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覓敗下陣來,嘴角勾起掩都掩飾不住的笑意,終於不再與他為難。


    於是她轉移話題,說起正事問道:“所以……近來確實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是吧?”


    “嗯……”戚遊應道:“與你比起來,都不算什麽了。”


    似乎是察覺到曹覓的心思,他又補了一句:“你放心,正如我之前承諾一般。


    “到你生產之前,我都不會離開拒戎了。


    “外間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也會安排好,你無需擔心。”


    “嗯。”知道戚遊的能耐,曹覓也便不再多想。


    她道:“如此,便有勞王爺了。”


    戚遊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日子就在這樣一派安寧中飛逝而過,曹覓隻知道戚遊經常收到外麵傳來的書信,但是他真的一次都沒有離開。


    她曾經打聽過他正在處理的事情,但是戚遊怕她煩憂,每次都是點到即止,沒有多說。


    好在如今懷著孕,曹覓也放寬了心,每天吃吃喝喝,供養著自己和肚中的孩子。


    等熬過最難耐的酷暑,天氣漸漸轉涼,預產期也近了。


    某天,曹覓看著玻璃鏡中自己浮腫的臉龐,問著還在旁邊整理衣冠的戚遊:“我是不是胖了許多?”


    戚遊動作一頓,轉頭朝她看來。


    他看似認真地端詳了一陣,道:“嗯,比以前更有福態,也更好看了。”


    曹覓聽到前半句時冒出的怒火,輕易被後半句熄滅。


    她轉過頭,帶著笑意道:“胡說!”


    兩人梳洗好之後相攜到膳廳,還未進門,戚安和戚然就跑過來,幫忙攙著曹覓。


    曹覓自認自己還沒到需要被這麽照顧的地步,但是被家中幾個男子診視,還是令她倍感欣慰。


    在一片其樂融融中,北安王一家用起了精致的早膳。


    經過這兩年的建設,拒戎城的重建工作已經完成了□□成,城中大多數地方,也已經朝著外界開放。


    雖然盛戎市集還是隻在每月初一十五開放,但是拒戎憑借自身的繁華,也吸引到了許多商行和攤販入駐。


    如果不去深究城中百姓如今吃大鍋飯的居住製度,這裏的一切看起來,就是一座普通的熱鬧城池。


    陶桐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自家兩個幕僚走進了拒戎。


    州牧的隊伍還在外頭,他原本想著以拒戎被奪走五十年的背景,城中估計連個落腳處都沒有,所以才在自己幕僚中,選了兩個身體壯實的,帶著一起往前探路。


    他們在路上時也遇到了一些行商,盡管這些人都與陶桐說,拒戎甚至比昌嶺還熱鬧些,但陶桐是不信的。


    直到此時,親眼目睹這座猶如沙漠綠洲般,存在於貧瘠草原上的巍峨城池,陶桐才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眼皮子淺了。


    他的其中一個幕僚咽了口口水:“此地,確實是拒戎吧?”


    之前說過,這個世界還沒有科舉製度,這也就使得很多有才華的人,如果沒有有地位的舉薦人,是當不成官吏的。


    陶桐本身因為名聲好,才氣也大,所以身邊便聚集起了一批有本事但沒有關係的文人墨客,作為他的幕僚。


    但是陶桐因為不肯貪昧,錢財有限,能供養的人其實不多。


    但是他有識人隻能,能被他收入麾下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聽到同伴的問話,另一個人便道:“方才在城外我們已經確認好幾遍了,確實是拒戎。”


    他摸著下巴上的小胡子道:“我奇怪的是,方才京城,兵卒登記了我們的姓名籍貫。


    “大人明明是以真實姓名相告,但是……那些人卻像全然沒有反應一般。


    “難道,他們不知道大人要過來嗎?”


    陶桐想了想,問道:“此地目前,應該是北安王自己在管轄?”


    他的幕僚恭聲回應道:“按照之前在京中打聽出來的情報,確實就是這般了。”


    陶桐便點了點頭。


    他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和四周林立的建築,道:“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其他的,往後再說。”


    他下了決定,兩個幕僚自然不敢違抗。


    很快,他們牽著馬匹,在城中一家客棧中安頓了下來。


    不遠處,目送他們進入客棧的副官轉頭問戚三:“統領……那位便是您之前說的州牧吧?他怎麽進客棧去了?


    “呃……要不要屬下派人,將他請到之前準備好的州牧府?”


    戚三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先不用了。”


    他解釋道:“他們一行隻有三人,想來隊伍還在後頭。州牧大人或許有什麽計劃,我們貿然過去,顯得有些失禮了。”


    說完,他對著自己的副官吩咐道:“你派一夥人,暗中盯著他們。


    “其他人,等我稟告過王爺之後,再來定奪。”


    副官拱手稱“是”,戚三便直接離開了。


    很快,這個消息傳到正幫著曹覓按摩手腳的北安王耳中。


    屋內的婢女都被遣退下去了,因為看到王爺親自服侍王妃,差點令她們嚇到失去言語。


    在等級製度森嚴的盛朝,這種事情還是極為罕見的。府中人雖然知道王爺寵愛王妃,卻沒想到王爺能為王妃做到這種地步。


    曹覓內芯還是一個接受著“人人平等”教育長大的靈魂,自然不會對此表現出什麽訝異,見戚遊放得下身份,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來。


    “州牧來了?”聽到消息之後,她的反應比戚遊大許多。


    戚遊用眼神示意報信的人退下,隨後便安撫道:“無需掛心。”


    “怎麽能不掛心?”曹覓對著戚遊瞪過去,“你之前與我說,朝廷又派了人過來,我還以為又是什麽監軍!


    “州牧,不是要長久留在拒戎的嗎?”


    戚遊點了點頭,卻又解釋道:“雖然如此,但是我不會讓他幹預城中的事宜的。”


    說了說自己的打算,戚遊便道:“你便把他當做孩子們的第三個夫子便是了。”


    陶桐比他預想的來得更早一些。


    北安王沒想到自己沒把曹覓肚子裏麵的孩子盼出來,陶桐倒是先到了,這就導致他沒有事先與曹覓提起。


    聽了他這番話,曹覓便安下了心。


    她點了點頭,隨後又問:“可是人家畢竟是州牧……能這樣任由我們安排嗎?”


    戚遊笑了笑,道:“原本我也擔心,但是他此番易服查探,倒是了卻了我一樁麻煩。


    “等他看過了你治理下的拒戎城,他難道還好意思與你奪權?”


    他這話明著是在說陶桐,但實際上確實誇讚曹覓的治理計劃。


    北安王妃當然品出了這其中的意思。


    她滿意地取了片新鮮的甜瓜送進口中,道:“但願如此吧。”


    陶桐果然像戚遊預料般,不動聲色地在城中生活起來。


    由於來得巧,他甚至在進城第六天趕上了每月兩次的大市集。


    盡管市集前兩天,他已經見識過城中人流陡增的情況,但親身來到市集上,看著戎人和盛人連說帶比劃地交易著,他心中還是感到無比震撼。


    他旁邊,出身墨家的幕僚感歎道:“我之前一直在想著這些水溝有什麽用,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


    “戎人將牛羊都接進來,它們的排泄物恰好可以順著水溝衝掉,不至於使得市集變得髒臭。


    “這與我們這幾天在客棧茅廁中用的那些茅廁,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怎麽老盯著這些旮旯角落裏麵的東西。”另一個幕僚接過話。


    他示意同伴看看四麵的人流,感慨道:“你知道這一次市集,來了多少人嗎?盛人和戎人帶上各自的貨物,從南北紛至遝來,就為了在城中交易。


    “這一趟下來,城中光是收租就賺入不少,更別提這些交易中產生的稅收了。


    “早在之前聽說北安王用遼州一半軍餉換到邊關三個通商點,我便感歎過王爺的手段。


    “嘖嘖,如今看來,王爺比我想象中的,獲益更多。”


    “你總是這般銅臭味十足,哪裏就比我好了?”方才被他嘲諷的同伴有些不服氣,冷冷刺了一句。


    陶桐見兩人要爭辯起來,忙道:“不要吵了,你們兩人各有所長,但也無需鄙夷對方所學!”


    他邊走邊思索著:“這幾天,我們光是參觀城中就花了許多時間,還未到城外看看。


    “方才走來,我聽旁人說拒戎所有的田地和工坊都在城外,等市集結束之後,我們便出去看看。”


    跟在他身後的兩位幕僚恭聲應道:“是。”


    三人在市集中穿梭了好幾次,終於累得在邊緣處找了一張空石凳,坐下來歇口氣。


    望著麵前人山人海,卻亂中有序的場景,陶桐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種無力。


    他喃喃著詢問手下兩人:“我以前都是被派到貧苦地區任職,甚少在如此繁華的城池中長住過。


    “本來此次赴拒戎,心中也做好了準備,以為這是最大的一次挑戰。


    “但時至今日,才發現自己錯得徹底。


    “如果北安王在短短兩年之內,就能將一城廢墟治理城如今這番模樣,那我過來接任州牧,又有什麽意義呢?


    “怕是狗尾續貂,徒增笑料罷了。”


    兩個幕僚一愣,隨即溫言相勸起來。


    但是拒戎的真實情況在眼前,他們也沒辦法說出太好的安慰之語,陶桐聽了兩句,擺擺手道:“不用再說了。”


    他正想起身回客棧,卻發現麵前已經站了三個人高馬大的男子。


    “在下戚三,北安王麾下親軍統領。”戚三對著陶桐行了一禮,“奉王爺之命,特來請州牧大人過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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