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姓的條件反射救了她一次。


    來者不再有疑慮,而是皺眉搖頭“我讓那邊推薦的老護工啊。年紀這麽輕幹得動嗎”他嘀咕兩聲,又瞅了眼身子單薄的溫筱暖,“拿好毛巾水盆跟我來吧。”


    溫筱暖遲疑了會,還是趕緊操起矮凳上的紅牡丹大臉盆和白中帶黃的毛巾跟上。


    走道上的人不多,年紀看著大約都在二十五至四五十之間,臉上洋溢著符合這個時代的澎湃激情。


    每個人都穿著簡單的白色長大褂,或者白領子闊腿褲,粗粗一看和溫筱暖的裝扮差不多,怪不得陸醫生會認錯。


    “我姓陸。你喊我陸同誌,大夫,醫生都可以。這一次的病人病情很嚴重,燒傷麵積百分之六十七,其中二三度燒傷占了百分之六五,今天已經是她在醫院休克的第三天了。她體重有一百三,你擦拭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手法。”


    說到這,他又停下腳步躊躇地看著溫筱暖,“同誌。你這臂力能抱得動嗎要不喊個男同誌來替換”


    這已經是被對方第二次質疑能力不行了。


    溫筱暖平日為人溫吞,但一旦涉及到男女能力的對比上,就會有不一樣的盲目攻擊性。


    她斬釘截鐵道“我能行。”


    陸醫生腳步一頓,沒有再多說。


    兩人走到病房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麵哭天喊地的聲音,陸醫生神色一緊,急忙推門而入,裏麵的有些氣短的聲音傳遞出來。


    “媽媽別哭,沒,有燒毀工廠,沒有,燒到居民樓,黨,咳,和國家人民沒有損失,你,應該高興的啊”


    杵在外麵的溫筱暖一愣,她湊到門前望過去,隻見一位燒得可以說麵目全非的女性艱難地半睜開眼,嘴巴一開一合地安慰痛哭失聲的老母親。


    都傷成這樣了還一心記掛國家公家的財產,這是怎樣的精神


    溫筱暖承認自己有點被震撼到。


    “向同誌您終於醒了。醒了就好。”陸醫生眼眶紅潤,對還蹲在地上哭的老人家說,“這位同誌還請您先出去,我要進行進一步的診斷和治療。”


    “好。好的。”老婦人連忙站起來,一臉信賴。


    醫患關係看著就無比和睦。


    “溫同誌。向同誌已經醒了,記住幾個關鍵,其一,注意呼吸道濕化,其二,要勤注水吸痰。其三,要注意翻身,拍背,體位引流。一定要做到溫柔細心,萬不可馬虎能完成任務嗎”


    “保證完成任務”溫筱暖大聲握拳應道。


    應答完她又暗自懊惱,不對哇,她是過來賺差價改善生活的,怎麽變成六十年代醫院的義工了


    不過看到病床上始終憂心集體財產,絲毫不關注自身健康的女士後,溫筱暖又將猶豫給壓下去。


    罷了,就當積人品做慈善,反正對這個時代也不熟,不用急於一時。


    第2章


    溫筱暖知道伺候重度燒傷的病人是很麻煩的工作,因為她以前去醫院兼職做過臨時護工,經常會被痛得嗷嗷叫的病人遷怒,罵得狗血淋頭。


    她原本做足了心理準備,但躺在床上的向同誌卻完全沒按套路來。


    向同誌不僅說話溫聲慢語,不抱怨不放棄,哪怕在治療中她疼得渾身冒冷汗也不大喊大叫,堅強地忍受著。


    她非但沒有遷怒溫筱暖,反而因她年紀較小而頗為關懷關照。


    她經常詢問溫筱暖生活得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入黨,讀過什麽書。


    在知道溫筱暖有高中文憑時,她露出無比欣喜的笑容,在得知溫筱暖並未入黨時,又露出鼓勵的目光。


    向同誌時常關切“小溫同誌,如果在讀書上有什麽困難告訴姐,姐盡量幫你。現在國家急需技術型人才,你還年輕又有學識,未來有很大的可塑性為國家做貢獻,千萬不要放棄學習的機會,好好努力爭取早日入黨。”


    說實話,這種熱情直接撓中從小有些缺愛的溫筱暖的癢癢處,令她難以抗拒。


    除此之外,她完全為公的精神也令溫筱暖歎為觀止。


    比如當她的丈夫過來探病時,向同誌高興之餘更多地是叮囑對方“不用常來看我,不用憂心我,你可是肩負送乘客安全歸家的公交車司機,一定要多休息。免得影響你的正常工作。”


    當她的車間領導們過來探望時,她詢問得最多的不是自己的保險,而是關於車間開工狀況。當向同誌知道車間損失較小,即將順利開工不會落下組織分配的任務後,便露出無比滿足的笑容。


    類似這樣的一心為公的事例還有很多。


    每與向同誌多相處一天,溫筱暖都忍不住在心裏反問這到底是怎樣神奇的存在


    她真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完全就是電視新聞裏宣揚的楷模。


    而且從新聞中知道這類人,與親身和他們接觸後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


    他們就像是溫柔的光芒,遠望是一種指引的象征,而近距離接觸後,他們會用自身的熱量一次又一次給予人心震撼。


    僅僅十天的照顧與陪伴,溫筱暖的內心便發生極大的轉變。


    從一開始的不怎麽樂意,到後期她全心全意希望向同誌好起來。


    從一開始對六零年代沒有絲毫代入感,到她喜愛這個時代的精神,甚至在思索是否要用a為國家發展做出貢獻。


    簡直像快被洗腦一樣。


    若不是溫筱暖實在畏懼被科學家當“小白鼠”研究,她可能會克製不住暴露自己的衝動。


    溫筱暖利用這十天好好研究了下“故國”a的使用規律,大致總結出兩條


    1,2012年和1958年的時間完全一致,每次穿越會消耗q版小人手中麵包的一格顏色,她測試過,來回加起來最多五次。


    2,每次穿越,兩邊的地點在地圖上是一致。比如從2012年的g市x街n門開啟穿越,那麽也會出現在1958同樣的地理位置。位置相距方位不會超過50米。


    溫筱暖利用第二條規律,特意在1958年選了個距離醫院較遠的巷子裏回到2012年,成功從被囚禁的房間逃出來。


    反正她年滿十八歲,身份證和高考誌願都藏在絕對安全的地點,要不是心裏還記掛著向同誌,她早就乘坐火車上北上b市讀書了。


    “溫同誌。”陸醫生朝病房裏的溫筱暖招招手,表情有些嚴肅。


    溫筱暖擰幹手中打濕的毛巾走了出來,見對方沒有多說而是領著她往辦公室的方向走,溫筱暖不明所以地輕聲說“陸大夫有什麽事嗎我那事情剛做一半呢。”


    陸醫生嚴肅的臉在聽到這話後緩和不少,半晌,歎了口氣道“溫同誌。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相信你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同誌。你的心還未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給腐蝕掉,我也希望這是上頭對你的判斷錯了,所以待會你一定要坦白從寬。”


    這話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溫筱暖心裏很慌。


    她忙道“陸醫生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哪來的什麽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


    21世紀說一句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但在六十年代說一句資本主義,有可能是牢獄之災。


    陸醫生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輕聲說道“溫同誌,我們國家不僅缺乏優秀的人才,在醫藥領域更加缺乏醫用藥材。”


    他拿出幾枚用空的小型玻璃試劑瓶,“比如已經缺貨到稀有的萬古黴素,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溫筱暖聞言一僵。


    這十天她一有機會就溜出醫院將一些21世紀過時的收音機等物件典當了些錢,不對,是金子,然後跑到21世紀的當鋪平價兌換現金。


    因為關心向同誌,所以每次在陸醫生哀歎醫院缺簡單藥品時,溫筱暖都會從21世紀的藥房嚐試買相同的藥偷偷給配藥室用上。


    若不是21世紀嚴格限製處方藥,溫筱暖可以將向同誌的藥品全給包圓了。


    但她沒想到醫院會對藥品如此敏銳,短短十天就抓到了她的破綻。


    不等她多想,兩人已經來到走廊的盡頭,此時大門被推開,裏麵赫然有三位正襟危坐的青年男子。


    他們同時扭頭看向溫筱暖。三人中,年紀稍輕的兩位看她的表情格外嚴肅,宛如在看階級敵人,年長的那位在好生觀察了溫筱暖一會後,神色輕鬆不少。


    “陸醫生,就是她對嗎”年紀稍輕的那位拿起手中的記錄筆,頭也不抬地開口,“姓名,年齡,潛伏在醫院有什麽目的”


    溫筱暖被問得有點懵,等回過神後心裏頗不是滋味。


    雖然她知道對方的質問很正確,但依舊有種委屈的感覺。


    畢竟溫筱暖很窮,做了好久的思想鬥爭才自掏腰包做好事,沒想到卻被當成階級敵人。


    見溫筱暖抿唇不說話,年長的那位從地上的袋子零零碎碎掏出幾樣東西擺在桌子上。


    溫筱暖瞳孔猛地一縮,居然全是她去當鋪典當的小物件。


    天呐,看來早在數天前醫她就已經被反間諜機構給盯上了。


    “嗬嗬。小同誌不用太緊張。”年長的那位單手輕輕向下壓了壓,然後看向溫筱暖,“我也觀察了你一段時間,雖然你的來曆有些神出鬼沒,手上還有不少稀罕的洋貨。但我看得出你還是個好娃子,做事什麽的挺認真負有責任心。行吧,今天你就當我們在拉家常,坦白聊一聊就好了。我們都是華國人,如果是遇上什麽困難被脅迫,組織上肯定會盡力幫忙。”


    溫筱暖一噎,感情對方把她當誤入歧途被脅迫的僑胞間諜了。


    問題是她並不是,也不知道如何圓謊。


    房間陷入尷尬的安靜中。


    就在年輕的那位準備拍桌說話時,年長的忽然笑了笑,開口道“向同誌的治療時間快到了吧”他看向難掩擔憂的陸醫生。


    陸醫生訝異,微微頜首。


    “成吧。小同誌你先去忙你的任務。”年長的男子率先起身,示意表情懵逼的兩位年輕人一起離開,“等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詳細聊聊。”


    說完,他們幹脆利落地推門離開。


    溫筱暖一臉懵地瞅著這事虎頭蛇尾地結束,納悶地看向陸醫生。


    陸醫生沉吟片刻,仿佛明白了什麽,忽然笑了笑“別擔心。你繼續去做事吧。別害怕。”


    溫筱暖不解地看著對方,啥意思不是聽說建國初抓間諜之類的很嚴苛的嗎怎麽對她就輕拿輕放了


    陸醫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隻將基礎信息表格遞給溫筱暖,待對方填好姓名後,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字寫得挺好,還是用的簡體字。也姓溫麽。對了溫同誌,明天省裏的青年報會過來跟蹤采訪向同誌,你可以提前想點話,做好被采訪準備。”


    “好的。”


    同一時間,醫院頂樓被臨時征用的房間裏,坐著剛剛離去的三位男子。


    年少的那位忍不住問道“隊長。我真的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輕拿輕放。她是冒名頂替做護工,那些藥品和洋貨足以證明她與海外勢力有聯係,這可是一條大魚啊為何我們不繼續深挖下去呢”


    年長的那位瞥了他一眼,開口道“建國十年,你抓的潛伏份子有多少誤抓後放了的有多少”


    年少的那位一噎,不是說不出來,而是兩方麵的都太多,一下子不好算。


    年長的又說“你還記得部長是怎麽對待那些潛伏份子的嗎”


    “分化處置。團結大部分,原諒小過錯,嚴懲沾過血的。”


    “對嘛。”年長的那位理了理深綠色的領子,“全國有多少人與海外沾親帶故有聯絡多得數不過來,都抓起來你抓得贏嗎關哪裏而且我仔細觀察了幾天,這小姑娘看著就很淳樸幹淨,一眼能看透,絕對沒經過係統的間諜培訓,這種沒受過訓的人,你就算抓著審問也問不出什麽東西。


    除此之外,另外她賣掉洋貨換取藥品全是為了給向同誌購買藥品。這是在做好事啊這種情況下你抓她審問什麽她的動機不是很明顯嘛。”


    “可是”


    “我也沒說對方一定沒嫌疑,先觀察嘛。若對方別有所圖,遲早會露出馬腳的。到時候我們再放長線釣大魚也不吃虧。”


    兩位年輕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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