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庚淡淡道:“有妻兒老小的就別裝這回死了,平白讓家人傷心,我可怕折壽。”


    頓了一下,有補道:“不是誰都像這群人一樣不怕因果報應的。”


    在樹上看著這一切的何挽歎了一口氣。


    她這個兄長,抓緊一切機會冷嘲熱諷,連死人都不放過。


    難怪三十好幾了,還沒有姑娘願意跟著他。


    又重新選了人,何庚這才滿意了,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道:“剩下的朋友別忘了把臉上抹點灰啊!回去之後演得像一點......和你們主子學學!”


    *


    完顏知道,去劫走何挽的隊伍全軍覆沒的消息時,那被氣暈了的李佑鴻還沒醒。


    他急忙召見了溫遠洲,與其商量對策。


    “我知道,一定會有傷亡,卻不想竟死絕了!”


    完顏恨地咬牙切齒,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我早看那個十二使者不順眼,覺得他太莽撞,將這件事交給他的時候,我就心驚膽戰的......到頭來,果然出事了。”


    溫遠洲疑惑,問道:“師叔當時不是請的不是大使者嗎?來得怎是心性最不穩重的十二使者呢?”


    完顏蹙眉,“我那個王兄,最近和我們清亂會做對,愈發地肆無忌憚,大使者得留在南蠻對付他。”


    “說起來,真是令人生氣。”完顏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我那個王兄,心胸與視野都狹小至極,竟趁著這時候來和清亂會奪權。”


    溫遠洲表麵上應承了一句,心中卻想,若當年老南蠻王不顧及血脈,讓完顏這個由中原女人生下的王子子繼承王位,想來這完顏對付清亂會的手段,隻會比現在的南蠻王更狠。


    他問道;“師叔,咱們在京中的人手損失過半,這要如何是好?”


    “無妨,我們讓何挽‘背叛’李佑鴻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這一步,我們走得異常順利。”完顏與溫遠洲對視,道:“至於人手,我再著力從南蠻調就是了。”


    “隻不過這段時間,我忙著調派人手,安善堂那邊可能會無暇顧及,你便要多費心了。”


    安善堂是清亂會在京都中的“藥庫”,如命門一般重要。


    溫遠洲喜不行於色,隻拱手道了一聲“是。”


    完顏看了看溫遠洲的臉色,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塞到了溫遠洲手中,“這是我給李佑鴻配的藥方,待他醒來,你就可以喂給他了。”


    溫遠洲有些詫異,問:“師叔,你都不等李佑鴻醒來,看看他的精神狀態,再用藥嗎?”


    “這次的藥方,我已找人試過了,藥性溫和許多。”完顏笑了笑,“想來不會出問題……就算有問題,至少也是兩年後的事情了,到那時,我們清亂會已在大康站穩腳跟,就算李佑鴻不中用了,再扶持一個聽話的就好了!”


    說完這話,完顏又特意去看了一眼溫遠洲的臉色,瞧出了他臉色有幾分不對,便笑著安撫道:“當然,我知道你舍不得與故太子十分相像的李佑鴻……你也不必難過,因為這次的藥再出問題的可能真的很小。”


    溫遠洲笑得有些難看,隻道:“師叔,現如今,我最在乎的其實不是李佑鴻與太子殿下有多相像。”


    “因為不論他有多像,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太子殿下比他重要百倍。”


    完顏笑著拍了拍溫遠洲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個重情誼的孩子。”


    完顏的手掌剛剛離開溫遠洲,他方才故意放鬆的身體登時僵硬了起來。


    現在,他的耳邊不停回響……“藥性溫和許多”。


    這話隱隱帶著比較的意味。


    那麽,之前不溫和的藥是給誰用了呢?


    月餘前,他心中便有了一個猜疑,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它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他的理智,在完顏麵前委曲求全變得越來越難了起來。


    ……好在李佑鴻半瘋了,溫遠洲的作用變得越來越重要,因此完顏對他的態度也更好了起來。這讓溫遠洲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發作。


    溫遠洲控製著自己不在完顏麵前失態,作揖道:“師叔,那我便先告退了。”


    完顏點了點頭。


    出了完顏的住處,轉過拐角,溫遠洲再也忍不住了,一腳狠狠踢在了路邊的石頭上。


    他緊緊握起拳頭,覺得自己實在是懦弱了。


    真相也許就擺在他麵前,他卻沒有勇氣去證實。


    他很害怕……


    又是一腳。


    不遠處發出一聲驚呼。


    “小殿下,沒嚇著你吧?”


    原來,小公主還沒有離開皇宮。


    第83章 捌拾伍


    捌拾伍


    無題


    溫遠洲抬眸, 看到了不遠處的小公主。


    他慌忙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襟,迎上前去, 向小殿下行了禮,道:“殿下萬安。”


    小公主被身後的嬤嬤半抱在懷中,看起來像是被方才溫遠洲踢石頭的聲音嚇到了,發著抖, 蹙著眉去看溫遠洲。


    他被這眼神看得愈發局促, “草民方才衝動,嚇著公主了,真是罪該萬死。”


    半晌靜默。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 看了溫遠洲許久, 然後慢慢從嬤嬤懷中掙脫出來,向溫遠洲走去。


    她抬了抬手, 示意溫遠洲起身。


    小公主杏仁狀的眼睛緩緩地眨著,眼神懵懂而迷茫, 似乎已經不記得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做過甚麽了。


    溫遠洲抬起頭,在小公主的注視下,心跳得愈發得快, 垂在身側的手也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他隻覺得這目光像火一眼, 灼燒著他的每一寸肌膚,簡直讓他無地自容。


    小公主看著他,卻突然笑了一下。


    她擺了擺手,然後便轉身回到嬤嬤的懷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溫遠洲怔在了原地, 直到小公主身邊的近侍衛過來,道:“小殿下的意思是方才之事無妨,大人不必自責。”


    “是。”溫遠洲答應了一句,直看著小公主遠去的背影,心不知為何跳得非常厲害。


    小公主雖然已經束發,但從小養在母親身邊,天真極了,笑起來更是像孩子一樣。


    但溫遠洲卻莫名地覺得小公主方才那個笑容很詭異,心中升起一種很異常的感覺,幾乎讓他毛骨悚然。


    他摸了摸自己胸膛,感受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髒,暗道:隻怕是做了虧心事,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溫遠洲走回自己的住處,將門關上。


    他摸出袖中的紙,那上麵記著完顏寫給李佑鴻的藥方,幾眼掃過,他蹙起了眉頭。


    完顏口中所說的“溫和”,恐怕與他理解得溫和不大一樣。


    這幅藥,比他當初給李佑鴻開的能改變脈象的藥還要烈。


    若真按這劑量服用下去,最多三年,那李佑鴻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喪失全部理智的瘋子。


    “……”溫遠洲重重的地歎了一口氣,心道:“方才完顏對他說的其實就是客氣話,南蠻清亂會從未想過讓李佑鴻壽終正寢。”


    方才見到小公主笑時從心中湧上的感覺再次出現,溫遠洲握著藥方的手變得有些抖。


    一直以來,他對李佑鴻做的,算不算是虧心事呢?


    從前,他覺得不是,因為是清亂會幫了李佑鴻一把,讓他能成功騙過太元帝,否則他的命早就沒有了。


    他們是李佑鴻的救命恩人,對他做甚麽都是不過分的。


    可是......可是......


    事到如今,他卻有些動搖了。


    溫遠洲慢慢走向房中的桌案,將那記著藥方的紙平放,提起筆,思索了片刻。


    他出師已久,就算開藥方的能力比不上完顏,但仔細看完顏開好的藥方,瞧出其中各位藥的用處還是能做到的。


    斟酌又斟酌,他落筆,輕輕劃掉了其中的一味藥。


    *


    京郊,護國寺偏僻的廂房中。


    何庚推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妹妹請進罷。”


    何挽蹙眉,快步走入其中,道:“我們就在這裏落腳?”


    她將自己的兄長扯了進來,然後快速地將門給關上了,“這是皇家的寺廟……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何庚擺了擺手,把住何挽的肩膀將她按在了座椅上,道:“這就是你不懂了,護國寺不是皇家的寺廟……”


    “而是道玄的寺廟。”


    何挽:“……”


    何庚笑了笑,“你放寬心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挽不知道他的兄長為甚麽這樣心大,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話不是這樣說的,就算這裏有道玄庇護著我們,可我們要在這裏待上年餘,風險還是太大了。”


    “待上年餘?”何庚挑眉,然後緩緩勾起嘴角,“用不了這麽久。”


    他抬起手,緩緩豎起三根手指,“最多三個月,完顏必死,清亂會必被連根拔起。”


    他說完這話,坐在木椅上的何挽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甚、甚麽?”何挽磕磕絆絆地開了口,“三個月?李佑鴻與我說,要等兩年。”


    聞言,何庚嘴角愈發上揚,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向他的妹妹,“那是之前了……”


    何挽狐疑地將信拿到手中,放大眼睛下一看,心髒馬上開始狂跳。


    她將手指抵在一行行文字之下,竟看得滿臉冷汗,這震驚來得太快太急,讓她一時分不清這是驚喜還是驚嚇。


    “妹妹,這就叫天時、地利、人和!”何庚一抖衣袍,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連上天都在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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