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點點頭,也不知道是聽進去沒有,“知道了。”


    /


    漢唐庭。


    “滴——”卷子的練習時間,計時結束。


    鹿聽晚有些神遊,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筆尖被畫出去一道老長的痕跡。她回過神來,看著這道痕跡皺眉。


    她失笑,“怎麽寫個卷子,還跑神。”


    鹿聽晚停下筆,不緊不慢地把倒計時關掉,好在規定時間內,把那張英語競賽的卷子是寫完了的。


    她拿著紅筆,做著簡單又枯燥的核對工作,一題題的改過去。她改卷子的習慣比較懶,隻會在錯題上寫答案。


    筆尖的動作突然停住,劃痕邊,競賽卷子上沒有被英語字母填滿的空白處,被她用黑筆畫上東西,簡單幾筆,栩栩如生。


    是lucky。


    鹿聽晚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手指尖的動作有些僵硬。


    明明是在寫卷子,卻還能看見畫。


    她一天天的,到底是在幹什麽啊。


    大概是煩心事太多,鹿聽晚沒了改卷的心思,垂著眸,自問自答似的:“lucky,我現在變得好奇怪。”


    畏手畏腳,什麽都怕。


    再也不見那份少年氣性。


    “篤篤篤——”


    “阿晚。”鹿父敲了敲門,“我看你還沒有關燈,睡了嗎?”


    鹿聽晚慌亂地調整了卷子,把畫著的那麵匆匆遮掩住,確保不會被看見。她才鬆了口氣,走過去開門。


    “沒有,剛剛在做作業。”


    “這樣。”鹿父關切道,“剛剛小徐打電話來說,你最近在參加英語競賽,還是什麽代表江城參賽的。參加競賽千萬不要有壓力,讀書讀不好也沒關係,重要的還是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


    這個小徐說的是徐寧,鹿聽晚的英語老師。


    徐寧曾經是鹿母的學生,後來改行當了英語老師。


    鹿聽晚點頭,“好,爸爸也是。”


    鹿父欲言又止,往房間裏麵看了一眼,“阿晚。”


    “爸爸想說什麽?”鹿聽晚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鹿父皺著眉說話,用餘光打量著鹿聽晚的情緒,問出來的話帶著小心翼翼,又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小徐說b大美院開辦了新比賽,你——”


    鹿聽晚打斷他,唇邊揚著笑,看不出異常的情緒


    “爸爸不是都知道的嗎,我不能參加。”


    不是我不會。


    不是我不想。


    ——是我不能。


    像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鹿父歎了口氣,額間難得顯現了皺紋,“爸爸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但是阿晚,不可以。就算你以後會恨我,也不可以。”


    “阿晚,爸爸從來沒有要求你要多成功或者是擁有多少成就,我隻想要你平安,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爸爸賺了很多很多錢,你這輩子包括你的孩子,都可以不愁吃喝的活著。你可以任意選擇你要的人生,哪怕是當個二世祖我都覺得開心。”


    “除了那一種選擇,你明白嗎。”


    鹿聽晚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很多。


    她很想說出些反駁的話來,她不需要那麽多的錢,也不需要什麽二世祖的人生。


    她要的那個選擇,不是很早就被排除在外了嗎。


    到底是說不出口,時間久了,久到她連都覺得放棄是一種理所當然。


    “爸爸,我累了。”鹿聽晚揉了揉眼睛,她重複了一遍,不知到底是在說什麽累了。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


    房間裏的落地窗的窗簾沒有被關上,月光像是被揉碎過,紛亂地點綴著室內的靜謐。


    鹿聽晚在床上翻了個身,她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淩晨兩點了。


    明天的六點她要起來練口語,七點要到學校上課。


    隻是現在卻沒有一點想要睡覺的意思。


    鹿聽晚從床上起來,站在落地窗前,隨意地給自己紮了一個丸子頭。


    即便是深夜,城市不眠。遙遙看去,萬千繁華裏的霓虹依舊清明。


    睡不著,還很煩。


    沒來由的煩,所有的壓力像是堆積到一起,重到她沒有喘息的空間。


    鹿聽晚皺著眉歎氣,準備下樓走走。


    漢唐庭是歐式的設計建築,園林的設計是下層式,細節講究到極致,位於亭樓之上,一眼能覽盡燈火和樟木的繁美,像是置身歐洲的古典城市。


    噴泉池裏的水流輕緩撫過,嘩嘩的水流聲繞著夜風,靜靜地勾勒出一曲樂章。暖黃色燈光影影綽綽勾勒著少女的身影,貓眼裏像是暈著星光,靠著椅背,目光靜靜地定在噴泉池裏。


    鹿聽晚拿起身邊放著的啤酒瓶,平常她也沒有喝過,這會開酒瓶的動作不算熟練,磕磕絆絆了好一會才聽見“砰”的一聲。


    唇瓣對準瓶口,苦澀的酒味嗆入舌尖,一路滑過咽喉,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啊。


    比想象中的味道還要苦。


    秋季的睡裙寬鬆,她不費什麽力氣,就能看見左手手腕側的lucky,這會狗狗眼看起來有些圓,似乎是在訓斥她不要喝酒。


    鹿聽晚輕笑,把袖子拉了下來,“lucky,我們當做沒看見吧。我沒有能說話的人,就這麽偷偷喝一小會,一小小會。”


    她平常不喝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大概是多少。大概是心情壞到了極致,覺得喝醉了,就在這長椅睡過一晚上,也未嚐不可。


    她甚至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煩什麽。


    明明很多事情,很早很早就已經決定好了。


    可她還是在煩。


    濃重的夜色布滿了整個暗沉的天空,她單手拿著啤酒,頭枕在手臂上,也不知時間是過了多久,昏昏沉沉的。


    她側頭看著不遠方的路徑,有些昏暗不清的,像是看見了個人影。


    人高。


    腿還長,也很好看。


    就是臉上的表情凶了點,像是來討債的。


    鹿聽晚輕笑,大抵是喝多了,幻覺都出來了。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酒意暈染,困倦隨之襲來。


    “鹿聽晚,膽子大了啊?”少年的聲音像是壓著火,帶著暖意的指尖貼著她的臉側,像是在試探她身上的溫度。


    她有些迷糊,沒睜開眼睛,軟糯的聲音像是小貓的喵嗚聲。


    “嗯?”


    言璟皺著眉,掃過地上已經空了幾個的酒瓶,“你這是喝了多少?”


    “沒多少。”鹿聽晚輕聲道。


    “把眼睛睜開說話。”


    鹿聽晚睜開眼睛,少年的身影擋住了燈光,左耳的黑色耳釘野性又桀驁,桃花眸裏暈著似有似無的笑,卻像是在發火的前兆。


    “言璟?”


    言璟拿過她手中的酒瓶,“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理由。”


    鹿聽晚沒反應過來,偏頭看著他,乖乖巧巧地問:“什麽理由?”


    少女的臉側散落著些碎發,貓眼空靈清澈,像是一眼能望進人心。


    長發被束起,露出的脖頸纖長白皙,直角肩的比例盡顯,她身上的睡裙寬鬆,現在順著圓領的衣袖口看進去,深邃精致的鎖骨像是能盛著一汪清泉,勾人而不自知。


    嘖。


    言璟喉結跟著滾了一圈,似是莫名多了股火在燒著。


    他動作幾乎是連著暫停也沒有,直接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她身上。手法有些粗糙,直接把她蓋在她頭上,把人包裹進去了。


    “穿上。”


    突如其來的,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淨的木質調淡香包裹,還有少年殘留存著的體溫。


    鹿聽晚眨了眨眼睛,總算是清醒些了,她抬手把衣服拉下來,“言璟,你幹嘛呀。”


    言璟坐在她的旁邊,“這會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了。”鹿聽晚揉了揉太陽穴,還是有些混沌不清的暈,她把衣服遞給他,“喏。”


    言璟沒接:“自己穿著。”


    鹿聽晚搖頭,“不用,我不冷。”


    “真不穿?”


    “不穿。”


    半晌,言璟沉著眸看她,“小奶貓,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嗎?”


    “三更半夜,四下無人,孤男寡女。”


    鹿聽晚是真的有些醉,靜了一會,還有心情感慨,“言璟同學,你的語文水平有進步哦,用了好多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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