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淺綠色綢帶將那根肋骨一圈圈纏好,卷耳滿意的看著被她改造成發飾的骨頭,“可聽說是誰要成親?”


    “聽……聽說,在籌備的人是書白公子。”蝶夕頗有些膽戰心驚的說道。


    把玩著骨頭的卷耳一頓,“把他給能的呢。”她語氣涼涼,蝶夕莫名覺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


    江南初春多雨,夜色籠罩下,雨聲倒是催眠的緊。


    卷耳剛剛沐浴結束,披著一層輕綢外衣,慢吞吞的去關窗戶。


    蔥白的指尖剛摸到窗子,窗外有風拂麵,卷耳動作一頓,“還不出來?”


    外麵靜了一瞬,過了一會,房門被推開。


    卷耳看著來人,愣了。


    他一身利落的窄袖墨袍,腰封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的,透出隱約的紅色暗紋。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


    書白倒是難得把頭發都束起來,那根紅色發帶纏繞在鴉黑的發間,若隱若現裏,依稀還能看到一條發著柔和光芒的銀鏈。


    唇紅齒白,皎皎瀟湘美少年,玉樹臨風前。


    卷耳看的心撲通撲通的跳。


    書白輕挑眉,看卷耳仿佛被迷的神魂顛倒的樣子,“我有那麽好看?”


    愣神的人收回視線,卷耳無意識的摸了摸撲通撲通的心髒,語氣不怎麽熱情,“你來江南做什麽?”


    卷耳想起白日蝶夕說的事,一邊說著一邊往床邊走,沒有招呼書白的意思。


    雖然知道書白並不會做出格的事,但她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卷耳看到自己好像並不是很歡喜的樣子,眉頭下壓,書白不明白她怎麽突然生氣,“出什麽事了?”


    床榻上的姑娘側身臥著,小臂撐著頭,軟綢下的身姿曲線玲瓏,“聽說書白公子就要喜事臨門,我還沒恭喜你呢。”


    她手隨意的搭在腰間曲線凹下去的地方,淡淡看著他。


    卷耳語氣酸的像是剛從醋缸裏撈出來,書白一瞬間就明白了卷耳是為什麽生氣。


    他好氣又好笑,緩步踱至床前,低頭看了看床上臥著的人,屈膝蹲下身。


    他個子高腿又長,蹲著的太過難受,書白索性單膝跪著,絲毫不覺得這樣跪在卷耳身前有什麽不好。


    “我是在籌備婚禮。”剛沐浴過的人臉上嫩生生的,像是會發光,書白伸手戳了戳,嗯,手感很好。


    哄人都這麽不專心,卷耳翻了個白眼,拍掉他的手,更氣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娘這般倒黴?”


    她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書白忍了又忍,怕笑出聲來。


    “周家的小姑娘。”


    “?”


    室內燈火柔和,黑衣青年半跪在她床前,接著道:“本來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的,沒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廢話,他那麽大張旗鼓的,想不知道都難。


    他屈膝跪在床邊,卷耳撐著腦袋看他,這一幕像極了豪門深院裏那些夫人和豢養的男寵,隻是這男人明眸善睞,不知比男寵精致了多少分。


    長得好看是真的有用,卷耳看著這臉,是怎麽都氣不起來了。


    “說說吧,怎麽回事。”她蔥白指甲無意識的纏著自己的頭發,繞了一圈又一圈。勾人的緊。


    燭火快要燒到了頭,室內有些暗,連帶著書白的聲音都有些絲絲的啞,“我要娶你。”


    卷耳手指一頓,生生拽下來好幾根頭發。


    她看著書白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愣愣出聲,“你說真的?”


    她那股刻意裝出來的冷漠被打破,嘴巴微微張著,驚訝極了。


    他眉梢裏蘸了雪山裏的霜,可看向卷耳的眼睛裏,又像是躲著一隻小獸,彷徨又期待的盯著她。


    “你願意嗎?”他又開口。眼皮垂著,壓下那股忐忑。


    這人從霧靄雪峰奔波到如雨江南,隻是為了問她這麽一句。


    你願意嗎。


    卷耳眨了眨眼,燭光又暗淡了幾分,可她水瞳晶亮,唇角彎出好看的弧度,“好啊。”


    她答應他。


    他們對視良久,有什麽東西粘稠又甜蜜,又有什麽,好像不一樣了。


    卷耳看著他漆黑的瞳孔,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亙古不變的長情。


    卷耳被他看得麵色紅了紅,她身上的衣服極透極輕,麵上的紅暈葳蕤到白生生的脖頸,整個人甜甜軟軟像是顆糖。


    書白還在地上跪著,卷耳伸手拉他,“你先起來。”


    書白握住那隻仿若無骨的手,順勢湊過去,卷耳順勢躺平,書白便整個人壓在卷耳上方。瞬間將她圈在懷裏。


    卷耳看著身上這人堂而皇之的樣子有點蒙,她剛剛好像沒使這麽大力氣吧……


    他衣服上冰涼涼的,觸感透過輕綢傳到卷耳身上,是一種有些奇怪的感覺。


    書白還拉著她那隻手,卷耳沒掙開,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你想幹嘛。”


    她這樣問,手裏也不老實,指尖落在他鼻梁上摸了摸,視線向下,手指下滑,點了點他喉間突起,在書白越來越幽深的視線裏,卷耳手繞到他腦後,摸了摸那條銀鏈。


    像是小孩子守護自己的寶貝,這摸摸那摸摸,愛極了的樣子。


    書白抿唇,幹脆把她另一隻手也抓住,兩隻手上舉扣在卷耳頭頂。


    他沒用力,卷耳覺得這姿勢有些奇怪,但也沒掙脫。


    “那蛟龍被你殺了,你要的龍角聘禮沒有了,怎麽辦?”他一隻手在她頭頂扣著,另一隻手撐著自己,不把重量都壓給她。


    卷耳聞言笑道:“既然做不了你的聘禮,那就做我的嫁妝好了。”


    理所又當然。


    書白低笑,“不知羞。”


    卷耳看著身上像是禁錮著自己的人,挑眉,“你知嗎?”


    “我不知。”


    “所以,我要做一些不知羞的事。”他盯著卷耳,難得不怎麽正經道。


    那件輕綢落了地,過了一會,又被一層玄色錦袍壓了上去。


    似有春風輕語,輕綃軟羅帳內,寂夜悠長。


    第11章 白骨精(終章)


    夜裏燈明火彩,浩瀚夜空下,十裏紅綢泛著柔和的光。給雪白的不哀山染上別樣的色彩。


    這場婚禮的主角太過特殊,捉妖師和妖怪成婚,雖說不算是曠古奇聞,但也差不離了。


    書白不嗜酒,可也被族中愛玩鬧人的拉著喝了許多,直到長老說時辰差不多了,書白才被一群人放回來。


    卷耳挺直背脊坐在榻上,雖然不累,但有些無聊。


    聽到推門的聲音,卷耳手指輕輕扯了一下大紅喜服,並沒有什麽新嫁娘的含蓄,“你可算回來了,快幫我把這蓋頭掀了。”


    她悶了一天,連路都看不見,快憋死了。


    書白反手關上門,他步子輕緩往床邊走,卷耳在蓋頭下看到他的腳,手自然的伸出去夠他。


    等到手裏的觸感傳來,卷耳反應過來自己拽的是書白腰帶。


    他喝了酒,夜裏的聲音宛如帶了香,“卷卷未免太急了些。”


    卷耳臉上有些紅,他笑著,兩隻手緩緩掀開蓋頭。


    天地為歌,有山川湖海入她眼眸。曳曳明燭火裏,卷耳一雙眼睛盈潤透亮的看著書白。


    她施了脂粉,紅唇欲滴,眉線拉長,明豔動人。


    書白有一瞬間的晃神。卷耳也驚豔於眼前所見。


    初見時,卷耳就覺得書白若是穿紅色最好看。


    可五年前他一襲素白,重逢後也是一身黑衣,從未穿過紅衣。


    卷耳沒想到第一次見他一身紅衣,會是在大婚這天。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卷耳回神鬆手,書白深深看她一眼,最後克製著去拿交杯酒。


    卷耳往床裏挪了挪,兩隻腳在床邊蕩啊蕩,“你今天,是什麽感覺?”


    酒湯清涼,盛在琉璃盞裏煞是好看,書白倒好了酒,遞給卷耳一杯,“得償所願的感覺。”


    兩個人喝了酒,書白蹲在她身前,以一個仰望的姿態看著卷耳。


    這是,他的姑娘啊。


    五年的時間,書白的樣貌一點都沒有變,眉梢眼角無一不精致,卷耳想到了什麽,有些惆悵。


    “你現在長這個樣子,以後等我老了,死了,你還是這個樣子。”


    人的壽命不過短短幾十年,長廂廝守對他們來說,好像並不是容易實現。


    當年卷耳勸書白放棄陳溪,說他們人妖殊途,可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書白輕輕笑了笑,“那又怎麽樣呢?”


    人妖殊途,最終也可以殊途同歸。


    “你老了我就一直照顧你,若你死了,那我便去下一世找你。”


    生生世世,你永遠都是我的。


    卷耳眸光輕輕顫著,她點頭輕笑,“好。”


    那我便如何也不肯喝那孟婆湯,來世,依舊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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