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和傅瀝行發生關係之後,先是陸唯出事,再是陸唯的婚禮,後來一段時間都陪同在父親的身邊,白蘇一直沒有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


    如今想來,的確有幾個月都沒有來月事了。


    懷孕了…


    她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著尚且還是平坦的小腹,一時悲感交集,“錦瑟…你老實告訴我,他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白蘇耐心已經快用光,在這裏等著她回答已經是極限,再拖延,她就可能真的會豁出去。


    錦瑟斟酌了一下,“傅少的情況不是很好。”


    白蘇還是執意要去醫院,錦瑟根本就攔不住,安排車陪她去醫療中心。


    可到最後隻見到易山和沈放,而傅瀝行在重症監護室裏,根本沒法看見。


    沈放勸白蘇:“你現在的情況也不好,如果你再東奔西走的話,這個孩子很可能就留不住了,如果你真的擔心傅先生,就請先回去等著。


    因為你在這裏也無濟於事,幫不上忙,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麽問題隻會給我們添麻煩,萬一傅先生有什麽突發情況,我們沒辦法兼顧。”


    白蘇憂心忡忡的看著重症監護室厚重的門,聽著沈放的話,慢慢的冷靜下來。


    回到別墅錦瑟勸白蘇去睡一覺,她已經連續疲憊了好幾天,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可是白蘇並沒有睡意,隻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想到傅瀝行,窗外不遠處還能聽見孩子們打鬧的聲音,隱隱約約的,聽不大真切。


    她索性站起來,走過去,低頭往窗戶外看,目光一頓,視線範圍內竟是一座玻璃花房!


    花房的麵積並沒有北安城傅家的大,但也許是氣候的緣故,這裏的玫瑰花開得更好,更鮮豔。


    她站在花房裏,身後的錦瑟告訴她:“這是傅少剛來西雅圖的時候種的,他身體還好的時候,總會親自去澆水。


    你不知道吧,傅宅的那些玫瑰花,其實是傅少為你種的,你當年送了他一支玫瑰,他就想回送你無數的玫瑰。”


    白蘇心尖微慟。


    原來,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過往的一切,她站在傅家玻璃花房外看著他澆水的模樣,記憶的輪廓還是清晰的,他回頭看她,她竟沒捕捉到那眼底的笑意。


    是她太愚笨,總看不清他。


    她回到房間坐在傅瀝行的床上,盯著他常用的那隻玻璃水杯。


    水杯裏的水還剩下一半,早就涼透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水杯的邊緣落了一個刺眼的光點。


    白蘇的手一下又一下輕撫小腹,滾燙的眼淚掉了下來。


    隻掉了一顆,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將那一顆垂掛在下頜的淚珠拭去。


    錦瑟說,她現在的情緒不宜波動太大,她要等著傅瀝行回來,她要和孩子一起等著傅瀝行回來。


    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了,她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深吸一口氣,胸腔有隱隱的刺痛感,一拉一扯,她就想到傅瀝行。


    她現在必須做些什麽來分散注意力。


    拉來床頭櫃的抽屜,打算整理東西,卻被滿眼的明信片怔住了。


    好幾十張的明信片,她拿起一張…


    兩張…


    五張…


    背麵都寫了字,那些字她太熟悉了,以至於一看見,心頭一熱,眼眶酸酸脹脹的疼。


    原來…


    錦瑟端了一杯牛奶進來,見她坐在床上拿著那堆明信片在看,腳步輕輕的走過去。


    白蘇頭也不抬,捏著一張明信片問她:“每年寄給我的明信片,是他寫的嗎?”


    “是。”錦瑟承認道,想到什麽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傅少用的是左手,所以你認不出來。”


    白蘇默了默。


    “抱歉,當年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沒辦法隱瞞傅少。”


    當年白蘇求了錦瑟很久,錦瑟才答應她每年給她寄明信片,告訴她傅瀝行的情況。


    錦瑟是被傅瀝行救回到身邊的,她對傅瀝行是絕對的忠誠,但凡與白蘇有關的事,她都不會隱瞞。


    傅瀝行聽完她的匯報之後並沒有說什麽,錦瑟以為得到了他的默許。


    臘月一到,錦瑟忙忘了。


    那天傍晚,她服侍傅瀝行吃晚飯,那幾天西雅圖下了雪,沒什麽積雪,隻有窗台的角落積了一點,暖黃色的路燈燈光下,泛著瑩亮的光澤,很溫暖。


    傅瀝行放下筷子,他吃不慣西餐,廚師也是從北安城帶來的,做的都是他平常喜歡吃的菜,有幾樣,是白蘇喜歡的。


    “傅少,再吃一點吧。”


    隻有白蘇喜歡吃的那幾道菜有動過的痕跡,他吃的並不多。


    “不用了。”


    錦瑟收拾完碗筷,回頭的時候傅瀝行已經走到壁爐前的沙發上,壁爐裏的火燒得正旺,火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身影,他微微弓著背,十指交叉的搭載膝蓋上。


    倒了一杯溫水過去,放在茶幾上,錦瑟問他:“要看書嗎?”


    “拿張明信片過來吧。”


    錦瑟並不知道他要明信片做什麽,但還是照做,去樓下取明信片的時候才想起來要給白蘇寄,這幾天忙忘了。


    上樓,將明信片遞給傅瀝行。


    傅瀝行寫的一手好字,硬筆軟筆皆有大家風範。


    他卻用了左手,執筆在明信片上寫了一行字。


    當錦瑟看清那幾個字的瞬間,愣了一下。


    【白蘇,新年快樂。一切安好,勿念。】隻是幾個字,他來來回回寫了幾張都不滿意,落筆的每一個字都小心斟酌,明明都是一樣的幾個字。


    寫了十多張,才選了一張最滿意的遞給錦瑟,“寄出去吧。”


    天已經黑了,隻能明天寄。錦瑟將明信片小心收好,再將那些傅瀝行選剩下的放進了床頭櫃裏。


    夜深了,錦瑟在門外看見屋裏的燈還是亮著的,她開門進去。


    傅瀝行還坐在壁爐前麵,靠在沙發背闔著眼,腿上蓋了一條毛毯,一隻手搭在毛毯上,手裏握著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麵放的是一支永生玫瑰花。


    那是白蘇送他的玫瑰花。


    錦瑟小心翼翼的喚醒他:“傅少,回床上躺著吧。”


    傅瀝行慢慢掀開眼皮,他看了看錦瑟伸過來的手作勢要幫他將永生花放起來,他搖搖頭,“我自己來。”


    此後的每一年,他都親手寫明信片,每回都要寫上好幾張才挑選一張滿意的,這麽多年了,床頭櫃裏放了幾十張。


    有一年,他咳嗽的厲害,風吹得窗戶嘎吱響,看著他坐在壁爐前麵一張一張的寫明信片,錦瑟才恍然明白,他之所以寫的那樣認真,幾個簡單的字,他應該很想白蘇吧。


    有些明信片顏色發黃了,有些還很新,是去年,距離現在隻有幾個月的時候寫的。


    白蘇反反複複拿在手裏看,仿佛透過這些字就能看見傅瀝行執筆認真寫的模樣,他長得英俊,認真的時候又有別樣的柔情,該死的迷人。


    她仿佛真的看見,看見他寫字時候,眼神裏流淌著一條溫柔的星河。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在按鈴。


    等錦瑟和白蘇到大廳的時候,門外的人已經進來了。


    是兩個金發碧眼的美國女人,顯然錦瑟是認識她們的,用英文和她們打了招呼。


    白蘇聽了一字半句,才知道她們是婚紗店的人。


    她的視線劃過錦瑟隆起的小腹,那兩個美國女人問錦瑟要將婚紗擺放在哪裏,錦瑟指了指樓上,便在前麵帶路,領著她們上樓。


    白蘇跟在後麵,卻見她們被錦瑟帶進傅瀝行的房間。


    她的腳步一頓。


    婚紗放在傅瀝行的衣帽間裏,用架子撐著放在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玻璃照在細白的紗上麵,白蘇進來的時候,看著那襲婚紗,表情有些怔愣。


    這件婚紗,她見過的。


    兩個月前,陸唯婚禮在即,她懷有身孕反應很大,沒什麽精力挑選婚紗,最後拜托白蘇替她挑選。


    白蘇拿起婚紗店送來的圖冊,第一眼相中的就是這件婚紗。


    因為婚紗都是從國外定製的,獨一無二,白蘇提前找店員交涉。


    “對不起白小姐,這件婚紗已經被預定走了。”


    白蘇一愣,“什麽時候的事情?”


    “在昨晚,是一個在西雅圖的先生買走的,很抱歉,您再挑選看看,我們其他的款式都很好看…”


    …


    現在,她在這裏看到這件婚紗,在西雅圖,傅瀝行的別墅。


    兩個金發碧眼的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白蘇站在婚紗前,指尖輕觸白紗。


    其實還是有一點不同的,實物和圖冊上麵的比起來,要精致得多,細節上也做了調整。


    婚紗是有靈魂的,白蘇看著它,像看到一個人。


    一個像玫瑰花一樣的女人。


    錦瑟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白蘇望著婚紗發呆。


    “錦瑟,這是給我的嗎?”她問的那麽不確定,可回頭望向錦瑟的時候,眼神裏的溫柔是錦瑟從未見到過的。


    錦瑟點了點頭。


    “其實沈放團隊一直在研製新藥,但效果一直都不好,傅少能撐過這幾年,不容易,如果不是你,他恐怕不能撐這麽久。


    傅少是個驕傲的人,他一身傲骨,不懼生死,最怕的還是把你丟在這世上,把你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他想娶你的,你在陸唯的婚禮上搶到新娘子的手捧花的視頻,他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


    錦瑟回憶起傅瀝行看著視頻裏的白蘇時,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那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拿著平板來來回回看,幾個小時,直到平板沒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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