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兩個字讓溫琅心裏發酸,如果不是她抑製不住喜歡,一次次創造能夠相處的機會,也不會讓兩個人的關係走進不能繼續向前的絕境。


    這句話方梔言並沒聽懂,她坐在溫琅對麵問:”需要整理什麽?“


    溫琅沾著杯壁上的水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圈:“我喜歡他十年,早已成了習慣。”


    “這個習慣讓我每次向衝的時候都有十足的理由。”溫琅看著桌上的圈,感覺心裏空了一塊:“但是這十年間,我們沒有交集,我的喜歡其實始終保持在停滯狀態。”


    江歇的陌生讓她越發覺得,那種感情可能不是喜歡,而是執念和習慣。


    “我喜歡的究竟是十年前的他,還是十年後的他?是記憶裏被我美化的他,還是相處之後重新認識的他?我一直都沒分清過。”溫琅說著抬起眼,眸中透著幾分堅持。


    “如果我的喜歡隻是葉公好龍,該怎麽辦?”


    方梔言聞言,細長的雙眼快速眨了幾下。這些年她背著巨債無心戀愛,所以關於溫琅的疑惑,她一時半刻提不出什麽有用的意見。


    可思來想去總覺得遺憾,她便試著問了句:“為什麽不試試?”


    溫琅聽她這麽說,搖了搖頭:“為了試去接受他,如果最後發現不是喜歡再分開,對他不公平。”


    說完,溫琅一口喝盡杯中水,揉了揉脖子朝著二樓走去。


    方梔言小聲嘟囔了句:“那萬一成功了呢……”


    ****


    十月秋意正濃,盛夏的高溫降了下來,城市少了幾分豔麗。


    到了年末最後一個季度,萊恩合夥人齊聚,為了年終和明年更好,她們坐在會議室裏仔細梳理、總結著。


    溫琅的空氣劉海早已長長,沒空去剪索性全都梳起。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好看的脖頸,簡潔中透著幾分幹練。


    她穿著白色蝴蝶結襯衫,高腰西褲顯出纖細腰肢,她正站在投影前匯報西語組的工作,直到肖嬈沒了問題才坐下。


    肖嬈的頭發也長長了,尾部因為摩擦打著卷,她破天荒沒化妝,素顏看去比在場任何一位都顯得小。


    “琅琅,你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竟然趕超了方梔言。這麽忙,意欲何為啊?”肖嬈看著工作計劃,朝溫琅挑眉。


    方梔言是為了還債不得不拚了,那溫琅呢?


    肖嬈帶著好奇的打量讓溫琅不自然避開,她看著手上的簽字筆說:“我打算湊首付。”


    見她不願提起,肖嬈也沒拆穿,隻在心裏感歎溫琅真是個傻孩子。她最近臉上又沒了笑容,甚至帶著幾分愁緒,具體和誰有關,想瞞都瞞不過去。


    在場的人都清楚和她的暗戀有關,隻不過她們已經是成熟的娘家人了,早就改變了一驚一乍的風格,她不願提,她們也不追問。


    散會之後,幾個人拍了拍溫琅的肩膀便離開去忙,打算找時間慰勞溫琅因暗戀而受苦的小心髒。


    同一時刻,江歇坐在了返程的航班上。接連不斷的旅途讓他無法保障休息,長途奔襲似的日程讓他瘦了不少。


    顴骨比之前明顯,眼部輪廓更深,單薄了些。


    伴著飛機轟鳴,江歇閉上了酸澀的眼,想到終於能和溫琅共處一個城市,強壓在肩頭的疲乏減輕了些。


    鄭硯濃坐在他身邊,拿著鉛筆在素描本上寫寫畫畫。這些日子如果不是為了陪著江歇,他都可以準備明年珠寶秀的設計了。


    扭頭看了看正閉目養神的好友,他到現在才覺得,隻收對方一個手機,明顯虧了。


    大概是察覺到了鄭硯濃的視線,江歇睜開眼,戴上眼鏡問:“怎麽了?”


    鄭硯濃撇了撇嘴,隻當交友不慎,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企劃案說:“真是為難你了,好好的醫生當不了,被迫參與商業活動。”


    這些日子江歇為了給江兆添堵,不斷參加各類會議,出現在他根本不喜歡的交際場合。股東會議和視察就沒斷過,還得趁江兆不注意往娛樂公司和風投公司安插人手。


    想想就累。


    江歇沒吭聲,拿出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打開備忘錄,裏麵有近百條寫給溫琅的話。


    ***


    星期六,江歇和合作公司的老總約好打高爾夫球。新開的俱樂部環境不錯,黑色大理石地板配合羅馬柱氣勢恢宏,搭配徽派建築風格卻並不突兀。


    大概是天氣不錯,來打球的會員不少。


    他們幾人坐在休息室等場次,麵前的四角桌上放著茶點和水果,穿著旗袍的女孩坐在茶台旁沏茶,茶香嫋嫋。


    需要繳納高年費的休息廳有一麵落地窗,開闊的視野正對平緩的球道。江歇無心參與關於情感糾葛的話題,端起茶朝外看去。


    正想著,一顆高爾夫球飛進他的視野,沒多久,一抹紅也闖了進來。


    溫琅穿著秋款白色修身長袖高爾夫上裝,貼身的質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下身穿著紅色百褶裙款裙褲,搭配白色過膝高爾夫球襪,青春洋溢。


    高大帥氣的球童背著球袋跟在溫琅身邊,在她擊球前提出建議,兩個人湊地很近,近到讓江歇不禁抿住下唇。


    溫琅來到高爾夫球場絕非為了玩樂,高昂的會員費和她的收入水平不符。


    如果不是阿方索突然拜托,她可能短時間內都沒有再踏上高爾夫球場的念頭。


    阿方索的新書會在年末發布,屆時他會招待資深書迷和他曾經的球迷來打球。在此之前他需要可靠的人幫他評估場地,而並非專業人員並且可信度極高的溫琅成了最佳人選。


    拿著高昂的時薪,溫琅不得不來到寸土寸金的俱樂部。好在球場的人知道她是阿方索先生派來的顧問,從一進門就安排好了一切。


    耳朵上戴著無線耳機,溫琅會在擊球後和阿方索匯報感受。對於工作,她從來都抱著極其認真的態度。


    “球場不錯,視野設計和球道選擇令人不得不誇誇設計師。”溫琅把球杆交給球童,換了大一號的杆。


    球童幫著溫琅預估了果嶺距離,並且適時提出建議:“最好拓寬揮杆弧線,盡量讓球落在果嶺沙地。”


    溫琅聞言,沉下心,放鬆後雙膝稍微彎曲。保持杆頭底部著地,然後揮杆時最大限度伸展手臂——球被擊打出去,劃下好看的弧度。


    溫琅很會打高爾夫球,對於這一點,默默看著的江歇早就知道。


    四月的巴哈馬天氣晴朗,一早,鄭硯濃就約著江歇打球。


    鄭硯濃怕他女朋友無聊,便讓溫琅陪著她在練習場練習。等兩個人打完一場回到練習場,江歇這才發現他低估了溫琅。


    一推門,江歇正好見到溫琅擊球。無論是腳位還是臥杆姿勢,都不是新手。


    她揮杆時身體很穩,動作格外舒展。手上並沒用多大勁,可在手腕,手臂和手掌的配合下,輕鬆就能打出好球。


    鄭硯濃見江歇挪不開眼,便提議到:“我帶我女朋友加球童一組,你帶溫翻譯和球童一組,下場打,一杆一千美金。”


    江歇從小跟著父親打高爾夫,在這方麵帶著幾分自負,尤其是在麵對好友的情況下。


    於是那天,溫琅跟在江歇身邊,用對場地的熟悉和障礙區的特點,一次次製定出力壓鄭硯濃一頭的打法和戰術。


    在江歇打出小鳥球時,她興奮地跳起,充滿笑意的眼裏,是讓江歇為之心動的喜悅。


    “你之前來過?”江歇把鄭硯濃遞過來的美金送到了溫琅麵前,對於她會打球這件事充滿好奇。


    溫琅從錢裏抽了兩站遞給球童,搖了搖頭。


    “因為之前說好要來打球,我事先過來踩點了。”溫琅說著,臉上泛紅:“場地我整個走了一遍,還和球童交錢谘詢了細節。”


    巴哈馬說英語,自然用不到溫琅翻譯。隻是涉及到工作,她總會做出十足的準備。


    回憶起被曬紅臉頰的溫琅,江歇眼底一暗,也許某些好感,早在他察覺之前就產生了。


    又朝正在往遠處走的溫琅看了看,江歇放下茶杯,朝外走去。


    天上一朵雲都沒有,溫琅到底沒能堅持打完全場。雖然有帽子遮陽,可太陽還是曬的她手臂發燙。


    帶著幾分埋怨,溫琅把球杆交給球童,對著耳機說:“alfonso,我實在沒勁兒了,今天太熱了。”


    溫琅到底不是專業選手,再加上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讓她體力透支,看了看遠處的洞,她心生絕望。


    正在忙的阿方索一聽,連忙說:“你去休息,休息好了隨時上場,你絕對是這間俱樂部最高規格的客人,對於這點你無需質疑。”


    雇主都發話了,溫琅自然不會推拒,和球童記下落腳點,她趕緊回到休息室休息。


    吹著空調喝著果汁,溫琅這才覺得她活了過來。


    服務員推門進來時,溫琅正用濕巾擦臉。她皮膚白皙,很容易就被曬出紅印。過了會,服務員端著小食,手上還拿了一隻全新的防曬霜。


    溫琅正埋怨沒把防曬從車上帶下來,貼心的服務讓她笑著道謝,同時連連誇讚。看著盤中符合她口味的水果,溫琅打算等阿方索招待別人的時候,她也來好好打一次。


    服務員離開,繼而進入江歇所在的包廂。他把小票遞給江歇,低聲道:“防曬霜和水果都按照您的要求送了過去,請問還有什麽需要幫您完成的嗎?”


    江歇給了小費,便讓人出去了。他抬頭看了看大太陽,如有所思。


    等溫琅再上場,她身邊的球童換成了一個女孩子。她雖然心有疑惑,卻沒有問。她朝打了一半的球道走去,把手套重新戴上。


    江歇站在發球台,身邊正站著剛剛替溫琅服務的球童。其他老總見江歇沒要女球童,紛紛開口問道:“小江,是嫌小妹不漂亮還是家裏有人管要避嫌,怎麽換成了男球童。”


    江歇站定位置,右手小指嵌入左手食指和中指間,雙手部分交疊,深吸一口氣把球打了出去。眼看球的落點很好,球童連忙說了句:“好球。”


    江歇把球杆交給球童,伴著淡淡笑意對長輩們說:“這個看得順眼。”


    隻要不在溫琅身邊,就行。


    等溫琅打完,剛坐上遊覽車,就見江歇正和幾位男士並肩走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琅看著江歇的背影覺得清減了幾分。


    正看著,身材姣好的女球童湊在他身邊耳語,這讓溫琅不由收緊了握住球包的手。


    吃味還沒形成,她連忙挪開眼,看向遠處正在草地上散步的黑天鵝。


    江歇聽球童說溫琅那邊已經結束了,他便回頭看了看。見溫琅扭過頭去,連個眼神都不願給。


    他低下頭,帽簷遮住了臉上的失落。和長輩們賠禮道歉後,他提前退場。


    站在溫琅的休息室門口,江歇遲疑了半天才敲了敲門。聽裏麵沒有回應,他推門進去一看,這才發現溫琅並不在。


    正要離開,見一隻耳機躺在地上,是她常用的那款。江歇屈膝把耳機撿起,握在手中。見桌上果盤已空,心裏的失落被消減了些。


    溫琅回到自己車裏,那著賬單給阿方索做匯報:“吃飯球童加場費亂七八糟算下來三千多,稅率是百分之六。”


    說完,溫琅把□□放進手套箱,打算回去給阿方索發一份掃描件。


    阿方索爽快地說:“錢我給你報銷,等你下周有空,再幫我去體驗一下另一個。”


    溫琅抬手把耳邊長發理了理,這才察覺到右耳上沒了耳機。她起身看了看座位,又下車找了找,這才意識到不知道在哪掉了耳機。


    靠在車邊左思右想,溫琅也想不起可能是在什麽時候弄丟的。怪隻怪她粗心大意,丟掉都毫無察覺。


    正打算上車回家,江歇從觀光電瓶車上下來叫住了她:“溫琅。”


    這一聲,讓溫琅動作一僵,沒能立刻轉過身。出於禮貌,她最終還是回身看向江歇,卻未主動開口。


    “這個,是你的嗎?”說著江歇攤開手掌,上麵正躺著一隻耳機。


    溫琅看了看耳機又看了看江歇,她不確定他是在哪裏找到的,更不清楚是否花費了他不少時間。


    心裏某處有些鬆動,可溫琅卻強壓住了正騷動的念頭。


    她伸出手,對江歇冷冷說了句:“謝謝。”


    江歇見她表情淡淡,不禁皺眉,溫琅的態度讓他無所適從。見她伸手要拿,江歇抬眸,繼而攥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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