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快被清了場。


    中年女人見此,不滿意地“誒”了一聲,“怎麽不讓他們看呢?讓他們看看這不要臉的小賤人啊!你們護著她幹什麽呢?”


    明粲臉色微沉,腳步輕移,站到了女人和喬菁中間。


    女人礙於有外人在,沒出手,換成用手指著喬菁鼻子罵:“一個多月了,我打了你多少次,你居然還不長記性?讀什麽書啊讀書有用嗎?到最後還不是像你那婊.子媽一樣,讀再多書都是社會的害蟲!”


    喬菁再也忍不住,越過明粲,狠狠推了女人一把:“不要再說了!”


    爆發力挺大,女人被推得向後踉蹌一步,不可思議地看向她,口不擇言:“你居然還敢推我?!小小年紀就這麽惡毒,果然和你那婊.子媽一樣!賤人!害蟲!垃圾!”


    她大步往前,作勢又要抽巴掌。


    一陣陣罵聲入耳,明粲心尖狠狠顫了顫,胸口悶悶的像是憋了一股氣。


    莫名有些頭昏腦漲。


    腦海裏有幾段碎片的記憶閃過,她煩躁地擋住了女人的動作,但勸解的話囁嚅半天也說不出來。


    ——就好像語言功能一下子被封閉了一樣。


    女人“嘿”了一聲,吊著嗓子把火力一下轉移:“你是她朋友呢?像她這種垃圾你居然還肯當朋友?”


    明粲低頭不語。


    女人尖細嗓音不停,上前想推開明粲,“你讓開,再不讓我連你一起罵——啊!”


    叫罵聲被手腕的疼痛截斷,女人不可置信地往疼痛處看,發現方才沉默的女孩此時居然捏住了她的手腕。


    明粲手指收在女人手腕處,看似柔弱無骨,卻帶了十足的力氣。


    她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瞳孔裏的溫度降到冰點。


    “你罵吧,沒錯啊,我就是一個垃圾。”


    聲音輕鬆地落下,卻讓女人刹那間寒毛直豎。


    明粲說完,唇角翹了翹,手指又收緊了幾分——


    “啊!”女人驟然疼得飆淚,“怪物,你鬆手,你鬆手!我骨折了!老師,救命啊!殺人啦!”


    她的手仿佛脫離了掌控,動彈不得,隻有鑽心的疼痛。


    明粲垂眸,又捏了幾下,這才鬆開,兩隻手拍了拍。


    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蘇靜踩著急切的步伐上前,剛好碰上明粲轉身。


    她衝蘇靜點點頭,像是放空了自己一般,自顧自往回走:“隻是脫臼了而已,我剛給她接回去了。”


    她現在腦袋很亂,需要冷靜。


    蘇靜頭一次見明粲這幅散漫的模樣,與平時的安靜溫軟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她來不及驚訝,看著捂著手腕嚎哭,疼得就差在地上打滾的女人,和整層樓從門裏伸出的好奇目光,頗為苦惱地拿出了手機。


    “……明粲同學,這件事我必須要請你的家長過來處理。”


    明粲腳步頓住。


    棠芯城城整理:  夭夭的性子和她成長環境脫不開關係。


    先生會治愈她。


    第8章 不乖


    教師辦公室。


    中年女人從進來開始就換了副麵孔,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直訴自己遇事的不公,控訴家庭的困難,說得像是喬菁多上一天學,這個家便會轟然倒塌。


    喬菁倒沒有哭,偶爾小聲嘀咕一句,沒人在意她在說什麽。


    明粲站在辦公桌邊,一句話也沒說,直到聽見辦公室的門傳來被叩響的聲音,她才往那邊看過去。


    來的人是管家。


    明粲眼中劃過一縷失望,很快便被掩飾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來失望,畢竟腦子還是混沌一片,思考不了那麽多。


    她對著管家稍一頷首,腳後跟打了個轉,抬腳往辦公室外麵走。


    蘇靜讓她回去,她沒理。


    那叫嚷著的女人的嘴臉總能讓她想到另一個人,再待下去徒增煩躁。


    明粲在與喬菁擦肩而過的時候,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對不起。”


    對不起啊,還是失控了。


    出了辦公室,明粲也沒去教室,沿著學校的林蔭道慢悠悠瞎逛。


    大片的綠並不能撫平她的情緒。


    她手插在兜裏,無意識地捏著手裏的那顆糖。


    捏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從兜裏把糖撈出來的時候,透明的包裝裏麵放著的已經變成了一袋子糖碎。


    明粲拆開包裝,抿唇沉思片刻,旋即便將一袋子細碎的粉末一股腦倒進了嘴裏。


    有些太過細小的鑽進了喉嚨,令她不可抑製地咳嗽起來。


    一陣咳嗽後,她坐到了花壇邊,胡亂拿衣袖擦了擦眼角,額頭抵在膝蓋上。


    喉嚨裏的薄荷味濃重,每呼吸一下就是針紮般的涼意,一下又一下刺激她的思緒。


    ——她想起了井思媚。


    她的前十幾年過得著實不好,井思媚活著的時候,整日把她扔在“藍島”,好的時候對她特別好,不好的時候又能讓她難受得要命。


    她能在明粲被人下藥,想要強行帶走的時候拚命攔下,甚至不惜冒著被一窩端的風險報警,卻又在事後拚命抱怨她阻礙自己賺錢,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吊起來打上一頓泄憤。


    她能為了談成合作,隨時把明粲推出去周旋,也會在最艱難的時候不讓她餓上一頓。


    直到後來她死了。


    所以明粲對井思媚的感情很複雜,既感謝她養自己那麽大,又恨她得要死。


    特別是井思媚死之後,她被迫背債逃竄,有的時候一整天都吃不上飯的時候,她真的恨不得去墓園裏把井思媚挖出來鞭屍泄憤。


    可任她再恨,最後也隻是去掃了個墓,甚至給她買了一袋子很貴很貴的水果。


    那潑婦罵人的樣子像極了井思媚,身影交疊在一起,讓她分不清幻覺和現實。


    也許她就是為禍四方的垃圾。


    她隻是羞於被人血淋淋扯開傷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罷了。


    回憶的時間線錯綜複雜交織在一塊,明粲。


    天氣算不上好,這會兒她卻仍覺得亮得刺眼。


    她把頭埋得更深了些。


    這樣的姿勢導致明粲的視線範圍隻有腳下的很小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地維持了多久,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雙漆黑的皮鞋。


    身前的陽光被人擋住,壓下深重的陰影,明粲眼珠子動了動,兩隻腳往裏收。


    “夭夭。”她聽見他喚她。


    黎淵坐在了明粲身邊,花壇很低,導致他一雙長腿有點無處安放的感覺,


    明粲悶悶地應了一聲,把腦袋支起來。


    她想給黎淵笑一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嘴角都揚不上去。


    直到頰側肌肉發酸,明粲才自暴自棄地選擇放棄,整張臉藏在頭發下麵,“先生,我又闖禍了。”


    黎淵見她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像極了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小兔子,不由得抬手去揉了揉她軟軟的發絲。


    “沒有。”他說著,把明粲拉起來,“這件事你沒有做錯。”


    刻意放緩的聲音像是有某種療愈的力量,明粲突然眼眶熱熱的,一頭栽進了黎淵的懷裏。


    這是頭一次有人清楚地告訴她,她沒有錯。


    “可是我又控製不住打了人。”帶點哭腔。


    黎淵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模樣,攬住明粲,把她帶出了校門,坐上車。


    “你沒有做錯。”他又重複了一遍,“學校裏的事交給劉叔處理,你不用擔心。”


    明粲第一次坐在黎淵車的副駕駛位置上,係好安全帶後,側頭去看身旁男人。


    男人側臉輪廓分明,如海深邃的雙眼專注平視前方,白色襯衫袖口向上挽起,露出肌肉線條優美流暢的小臂,姿態卓然,透著自骨子裏散發的矜貴優雅。


    像是貴族,更像是王。


    她出神地盯了會兒,突然想到什麽,張張嘴。?棠?芯?小?說?獨?家?整?理?


    “先生,那喬菁她……?”


    明粲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可是喬菁這件事有她參與,她有點做不到坐視不管。


    想到這裏,明粲睫毛小幅度扇了扇。


    還有另一個原因——


    她不希望喬菁和她一樣。


    本該屬於陽光的人不該被推進黑暗。


    “她的情況我了解過了。”黎淵手指扣在方向盤上,慢條斯理道,“會讓人幫她。”


    得到肯定的答複,明粲心裏的那塊小石子也終於放了下來,“謝謝先生。”


    望著窗外景色飛馳後退,明粲打開了一點車窗。


    呼啦啦的風從縫隙裏灌進來,吹亂了她的頭發。


    腦子裏的影像不斷飛掠,明粲頓了頓,像是缺氧的魚一樣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艱澀地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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