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她便急著兌現自己的諾言了。


    在外間宮巷,她為著讓不大聽話的陛下乖乖喝藥,曾言要親自喂他用藥來著。


    他說的話自己都記著呢,可不敢像他,口中一套做起來又是一套。


    怪不實誠的。


    她眼中,陛下回了響秋殿後才算乖順起來,不聲不響的擇了張矮矮的凳子,端坐在她麵前。她學著尚嬤嬤往日哄自己的模樣,去哄陛下喝藥。


    執起小銀色勺子,有模有樣的在那玉碗裏頭攪拌幾下湯藥,繼而盛出一勺,嘟起嘴來“呼呼”兩下,再便往他口中送去。


    扶修來者不拒,不多時喝了個精光。


    實際這喝藥還是一口飲盡來得痛快。這一口一口喂著,苦味便容易在唇齒之間積留下來,如此喝著,這藥的味道,愈到後頭便愈發的苦了。


    不過,小東西第一次說要喂藥給自己,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


    先前他那騙她的幾句話,當著麵被拆穿的透透的,這回若還是不從,日後可要是記恨上自己的。


    到了那般,可就得不償失了。


    倒不如現下自己就乖巧一些,算做哄她。也不難挨。


    過了不久,碗中空空。扶修道:“諳諳現在可滿意了?”


    “滿意了。陛下往後也要如此聽話才是。”


    扶修眼底含笑,起了身去撫她的頭,“好,往後都聽話。”


    而後幾日也都是如此。千機殿的宮婢已可熟門熟路的將熬好的湯藥送去響秋殿候著了。


    這藥,小殿下願意喂。她們也樂的在一旁瞧著。


    陛下對著小殿下似乎也是格外溫柔些。


    這樣的陛下,同以往大不相同,更為讓人心動了呢。


    妖帝陛下生的模樣英氣,單說這臉上,骨相已顯淩厲剛毅之色。平日裏冷心冷情之人,那日忽得柔了下來,才叫一個怦然心動呢。妖帝陛下呀,往後必是個為禍女子,惹人流連心水的男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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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喝著,一日三次再沒落下,扶修這身子好的自然快了。融丹時傷的元氣,也回返的差不多了。妖王宮一派平靜,前朝卻不是如此。


    也便就在幾日後。


    千機殿上站了兩派,終是開始對他這妖帝的終是大事起了心思。


    胥淳一派,薦了淳王妃母家那邊的貴女出來,欲送其入宮。許是下次扶修以他私生子濮陽滿為質的事,得了他十足十的極恨。他難做別的,下了死心在他的後位上圖謀。


    據說那女,祖上便有禦賜的爵位,也曾是一位妖帝的上將軍,同淳王妃母家那頭關係匪淺。


    女子那家人,在他權貴王爺的封地上也是擲地有聲的人物。人貌長得也好,在外也是頗有名氣的。


    這番動作終歸是太過明顯了去。


    明晃晃將他胥淳的人送進王宮裏,派了使者來妖王都送親。那使臣是個宦臣,得了胥淳的令,朝上,開口便要妖帝的後位。


    折子上立後的好處由他列出了洋洋灑灑二十多條,延綿子嗣之論照舊重提。提到王族子嗣時,那些個宗室老臣,幾個連著一摸胡子,還頗為讚同。


    待到胥淳的宦臣,將女子的名諱家世一一說了出來,並道:“王爺有意替陛下尋了一位才德兼備的女子入宮伺候,此女,可堪為後。”


    這一言語一出,還未等扶修出言,那群往日瞧著古板迂腐的老臣倒是先跳了腳。


    胥淳在王脈一族中最為勢大,這手已從西南邊陲伸到了王宮朝堂,根基頗深的老臣們也是不得不懼。


    扶修垂了眼,他身/下的這把龍椅想要坐的舒服,兩股子的勢力務必旗鼓相當,互為掣肘,萬不可以一方獨大。胥淳如今的大勢,可謂底氣十足。王都中各宗室聯合起來不過堪堪能與他在話語上相抗罷了。


    說來也諷刺,他聞言稱,當初先帝在位時的朝臣們還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非得在恩賞爵位的事上爭個高低不可。可到了有人威脅到他們族中榮耀聖眷時,倒還一反常態的抱起了團。


    隻得說,普天之下最能改變人心的,當屬一個“利”字。


    宦臣那話說得還算硬氣,阿佐站於扶修左位,眉頭早早就擰成一個大疙瘩。


    那位公然插手陛下後宮的事,那位有心思的帝王可忍下這樣的事。何況,他們陛下絕非池中之物。


    千機殿私語之聲漸如細雨傾注,未幾逐步的發出大的聲響來。


    扶修將黑沉石鬥蛟木案上的明黃色奏折執起一本來,作勢翻了幾下,有意等他們將此事在下頭好好的說上幾回。


    幾回來去,意思會□□起來,可讓多些人懂他的意思。


    雖說懂得不盡然,為著他們自己的利益與族中著想,也該琢磨透了這局勢。


    .........................................................


    扶修放了些耐心在下頭這些臣子身上,等那個出頭扛言之人。


    足足一刻鍾,阿佐與阿佑心頭都已開始起了焦灼,下頭的七嘴八舌的細嘴之聲都眼見著平息下來。再往後,還不知如何呢......


    扶修抬眸放折子這會,最後頭那處的地方,跨出一隻褐色官靴子的腳,大步一跨,站在殿前。


    此人俯身一拱手,聲音也是硬氣:“陛下容稟,下臣覺得此事不妥。”


    ......


    今日妖帝一襲暗金色的朝服,坐在上位,麵色平平,從頭至尾都無甚變化。卻是在這個時刻,微動了眉梢。


    劍眉挑動之下,扶修確是心頭微慟的。


    此人,後續之言謂何?能否是他期許的那般模樣呢。


    “卿要說什麽,便說吧。”


    下頭那人抬了頭,手上動作有些許慌張,卻不至無措。


    偷咽了口水,他沉下心,言道:“下臣以為王爺的話於我妖界有忌,不可為之。”


    聞言後,扶修寬了心。


    是個有眼力的,此言不差。


    他便順著那人的話,問他:“哦?此話怎講?卿可直言,將心中所想告知各位。”


    宗室那派老家夥,正愁無人做這出頭之鳥,現下白白蹦出個可驅使的。當下各自展了笑顏,紛紛側目相視。


    那人似並未被旁人的眼色桎梏,與方才相比沉靜不少。


    “回陛下,下臣在朝時日不久,可也知曉這五界之內皆是相同的一事,都忌帝王的中宮之位不得人心。陛下不過六百多歲的年紀,正是旭日初升,光輝映地的大好時候,立後一事,實也不急。”


    他這話原是極難站住腳的。那些恐日後妖後不得人心的駁論,細想其實可笑。


    不過他占了個先機,靠著宗室那頭的勢,竟也無人駁問於他。


    反倒,幾位老臣,將“其所言極是”這話說了個透。


    路轉峰回倒也有了個結果。


    扶修樂見此景。心裏一笑,還算滿意。妖後那個位置上的人,喜不喜再論,再如何也必得是他親自選了扶上去的人。


    ......


    扶修心道,他若是真的全將心頭希冀都付諸在這些個臣子身上,憑他們這般的畏縮懼怕的性子,他這妖帝的位子怕是早早就換了人去了。


    實際,他為試千機殿內下站諸人的秉性,才有得如此一出。


    胥淳是個禍害,遲早得除的。早知他有意將手伸到自己的後宮裏來,卻不想他這般明目張膽的圖謀起後位來。要知道,那位子他已許了別人的,旁人肖想不得。


    聞倧查宮中細作的事,辦的不錯。此事之上,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人已揪出了八個之多。


    細作之中,竟還有一人選在響秋殿,安排在樂諳那丫頭身邊的。這樣的人,決不可留。


    那丫頭身邊須得幹幹淨淨。


    至於這殿上的事,宦臣出言薦人時,他便想出了法子周旋。


    “阿佑,去將朕放在千機殿內殿桌案上的那紙書信拿來。”扶修側目,同阿佑吩咐道。


    阿佐緊著眸光一閃,眼神也隨之亮起來。他已知曉了陛下所言何物。


    日前,他們一行所去的南疆外出的壇山,公儀老將軍瀕死時,曾求了陛下一事,像就是寫在一紙書信中的......


    阿佑提腿便繞著雙龍紅柱跑了出去。


    扶修懶看朝臣下頭紅白相間喜憂摻半的臉色。


    淳王府那邊既然有心圖謀,他也總得給些甜頭予他們嚐嚐,免得狗急跳了牆。


    公儀涪在信中所寫的,他老來得女,將能給的全給了這唯一的女兒。可惜這女兒是個眼瞎的,到了可許人的年紀,千挑萬選之下擇了爾符那人為夫。爾符生性輕浮放蕩,根本不是個可托付的良人。那時正是他守著壇山之初,未有細心去打探過女兒的下落。


    待到近百年知曉那事的時候,才是女兒早早便被爾符的一房侍妾害了性命。唯有一女如今還留著性命。


    他這外孫女,名叫爾璿。


    公儀涪所求之事,便是求扶修尋得他這可憐的外孫女,多加照拂。


    扶修看了那信,原是不願理公儀涪這叛臣的求願,隻派了人打聽了這事。至於結果,都還未來得及細問,他也便將此事忘卻了去。


    作者有話:那麽久沒更新,我的良心也有點痛。


    這段時間和好基友麵基,有點嗨了。


    往後盡力日更,不過還是隔日更的可能性比較大,謝大家包容。


    第19章 不覺


    如今這情勢,若是那爾璿願意,他倒可給她這個恩典。她可與淳王府那派的貴女一同入宮,封個有位分的妃嬪。


    外人不知公儀涪做過何事,應是都將她做忠烈之後待之。她雖無母家,若是乖覺便可背靠於他;若真是個有野心的,隻要安分一些,他也可默許她背靠宗室。


    待到時機成熟,放她出宮。


    禍不及後代子孫的事,他還是明白的。公儀涪臨終所求爾璿平安,他也算為他保全了。當作他那枚妖丹與術法都送予了小丫頭的報酬罷。


    阿佑去內殿的一來一回速度極快,那一紙信箋轉瞬便呈到案前。


    信封其上,書有“陛下親啟,公儀涪上”八字。紙張都已泛了黃,顯出絲絲點點的黑褐色小洞洞來。


    信件寫成已久。


    扶修雙手骨節分明,拿了那封信在手,緩緩之中卻是雍容姿態了。


    下邊那宦臣神思忽得一顫。他是王爺近侍,留在王府時日也長了。王爺擇了他來朝,是一時氣急,未有深思。派他一個閹/人前來,為了辱這位資曆尚淺的妖帝罷了。但凡妖帝有些思量,都不會傻到拒了王爺送來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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