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璿眸色黯淡,垂頭默了一陣,後輕道:“可她,終歸是我的妹妹。”她這前半輩子過的很是糟糕,故而將親人二字看得重。


    岑芝自鼻中悶出了一氣,“可她哪有將您看作是她的長姐呢?”


    “您即使不知她背地裏的那些個話,也該知曉她無心向著您!她若是有心,就萬萬不會打著您的名頭打著郡閣的名頭,出去四處惹事。再說了,她前頭是自響秋殿出來的,來尋您時滿身的傷,估摸著早就得罪了那位殿下。這樣的婢子,您,您就棄了罷......”


    棄了。


    哪是那樣容易的事。


    哪有人知曉她將這個妹妹放在何等位置。從前,她的一切東西都可讓給爾冬,隻要她問上一句。


    旁人說的,她唯一微末的用處,就是將得來的東西拱手送給妹妹。


    可這有什麽不好?


    有一可護著的親人,多好。瞧著就不是孤孤單單一人了,還可被需要,去成全。


    她自紅磷那頭離了視線,良久才道:“岑芝啊,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了......”


    *


    響秋殿內裏。


    樂諳正於後邊兒院子裏盤腿坐了,調著內息。環了一身的濁氣在外,方寸之間難見天日。


    焦佷退出老遠,倚靠了一處梨花樹,細細瞧著。


    時不時來上一句,“凝氣!凝氣!莫要分心了!”


    “頭發頂上那股子氣,快收進去!”


    她體內那顆妖丹著實有些厲害了,不收著些,將內裏的東西全放出來,怕是半邊響秋殿都該震散了去罷。


    待會子下了今日的課,他還得上宮醫閣走上一趟,那位王宮醫還真是大架子,這麽些日子了才讓他約出半日來。


    ......


    樂諳小身子裏是極不爽快的,丹田那處熱得駭人,悶悶的,似包了許多東西存在裏頭。每每一催動內修,都是這般樣子。


    幾刻鍾後,那股子氣運轉了幾個全周,再回了身子裏,方才好了一些。


    她站起身子,腿已然有些麻了。崔姨便上來扶了她的小胳膊,一麵去撣她膝蓋那處沾了土的衣裙。


    “殿下一會兒去裏間換身衣裳罷,這都弄髒了。”小丫頭一貫喜潔,崔姨是知曉的。


    緩了一陣兒,樂諳麵色已好了些。她這師父教授的法子還挺管用的,這幾日夜間已不會有難耐的發熱之感了。如此循序漸進下去,慢慢也是會好的罷。


    小手去扶了崔姨的胳膊,借了些力道走了幾步,“諳諳還想沐浴呢,而後再換好看衣裳。”


    崔姨笑點了頭,“好,殿下先歇會兒,老奴一會兒就去安排。”


    ......


    焦佷對徒弟還是鼓勵居多的。實際他是不願意多言,他有些懼怕惹惱了這位主子,到時候自個兒到手的好差事打了水漂。


    而後師徒二人相互吹捧了些話,哄著對方皆是喜笑顏開了,焦佷這才慢慢悠悠的踏著步子走了。


    待他走後,樂諳由幸微陪著,欲往香水堂沐浴去。


    正是這時候,幸雨差了一位婢子進來傳話。


    “殿下,幸雨姐姐讓奴婢傳話說,外間青璃郡閣那位求見殿下,已候了半個時辰了。”


    “那位怎的會來響秋殿找事,真是不懂規矩。”這話幸微聽了先行蹙起了眉頭,青璃郡閣那位不就是爾璿嘛。


    爾璿性子恬靜溫柔,昔日幾人的關係也是不錯的,隻是現下早已經不同往時了。


    幸微再行轉頭頗為擔憂的瞧了瞧樂諳的臉色,試探著問,“不若奴婢現下去傳話,讓她們回去,往後不要再來了。”


    殿下與妖帝陛下的事兒,整個響秋殿的人多多少少都知曉一些。


    妖帝平日裏事無巨細,將殿下的事盡數安排妥帖,不也側證了此事嘛。


    哪個女子可容得心上人的妃子,成天的在自個兒眼前晃悠。這人呐,還是不見的好。不見的話,殿下心頭也好鬆快一些。


    *


    “罷了。”過了一會子,樂諳倒像是回了神,淡淡道:“替本殿拿一大氅過來。咱們去前頭見見罷。”


    方才是出了些汗,身上有些粘膩,再被風一吹便覺著有些冷了。


    一些人早晚是要見的,一些事早晚也是要遇到的。既然如此不若早先見見,也省得總是放不下。


    幸微快跑著去取了淡花芙蓉色的大氅,替樂諳披上,語氣憂心:“殿下不若先去沐浴,將衣裳換了,再去見罷。一會兒受涼了,又該見著王宮醫了。”


    樂諳扯嘴笑笑:“無妨,上次的事還沒有當麵謝過王宮醫,見見也好。”


    幸微麵露不喜,氣道,“殿下胡說什麽呢!每每見到王宮醫總沒好事,殿下怎麽還盼著見呢。”


    幸微也是個脾氣大膽子大的。


    在她麵前一向如此直言直語,該說什麽便說什麽,樂諳聽得多了反而更加稀罕了。


    這下子伸了白嫩嫩的小手去捏幸微的雙頰,哄道:“好啦,不生氣好不好?我欠了王宮醫一份人情,這些日子尚嬤嬤與我說了。為了自己也為了王宮醫,一直未有去向他道謝。如今才提了一嘴,又惹著了你。”


    “你也心疼心疼我,起風了。現下別生氣了,咱們先去見見外頭那位,一會再氣可好?”


    幸微更是哭笑不得,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好罷。”


    第38章


    響秋殿偏殿正廳。


    一行人站著候了許久了。爾璿有事求人, 茶水也未曾坐下飲過, 身子亦是站的筆直的在廳上等著。正站得足尖發麻雙眼飄忽之時, 便見樂諳攏了大氅,一眾宮婢擁著朝正廳來了。


    這第一眼映入眼中的樣子,在腦中便就記上了半輩子。


    樂諳今日著了一身正紅衣裙,豔色加身, 柔意滿眼,外罩著的一襲大氅,芙蓉色合上豔紅,恰似含苞花蕊,到了吐露芬芳之時刻。


    她悠悠行走之間,脊背挺直,後背發絲垂著緩緩而動。眼角那處的點點幽紅媚色, 十足的惹人。如此裹在大氅當中又真真是個白玉團子似的娃娃。


    樂諳坐定,爾璿卻是一雙眼睛看得癡了去。


    她待著半晌未有出聲, 呆呆瞧著。


    不多時,幸雨在一旁已開始提醒了她, “貴人?貴人?我家殿下到了......”


    有何種事情,便可開始說了。還呆呆愣著做什麽。


    樂諳順著幸雨的視線瞧過去,對上瞧著她許久的那雙眼兒。這般淡淡似微風秋水的眸子裏,有了她的身子影子, 閃著好看的光,美得很。


    是個水鄉子裏磨出來的婉婉美人兒。


    如此,倒是消去了些前頭的心躁, 心尖柔了幾分。


    爾璿這會兒被岑芝扯了一把,掐著了自個兒的皮肉,疼的腦門一緊,可算是回過了神。


    收了在樂諳身上的眼睛回來,爾璿快快的一福身子,見了禮。


    “妾身爾氏,見過殿下,給殿下請安。”


    樂諳雖一早便自行坐在主座上,隻因這自己是這偏殿的主人,而非別的。心頭也並未覺著爾璿該對自己行這一禮。


    她這小殿下的名頭是妖帝陛下予的,隻有個名頭的東西,可不比妃子們的位置高。也不想在她們麵前顯擺些什麽。


    樂諳一笑,慢道:“貴人不必如此,坐罷。來人,撤了舊茶罷,換新的。”


    撤茶換新,算作重新正視於她,還了方才一禮。


    ......


    爾璿坐於左側上座,後上幸微上了一盞香茶。她算是執起杯盞,作勢抿上了一口,“多謝殿下。”


    禮數做盡了,便足顯出客套異常,皆覺不爽。


    樂諳恰是身上出了汗的,上身衣物有些汗濕的貼著後背,前頭被風吹了,身子微微發冷起來。如此這般,自然很是不舒服。


    依照尚嬤嬤的話講,如此下去怕是要受涼的。一想那苦味兒藥汁,便覺者要命。


    “貴人來此何事,直說便好。”樂諳說完,便開始重新打量起這位的模樣衣著。


    心頭可謂再次認清楚了這位的身份,是妖帝的妃子。


    妖帝的妃子,便都作仇敵視之。


    “您若沒有什麽事,單純隻是好奇,才來響秋殿瞧瞧本殿。那也瞧過了,便早些回罷。”


    ......


    爾璿稍稍緩和心思的當口,聽到了上座這番話,複又波濤洶湧起來。一瞬的又站起身子,急道:“不是殿下,爾璿前來並非好奇,也並非,並非刻意要擾了殿下的清淨。是有一事,大著膽子想求殿下一回。”


    樂諳淡眉一挑。果真是有事才會來尋她的,不過如此也好,開門見山的比偷偷摸摸試探來得爽快。


    “說罷,什麽事。本殿若能答應你的,便可考慮。”


    爾璿心底有些許的猶豫,不過亦是明白這是唯一機會,起碼也得將事情說出來,才對得起心頭諸多起伏,來這裏一趟。


    “殿下可知妾身有一妹妹,名為爾冬?先前也曾在響秋殿當過差,伺候過殿下的。”


    這話一問,卻是讓樂諳神色一凜。


    爾冬這名字,她聽過的。


    不就是那個挨了板子也要爬出響秋殿的婢子麽。如此說來,她那位言語中要投奔照顧的家姐,就是眼前這位了。


    樂諳後問了句,“你與她當真是姐妹麽?”


    血緣這事還真是奇妙的很,兄弟姐妹一如掌中五指,長短不一良莠不齊。她們倒是半點兒相似之處也沒有。


    “罷了,是本殿多言了。你便也說說,她出了何事,須得你求到這兒來。”


    ......


    一番因果故事說下來,爾璿這話語間亦存了吞吐之意。她那位妹妹做出的事情,皆是自己種下的因果,如今得了這果子,乃事咎由自取實是與人無尤。


    “家妹雖是,雖是行為不端,但鄉安郡閣那位為免太過了些,還請殿下幫著求求陛下,同那位說上一說。救家妹一次。”說完,跪下叩首。


    樂諳這一聽便覺得煩了。


    世上哪有這樣的規矩,分明是她先招惹的是非,吃了虧,卻還要親人這般低聲下氣的求人。


    “既是你家妹妹的錯,還在這裏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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