書白跟在她身後,聞言垂眸不語。


    白衣,是因為陳溪也總是一襲白裙。


    束發,是因為那枚玉扣是陳溪所贈。


    可以後,都不需要了。


    那些執著在心底的東西就突然消失不見,空蕩蕩的,除了點酸澀,書白發現,自己竟然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過。


    或許是有個人一直嘰嘰喳喳的在他身旁。


    書白這幾天一直住在卷耳這,卷耳也不是講究的大家閨秀,床留給書白,她這幾天一直躺在小榻上睡,倒也沒什麽不舒服的。


    兩人進了門,卷耳把棗粥放在桌上,“快嚐嚐,裏麵加了我自製的丹藥,對你有好處的奧。”


    書白坐在另一邊,接過卷耳遞過來的勺子,舀了一小口往唇邊送。


    這段日子以來,卷耳一直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書白有時恍惚,她到底是不是一名捉妖師了。


    書白垂頭,含住手中白瓷勺。


    “唉?”卷耳看著低頭喝粥的人,他長發從兩邊垂下來,擋住了大半臉色,卷耳道:“我幫你把頭發束起來吧,這樣方便一些。”


    書白捏著勺子的手指鬆了又緊,就在卷耳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才聽到他淡淡道:“嗯。”


    他總是沒什麽情緒的樣子,讓卷耳總有一種距離感。


    書白繼續小口喝著粥,卷耳起身到妝台前拿了梳子,走到書白身後,為他輕輕順著長發。


    這幾日他身體不好,卷耳總覺得這發質也比初見那日差上不少,長發順到底,卷耳才想起來,“你有發帶嗎?”


    “沒有。”


    卷耳撓了撓頭,又轉身去自己的包裹裏拿出一條紅色的發帶。


    “我就這一條沒有繡花的,你先將就一下?”


    書白低低嗯了一聲。


    卷耳手指輕巧,她把手裏的頭發在頭頂束起一半,用那條紅色發帶係好,滿意的摸了摸書白的腦袋,“我真是手巧。”


    她梳好了頭發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兩手托著下巴,書白抬眼瞧她,看到卷耳瞳孔裏清晰倒映著自己。


    “白骨精呀,你這麽好看,妖力又高,幹嘛在陳姐姐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呀。”


    書白似笑非笑,“不然我吊在哪?你身上嗎?”


    卷耳眨了眨眼,“也不是不可以。”


    “你吊在我身上,我每天給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不給你穿這樣寡淡的白色,我要買很多紅衣服送給你,然後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她描繪的太有畫麵感,書白撇卷耳身上那嫩綠色的長裙,“我穿一身紅色,你一身綠色,你覺得我們站在一起合適嗎?”


    卷耳:“……”


    她鼓了鼓腮幫子,像是認真思索起來對策,書白放下手裏的勺子,輕輕按了按太陽穴。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竟然有一瞬間也在想這樣一紅一綠站在一起該怎麽辦……


    “篤篤——”書白敲了敲桌麵,卷耳回神,“嗯?”


    “按著時間,明天就可以換心了。”書白語氣平淡,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卷耳撇嘴,“我知道。”


    她看著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書白卻覺得心底有一種奇異的情緒濃烈熾熱。


    她在擔心他。


    書白反過來,不怎麽熟練的安慰她,“死不了的。”


    到底是誰要被剖心啊。


    卷耳思忖片刻,“我自然知道,對於妖怪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心髒,而是妖丹。”


    妖丹不滅,這條命總能保住的。


    隻是該收的痛苦一點都不會少。也是經此一事,書白才會對陳溪徹底放下。


    “幫我個忙?”他指尖枯骨撚了撚,帶著莫名的美感。


    卷耳疑惑,“什麽?”


    “剖心之後,把我送回不哀山。”


    不哀山是白骨精一族的老家,卷耳聞言倒是不奇怪,“可以。”


    沒了心髒的書白妖力也基本喪盡,僅憑他自己,肯定是回不去的。


    不過……


    卷耳挑眉,笑道:“你就不怕,這一路上我會對你做些什麽?”


    書白語氣涼涼,“我拚死一搏,你打不過我。”很有些瞧不起她的意思。


    卷耳翻了個白眼,“怎麽一天打打殺殺的,我說的做些什麽不是指這個。”


    她看著書白眉目如畫的臉,不禁感歎,真是個大美人呢。


    “那你指什麽?”書白擰眉。


    卷耳推開桌上礙事的碗碟,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臉和書白湊的極近,紅唇開合,“我指的是,我怕我忍不住對你做些什麽。”


    她視線落在書白淡色的唇上,很沒出息的咽了下口水。


    “……”


    她的意思實在太過明白。


    書白長這麽大也就和陳溪一個女孩子接觸過,可她性格和卷耳完全不同,更不會說這些話來逗他。


    書白閉眼靠在椅背上,半晌,低笑出聲。


    第5章 白骨精(5)


    書白臉上難得帶了笑,雖然還是沒什麽血色,不過在卷耳這幾天的照顧下,他倒是恢複的比想象中的快。


    卷耳還欲說話,門外傳來輕輕叩門聲,“周姑娘,陳姑娘請你們過去。”


    卷耳抿唇,“知道了。”


    這時候陳溪讓他們過去,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竟然這麽快。


    卷耳蔫蔫的,“陳姐姐大概是準備好了。”


    這些日子以來,陳溪不分晝夜的查醫術熬草藥,就是為了這一天。


    書白的雙臂已經恢複了血肉,隻一雙手還是枯骨的模樣,他聞言微笑,“那便過去吧,別讓她等著了。”


    我欠她的,都還給她。


    卷耳恍惚發覺,書白好像很久不叫陳溪“溪兒”這樣親近的稱呼了。


    *


    卷耳有幾天沒見過陳溪了,這些天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守著房琛,如今看到她形容憔悴的樣子,卷耳心緒複雜,說不出什麽滋味來。


    陳溪看到來人,無神的眼睛裏才燃起光亮,“書白,周姑娘。”


    她手裏還捏著一把形狀奇特的彎刀,刀刃泛著冷光,卷耳反應過來那是做什麽用的。


    剖心剝皮,她竟然真的能下手。


    書白神色淡漠,他走進房間,隨意的瞥一眼陳溪手裏的刀,“你來還是我來?”


    他沒什麽廢話,看向陳溪的目光也涼薄的很,陳溪心下酸澀,“我……我來吧。”


    “嗬。”書白淡笑。目光落在陳溪緊握著刀的手上。


    這雙治病救人的手,有一天,也會去剜別人的心髒。


    卷耳看著那奇特的刀尖皺眉,“這刀為何做的如此奇怪?”


    “醫術上說,這樣的刀,剝起皮肉,更……更利落些。”陳溪艱難說完,對上卷耳複雜的眼神,羞愧的低下頭。


    房琛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根本包紮不了,她也是沒辦法。


    卷耳膽寒。她還想說什麽,書白抬手拉住她,“你去外麵給我護法。”


    剖心時妖氣四溢,難免會招來各種鬼怪,必須要有靈力的人來護法。


    這些卷耳自然懂,她沉默半晌,艱澀道:“……好。”


    這是書白自己的路,他必須要走完這一步。


    卷耳並不能改變注定發生的事情,她要做的,隻是在一切結束後,拚命的對書白好。


    書白淡淡一笑。


    卷耳推開門走出去,室內就隻剩下陳溪和書白兩人。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書白看著陳溪。


    “三年前你救過我,所以這次,我把這命還你。”


    書白道:“從此以後,我們各不相幹。”


    過了許久,陳溪輕聲答應。


    *


    裏麵傳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那味道帶著甜香,引來許多對白骨精覬覦的妖怪。


    院子周圍的老樹嘩啦啦的響,卷耳皺眉,手落在腰間抽出銀白的軟劍。


    卷耳目光落在虛無一點,聲音堅定,“今日有我在這,便不會放任何人進去。”


    她話音剛落,身側便有一股妖力襲來,卷耳轉身躲過,手中軟劍崩的筆直,卷耳看準方向用力甩出劍芒,樹下有有哀嚎聲傳來,卷耳冷笑,“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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