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又躺了下去,滾了一下,將傅瀝行的被子裹在身上,將有他的氣息的被子嚴嚴實實的裹著自己,隻露出一張雖然蒼白卻依然掩不住明豔的臉。


    她睜著靈動的大眼睛看錦瑟,大有不走的意思。


    錦瑟好笑的看著她,搖搖頭,到底沒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錦瑟走了之後,白蘇忽然之間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傅瀝行的房間,傅瀝行的床,有傅瀝行氣息的被子和枕頭,所有的,都與傅瀝行有關。


    她卻因為那個夢,空落落的,隱隱泛著疼。


    ******


    錦瑟出了房間之後,將碗遞給外麵守著的傭人,傭人對她說了一句什麽,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朝著傅瀝行的書房走去。


    她走到門外,停了一下,然後輕輕的扭動門把開門進去。


    男人就坐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陰沉沉的書架在他的身側,將他的半張臉都掩在陰影中,他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動不動。


    另半張的臉被夕陽的餘暉籠著,纖長的睫毛的末端暈出一圈淡淡的光暈,將半張臉襯得有些虛幻,不真實,如夢幻影,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了。


    錦瑟的呼吸一滯,視線下移,落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上。


    他正攥著個什麽東西,從指縫露出一段被夕陽照得泛著光澤的鏈子。


    忽然,他的身子一動,抬起另一隻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壓抑的咳了幾聲,錦瑟連忙過去,倒了一杯溫開水,走近他。


    “傅少,醫生說了讓您多休息,您還不聽。”


    傅瀝行每天的睡眠時間加起來不到六個小時,最近恐怕五個小時都不到了,他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差,身體每況愈下。


    錦瑟的眼圈有些泛紅,她撇過臉,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看樓下的花房,花房頂上有一塊透明的玻璃,一眼能看見裏麵開的最好的玫瑰花。鮮豔的,充滿了生命力。


    和眼前臉色不好的男人行程鮮明的對比。


    傅瀝行淡淡一笑,接過水杯,“他要是肯願意回來,傅家就交給他了。”


    錦瑟知道他說的是誰,是傅家的二少爺,傅瀝行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關於這事,錦瑟隻有聽的份,沒有插嘴的份,連開口提及的份都沒有。


    她說的是另一件,剛剛傭人對她說的事,她低頭在傅瀝行身邊,說:“白小姐的哥哥來了,要接她回去。”


    第197章 他將藥片丟進牛奶中


    他將藥片丟進牛奶中


    錦瑟說完之後,傅瀝行靜默了片刻,他放下杯子,玻璃杯折射出來的暖色光線投進他黑色的眼瞳,瞬間就沒了蹤影。


    他低聲咳了幾聲,臉色愈發顯得蒼白,歇了一會兒,他看著錦瑟,伸手,手心朝下,鏈子上的吊墜就垂了下來,左右搖擺。


    吊墜上的鑽石泛著耀眼的光芒,錦瑟定睛看了看,表情微愣。


    沒想到吊墜竟是傅瀝行找了許多天的那對袖扣!


    “放好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裏透著幾分沙啞。


    錦瑟連忙接過來,袖扣被傅瀝行的手攥久了,上麵的溫度和傅瀝行的相差無幾。


    錦瑟心念一動,微微蜷了一下手指,及時收攏袖扣上的溫度,好像這樣做,就能夠挽留什麽。


    即便她知道,這麽做,並沒有什麽用。


    傅瀝行起身,墨藍色的襯衣襯得他身形挺拔,背影清俊。


    他慢慢眯眸,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從天際漸漸消失,他的五官在幽暗的光線裏逐漸深刻起來。


    他開口,聲線裏透著幾分孤冷的清泠:“你剛剛說,誰來了?”


    錦瑟已經將東西放好了,就放在傅瀝行平常珍藏珍貴的東西的地方。


    她回身,走過來,重複了一遍,說:“白敬然,他說來接白蘇回家。”


    ******


    傅瀝行走出書房經過主臥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


    錦瑟出來的時候未將門關死了,留下三指寬的縫,這個角度看進去,透過屏風的鏤空雕花可以看到床上拱起來的一坨。


    看得不算特別清楚,但能聽見女孩哼哼唧唧的發出來的聲音,像是…


    在哭。


    傅瀝行不走,錦瑟隻能跟在他後麵一起停下來。


    走廊的燈還沒打開,暮色從盡頭的窗戶延伸到腳底,傅瀝行的那雙黑眸融了暮色,暗沉而深邃。


    隨後,錦瑟就聽見他清冷的開腔:“你先下去。”


    “是。”


    白蘇跪趴在床上,一張小臉幾乎全埋進枕頭裏了,臉上有汗也有淚,突然聽見腳步聲,她的哭聲一噎,但已經來不及了。


    傅瀝行將被子掀開,兩人四目相對。


    白蘇就像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小白兔,紅著眼睛。


    她一開始以為是錦瑟去而複返,所以壓根就沒有什麽心理準備,這一扭頭,結果就看見傅瀝行清俊的臉,與她隻有幾步之遙。


    她的心髒狠狠縮了一下五指抽痛的攥了起來,低著眼睛看自己的手。


    其實她並看不見自己的手,傅瀝行的睡衣對她而言太大了,手和腳都在衣褲裏,她小小的身子縮在裏麵,好像套了一個布袋。


    所以,外人也很難看到她的身子在發抖。


    傅瀝行的目光落在她被淚水沾濕的臉,眉頭皺了起來。


    白蘇卻突然一個轉身,抱著膝蓋背對著他,說:“我,我做噩夢了。”


    她的聲音悶悶的,是哭過之後才有的,像是包含著很多委屈和傷心的情緒。


    白蘇小小的一團身子在深藍色的床上,特別讓人有一種保護欲。


    傅瀝行的眉眼影沉沉,他坐下,床邊下陷,白蘇的心跳也跟著沉了一下。


    她抱著膝蓋,下巴緊緊抵在膝蓋上。


    傅瀝行忽然朝她伸手,掌心朝上,白蘇的心又猛的向上竄了一下,抵著嗓子眼,發脹發熱。


    光線昏暗,傅瀝行的手掌白皙,隱隱還能看見掌心的紋路。


    她看著那隻朝她伸過來的手,下意識的咬著下唇,不明白傅瀝行這麽做是為什麽,但還是將手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搭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溫暖。


    白蘇十五歲的時候就知道,這樣一個看著清清冷冷,謫仙一樣的人物,是有溫度的,而且溫度很剛好,是那種潤物細無聲。


    其實又像溫水煮青蛙,白蘇覺得自己就是那隻青蛙,在她十五歲那年,就跳進傅瀝行這一鍋溫水中。


    痛嗎?


    痛的。


    可她心甘情願。


    修長的手指包裹著,將她柔若無骨的手包裹在手心裏。


    “白蘇。”他叫她的名字。


    低沉悅耳,餘音繞梁。


    白蘇想起夢裏有人喊她蘇蘇,也是這樣的聲音,她的心忽然酸了一下,眼眶不可抑製的紅了。


    她突然轉過身反握著他的手,渾身哆嗦,“傅瀝行,你…你是不是…”


    其實你是不是沒有那麽厭煩我,你是不是沒有那麽煩膩蘇蘇?


    傅瀝行不動聲色的看著她,也沒有因為她突然反握著他而詫異,沒有多餘的情緒。


    他打斷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的話,問她:“為什麽喜歡我?”


    白蘇被他的問題問得怔愣了一下,睜著大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卻蒼白的有些過分的臉,心又是揪了一下疼得她鼻頭一酸。


    可也因為握著傅瀝行的手,她的心跳雜亂無章,臉頰也微微泛紅了。


    她遊移不定的說:“因為…”


    傅瀝行並不著急知道答案,他極有耐心的坐在床邊,握著也被她反握著手,靜靜的等待她的答案。


    白蘇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喜歡傅瀝行,或者說喜歡他什麽,她隻是喜歡他。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此生她也許都很難再遇見傅瀝行這樣的男人。


    她想不出來,索性也不想,低頭嘟噥了一聲:“你這人,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答不上來就算了。”傅瀝行語氣裏似乎有歎息聲,他重新將視線落在她顫動的睫毛上,另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


    他忽然湊近她,白蘇看見他湛湛的黑眸平靜而冷淡,他又問:“那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是十五歲那一年,就像現在一樣,我握著你的手?”


    那是白蘇十五年裏第一次,也是她迄今為止第一次,掌握了一個人的生死。


    那把匕首被她握在手裏劃過那個人的咽喉時,那種恐懼的感覺,她此生都不願再經曆。


    她害怕恐懼到了極點,也是後來傅瀝行手心溫暖的溫度帶離她逃脫恐懼的枷鎖中。


    所以,傅瀝行的溫度,她一直銘記於心。


    她看著傅瀝行,完全猜不透他為什麽要問她這個問題。


    可傅瀝行的眼神看似平淡,可無形中好像在給人施壓,她無處逃避,臉頰越發紅了,毫不猶豫的點頭,“是。”


    是,就是那一刻,她喜歡上了傅瀝行。


    並且將這份喜歡一直藏在心裏。


    得到答案的傅瀝行,意外的眉眼溫和的看著白蘇。


    他淡淡的笑開,如墨的眉眼在漸暗的天色裏顯得十分迷人,像罌粟花,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明知不可靠近,白蘇卻無法自拔。


    傅瀝行鬆開白蘇的手,站了起來,他站在床邊背對著她,身形高大,輪廓深邃。


    隱隱中,白蘇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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