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賢回身皺眉,“怎麽了?”


    奚鶴卿霍然起身往外走,眼裏都是風雨欲來的暴怒,“太子,好一招的調虎離山。”


    在場的幾人都在宦海沉浮許久,風賢與沈振川聽完奚鶴卿所言,幾乎立刻明白了什麽意思。


    太子根本不在宮裏!


    朝都南方,一陣陣濃烈黑煙騰起,與此同時,蘭壺讓人來傳話,說了卷耳去徐府的事情。


    “著火了著火了!快救火!”


    “水!快拿水來!”


    趕到徐府門前的奚鶴卿幾乎是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太子抱了求死之心,也早就知道卷耳與沈素薇同二司的關係!


    風賢臉色煞白,他與奚鶴卿幾乎是立刻走進徐府,濃煙爭先恐後的鑽進鼻腔,奚鶴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嘶啞著聲音,“分頭找!”


    “好!”


    奚鶴卿逆火而進,心裏驚恐滔天。


    奚氏一族為蓬萊皇室而生,如今蓬萊國破,隻有卷耳這一支血脈。


    若卷耳不在,那他奚鶴卿便沒有存在這世上的必要。


    而除此外,奚鶴卿更明白令自己恐慌的真正原因。


    她於自己而言,可能不隻是‘蓬萊血脈’這幾個冰冷的字眼。


    “卷耳?!!”


    奚鶴卿雙目赤紅,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猛然回頭,一雙眼睛在看到來人時候迸發出滔天的殺意。


    “人呢?!”


    來人麵部笑容扭曲,“哈哈哈!奚鶴卿!你也會有這麽在乎一個人的時候?!”


    “你以為殺了馮崎,我便不知道你的身份了?”太子手裏提著長劍,指著奚鶴卿大吼,“奚司主高義!為了蟄伏在我衍朝複仇,連自己的命根子都能不要,哈哈哈哈!”


    他眼裏閃著火焰,愈加瘋狂,“你毀了衍朝!我便要毀了你的一切!”


    奚鶴卿握緊了拳頭,牙齒咯吱作響,“你找死?”


    “是!我是找死!”太子狀若瘋魔,“你那妻子便是蓬萊最小的公主吧?!你以為本宮什麽都不知道?”


    若往日太子還竊喜二司司主莫名重傷,此刻他一切都明白過來。


    馴獸處是奚鶴卿舉薦風賢的去處,可秋狩前二人突然重傷在家,如今馴獸處的大禍自然與二人毫無瓜葛。


    秋狩是太子非要帶先帝去的,如今出了這樣的問題,太子的責任首當其衝,而秋狩的獵物都是從馴獸處挑好才送去獵場的,為何無緣無故突然發狂?


    問題隻能出在之前。


    奚鶴卿麵色陰冷,淩冽目光看著太子,仿佛在看一個死人,“我再問你一遍,她人呢?”


    “你猜猜她為什麽會來這?”太子麵色張狂,眼神怨毒,“我讓徐兆與她說!她今日要是不來,你奚鶴卿割下來的東西便會被我掛在城樓上三日!讓天下人看看你奚鶴卿的寶貝!”


    奚鶴卿聞言身形一僵,他咬牙轉身不再聽太子言語,隻兀自在火海裏找人。


    他手上滿是燙傷的痕跡,可奚鶴卿卻恍若未覺。


    身後的太子還在大吼,“她要是死了,也都是因為你奚鶴卿!你們奚氏一族不是以蓬萊皇室為信仰嗎?我倒要看看,蓬萊最後一條血脈為你而死,你可會後悔?!”


    可會後悔?


    若她自此不在這世上,那些未說出口的東西,可會後悔?


    “滾!”奚鶴卿雙眼赤紅,強迫自己不聽太子那些如刀一般的話語。


    太子今日本就是本著求死才放了這把火,如今火勢太大,許多房屋早就被燒的塌了下來,長時間的濃煙入肺,奚鶴卿幾乎站立不住。


    可他不能倒。


    她還在等他.....


    越來越多的房子倒下來,露出屋內麵貌,奚鶴卿淩厲目光在對上不遠處的東西時,猛地一縮。


    大火燒毀的屋子裏,露出兩口棺材!


    奚鶴卿瘋了一樣向那邊跑去,風賢也同樣注意到那邊的狀況,二人幾乎同一時刻趕到那頭。


    木製黑棺上被火焰包裹,火焰灼傷他手臂,奚鶴卿沒有一絲猶豫的衝過去打開棺木。


    裏麵躺著的赫然便是卷耳!


    隻是她麵色潮紅,早已不省人事。


    徐府走水,讓正在府裏的太子殿下與徐兆一同葬身火海。


    國君與儲君同時暴亡,一瞬間在朝都掀起軒然大波。


    宗親蠢蠢欲動,風賢在遠支皇親裏挑了個剛滿八歲的世子輔佐著登基為帝。


    二司輔政,一時間奚鶴卿與風賢的風頭甚至蓋過了新登基的小皇帝。


    詔獄內,太子像一塊破布一樣躺在地上,他身邊堆著鐵鎖,鐵鏈一頭嵌在地裏,另一頭拴在他的脖子上。


    他四肢被繩索固定在帶著倒刺的木樁上,身上不見血,可背後早就被紮成了篩子。


    往日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如今過的仿佛一條狗。


    當日的大火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可沒想到,奚鶴卿竟然讓手下救了他。


    詔獄內血腥味很濃,炭盆裏的火苗劈啪跳動,奚鶴卿手裏握著把精致的匕首,緩緩行至太子麵前,仿若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


    “太子殿下,可還習慣這詔獄的滋味?”


    這詔獄裏,曾淌滿了蓬萊舊人的血。


    地上的人不屑地抬頭,“奚鶴卿,你不殺本宮?”太子怪笑,忍著背後的疼,“怎麽,不敢了?!”


    穿著黑金曳撒的人回神,他麵上幾分憔悴,卻不改如玉顏色,奚鶴卿蹲下身,看著狼狽的太子冷笑,“你急什麽,嗯?”


    鳴金正認真的在一旁給銅鍋底下加柴,鍋裏的熱水正“咕嚕嚕——”的冒著泡。


    奚鶴卿眼神詭異又興奮,他盯著太子,又看了眼那口銅鍋,聲音低低的,“水開了。”


    “太子可是餓了?”


    奚鶴卿嘴角勾著,手上匕首猛地刺在太子手臂上。


    “啊啊啊啊——!”


    手起刀落,第一片肉切下來的時候,奚鶴卿抬著匕首看了看,陰森的笑,“不知太子這隻手,能不能喂飽你自己。”


    鳴金聞言走到太子身邊,抬手捏開他的下巴。


    貼著肉片的匕首在翻滾的熱鍋裏涮了涮,奚鶴卿麵不改色地撈出來,直接塞到了太子的嘴裏。


    “嘔——”太子拚了命地搖頭,可鳴金哪會讓他得逞,他死死捏著太子下顎,這口肉幾乎是活活塞進太子的嗓子。


    “嗬。”奚鶴卿譏笑,幽幽道:“味道可還好?”


    “奚鶴卿!你陰損做盡!想必報應不爽,如今你那妻子可是為你賠了命?”太子死命掙紮著諷道。


    奚鶴卿仿若未聞,隻是依舊笑得陰柔,“看來太子是喜歡這味道的。”


    話落,再一次手起刀落。


    “啊啊啊——!”


    “奚鶴卿!哈哈哈哈!就是報應!你那妻子因你而死!都是報應!!”


    奚鶴卿笑意全無,他滿手滿身的血,可卻絲毫不在乎。


    “奚鶴卿!!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這一天裏,控衛司中慘叫不斷,熱水鍋沸騰了一天,太子的一條手臂,被奚鶴卿刮了上百刀。


    太子痛暈過去,奚鶴卿便會命人潑醒他,反反複複,直至將這被活剮的滋味體會完。


    日複一日,粘稠血液染了一遍又一遍的地麵。


    直到太子被活生生的淩遲幹淨,控衛司的人才卷了他的屍體扔到亂葬崗。


    周圍有野獸的吼叫聲,控衛司的人離開,那些野獸才邁著步子從暗處出來。


    那副屍體很快被吃了個幹淨,而屍體的胃袋裏,還留著他自己身上割下來的未克化的肉。


    第54章 奚鶴卿(7)


    奚鶴卿洗去一身血腥,回到司府時,床上的人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裏。


    他眼裏情緒成漩,薄薄勾起一個笑,“知你在等我,我便立刻往回趕了。”


    淺色床幃裏,卷耳麵色安寧,呼吸勻靜,隻是沉睡的模樣。


    奚鶴卿抬手解了青蟒披風搭在一旁,這幾日他大半時間呆在詔獄不見日光,蒼白的臉上帶了憔悴,眼底淡淡青黑。


    那日大火舐天,卷耳與沈素薇被奚鶴卿發現時已熏了太久的濃煙,醫治許久,也隻堪堪保性命。


    沒人知道,她何時會醒。


    已到了掌燈時分,奚鶴卿沒讓下人進來,隻兀自坐在床邊,借著不慎明亮的月光,垂眸看著床上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許多事情浮浮滅滅,留下來的,是一顆愈漸明朗的心。


    四下昏暗寂靜,壓在奚鶴卿眼裏,便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黑。


    看了她半晌,奚鶴卿忽而低低的笑“衍帝和太子都死了。”


    傷害過蓬萊的人,都死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奚鶴卿聲音沙啞,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角,“公主殿下,你不要和我鬧了,醒一醒,好不好?”


    我不要做司主了,我們回蓬萊,像你說的那樣,放下仇恨離開這裏,好不好啊?


    天地空曠而寂靜,自是無人應他。


    奚鶴卿緩了口氣,脫靴上榻,在她身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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