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死了,是不是?”哽咽的聲音哪是能壓得住的,這話問出口,聲音都已變了。


    上乙皺眉,片刻後道:“該是的。”


    ......


    瞧著樂諳無聲哭了許久,上乙從自個兒懷中拿出一絹布遞過去。


    有些人做出的事不合規矩,但這原本是不幹他的事。可若惹了樂諳哭成這般,還曾妄圖將她抓了做人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著女兒,上乙說話又柔了幾分,“諳兒,爹爹去替你取了那胥淳的性命來,好不好?”


    樂諳掛了淚的眸子,就這般緊緊盯著他看了好久。


    他將這話說的太過輕巧,胥淳可為患那樣久,怎會輕易被殺。


    上乙拿了絹布回來,順著她的淚痕輕輕擦了。樂諳這一雙眼睛,當真是和妻子一模一樣的,他隻需看上一眼就甘願將一切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去。


    他笑道:“不必擔心。你的爹爹很厲害的,殺他一個費不了太大的力氣。”


    “我會小心行事,不露出仙界之人的痕跡,你不必為那個妖帝的大事擔心......”


    他替那無用的妖帝將胥淳殺了,不論前事樂諳與他有何瓜葛,自此算作一筆勾銷。往後日子,二人也不會再有旁的幹係了。


    作者有話:我也是個好孩子......明天就又老一歲的好孩子。


    不要罵我嚶嚶嚶


    第61章


    上乙這幾句直戳了樂諳的心窩子。不論是多高深的術法加身, 此去都是危險難當的, 她倒真沒去想會否會因為暴露了身份影響妖帝的大事。


    上一刻, 她多是擔心上乙的安危。


    前頭她不明事理的質問也不知有沒有傷到人家,一堆的話堵在喉嚨裏,如今卻是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愣了會子神,又上乙輕聲道:“你今日臉色很差, 聽爹爹的,再去休息一會兒。你若不喜歡,爹爹就不讓那些婢子來煩你。這是你的家,你乖乖待在家裏等爹爹回來,可好?”


    樂諳頷首,“好。”


    上乙笑笑,轉身便走, 沒出閣門又聽樂諳在後頭喚了一聲。


    她輕聲道:“早些回來,爹爹......”


    上乙微愣, 隨即啞了嗓子,“好......”


    *


    淳王府位於妖界西南之角, 麵寬河而建,後靠漆山,前頭難過,後據守軍。


    上乙臨空下望看清楚了下頭的情況, 眉頭也未皺一下。淳王府外頭包著的一層結界,雙冰之鏡,極寒。旁的人靠的近一些, 估計都會傷了身子。


    不過,於他而言,那處結界聊勝於無罷了。不知幾多人加持的結界,也就比妖帝那個好上那麽一些些。


    微末的一些些。


    嗬,左右都是些廢物。


    ......


    隱去了身型,變作一垂暮老人的模樣,穿了結界而過,直奔後廳。


    斷嶽萬丈傘幾百年未出了,想不到此番是用在殺一個如此惡心無恥的小人。


    此刻已是夜半,後廳燭火長燃不滅,廳室之中實際無人。轉至後頭寢室,燈火已熄,妖氣卻是極重的。


    上乙悠悠然停住步子,在窗口遠處,細聽了一會兒。


    裏間細細的嬌/吟之聲漸大,帶著一起的還有床榻搖擺的聲響,男人低低的喘氣聲。


    ......


    上乙哪能忍得住,當即就笑了。男人那樣的喘息聲,不就是陽氣不足腎氣發虛的表現麽。看來這胥淳早年還是個風流的,以至於現下有心無力了。


    右手幻出斷嶽萬丈傘,以指尖輕敲了傘麵兒,他憶起上頭應是繪有幾隻水鴨子來著。


    妻子稱那些個鴨子作,鴛鴦。


    他有些不舍了。妻子親手繪製的水鴨子,他也是寶貝的緊,斷嶽萬丈傘用以殺裏頭那個貨色,可惜了。弄汙了他的水鴨子,更加的不合算。


    罷了,就是親自動手一回又能怎樣。起了袖子,又將斷嶽萬丈傘寶貝的藏了進去。


    細數這時辰差不多了,上乙動了步子。


    給這胥淳一刻鍾太長了,他那身子實在配不上,聽聽,這便歇了。


    ......


    掐住胥淳脖頸的那刻,上乙又是忍不住發了笑。


    這雙頰通紅的模樣,渾身紅果果,身上白花花的肉浸了些汗,一抖一抖的顛著,著實叫人忍俊不禁。那臉色姿勢......是生怕旁人瞧不出他用了什麽春色/禁/藥麽?


    上乙手上力道放得重,任胥淳幾下撲騰還是叫不出聲音。


    “知道為什麽殺你麽?嗯?”


    “......”


    上乙偏頭,笑得邪氣。離得他近了些,衝他耳邊道:“因為你,嚇到我女兒了。”


    *


    胥淳一死,榻上那名與他一處的女子才堪堪敢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瞧那樣子顯然是懼怕極了,身子抖的厲害。


    上乙如今垂暮老人的模樣,厭世頹然,看了那女子一眼,又叫那人駭了一回,往角落縮了一縮。


    女子怯生生的落淚,躲在角落嘴角倒是勾了好大一個弧度,又哭又笑的。


    上乙盯著她看了一會子,忽得百感交集。


    那女子忽得像是想起了什麽,抓了他的臂膀,急道:“先生快走,快走...他在如今一死,外麵的結界便會有大變化,整個王府的人都會知曉,外頭駐軍極多,先生得快些走!”


    上乙一怔,“那你呢,不求老朽帶你一同出去?”


    女子苦笑:“小女這輩子都毀在了他身上,如今他死了,我也算作可死而瞑目了。”


    “愚昧!為了這樣惡心的東西,便放棄了自己?本君帶你出去。”


    “可,可外頭全是駐軍。”


    上乙冷道:“不怕。”這事,他進來時就已知曉。前頭沒將阿佑的性命救回來是因著時局所迫,現今的這人,他有餘力便救她一救。


    *


    阿佐一行至妖王都,妖王宮外就可見妖帝派來的人快步奔走來迎。


    在人界時,妖尾衛軍士已將情況修書寄往妖王宮內。往日妖王都街市繁榮,來往之人頗多,今日這兩旁街道曠然的樣子,可見是清了街市的。


    忠魂歸家,闔該如此。


    與胥淳的臉皮早已經撕破了,宗室的事也已告一段落。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此話不錯。胥淳的人不止一次潛入妖王宮內,潛入響秋殿欲行扶修憂心之事。那時他還是慶幸自己將樂諳等人送走之舉,沒想到送他們走的結果,自己依舊是難以承擔的.....


    失了樂諳,失了阿佑。


    妖王都風也蕭索,濕冷難當,阿佐一行進了妖王都開始,空中依稀也開始飄下些小雨來。


    阿佐騎在馬上,迎了小雨仰麵兒,渴望著就此被淋個透徹。他須得清醒清醒,才可慢慢接受這樣難容的事實。


    ......


    妖帝站於妖王宮正中大紅宮門口,候著一行。


    雨勢漸大了,打濕眾人袍服發髻,身感更為濕冷。


    扶修隻覺身子麻木,站在那處眼盯著阿佐他們離自己愈來愈近,直至停下。


    阿佐翻身下馬,腳步虛浮之下一個踉蹌,勉力多時才得堪堪站定。走至扶修跟前,跪地道:“臣有負陛下所托。”


    “至陛下所言的那處地方,至始至終未曾尋到小殿下。是臣等失職......家弟與其餘親衛,皆已,皆已喪命。屍身已帶回來了。”


    “求陛下恩準,臣帶家弟回族內安葬...他這人實際戀家的很,天氣冷了,得早些回家才是。最多三日,臣必回宮履職。”


    扶修聽著,邁了著雲靴的雙腳,朝車架去了。


    五副車架是從人界找來的,在扶修眼中是為破爛不堪之物。可,他瞧見了,阿佑與那四人就這般冰冰涼涼的躺在這樣的地方,白布一蓋,淒婉至極。


    阿佑在時,也是個很要體麵的人。


    “傳朕的車架過來,將阿佑好好的送回去。”正如那紙賜婚的詔書,早早便寫好蓋印放在千機殿的案頭,隻等他回來。如今他回來了,自己卻予不起他了。唯有這體麵,他還給得起。


    為君者,不可有太過之舉,他記了這話幾百年。前頭他覺為求製衡之術,做一平平庸庸的君王也無不可,直至遇到樂諳,才有欲要盡早肅清妖界內外的想法。這事早在百年之前就該去做,這樣便不會連累倒樂諳與阿佑他們.....


    是他錯了。


    “胥淳勾結外界之事,朕不會輕易放過。胥淳與人界北房勾結,二者,朕必誅殺之!”


    ......


    阿佑身死,阿佐事喪三日,扶修跟前隻餘下聞倧一人。


    聞倧是一個知曉此事之人,這麵色真似灰敗半殘的老人,毫無生氣。


    回了響秋殿,他生平頭一回同妖帝話起了自個兒心間的話。聞倧自在案側磨著往日那方貴重的硯台,好似從前一樣,兀自卻道:“陛下,阿佑他當真是頂在意幸雨的。”


    扶修做朱批的手,頓了頓,“朕知道。”


    聞倧繼續道:“可我也是,頂在意他的。”


    一滴朱墨滴落折子上,染了一處朱紅。


    聞倧垂下眼看向那處朱紅,自嘲笑笑,“他是第一個,同我說我與他是一樣的人,沒有高低貴賤,沒有內侍的區別。還願意同我一道兒喝酒......”


    “我太喜歡他了。”


    ......


    聞倧說話已沒了分寸,說的倒都是自己的真心話。


    停了研磨的動作,他問扶修:“陛下怎麽不去尋小殿下呢?陛下往日那樣喜歡小殿下,什麽都縱著,這便棄了麽?”


    這類的話,在平時是絕不可能在聞倧這樣守規矩的人口中說出來的。是大不敬,也是帝王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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