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的天旋地轉,四周冒起了滾滾的濃煙,唯安下意識的張口呼吸,卻被濃煙嗆得眼眶通紅,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被尹望秋護在身下,什麽都看不見。


    但她能聽見火勢蔓延,燃燒東西的聲音。


    心跳驟然下沉。


    尹望秋小心的護著她的身子,低頭說:“別怕,我會帶你出去。”


    說著,他護著唯安坐起來,四周濃煙太大,能見度太低。


    唯安坐起來的時候腳踢到了茶幾上的東西,乒乒乓乓的響著,唯安的腦仁突然跳了一下。


    唯安的手胡亂的在四周抓了一下,她看不太清楚,隻感覺抓到了東西,是鋪在沙發上的沙發巾。


    “等等!”唯安叫住了尹望秋。


    尹望秋連忙回頭,透過濃霧看見唯安一手拿著沙發巾,一手去拿茶幾上的水杯。


    四周的溫度持續高升,唯安已經麵紅耳赤了,水杯裏的水溫度也很高,她摸到了水杯後,直接將水倒在了沙發巾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口袋裏帶著手帕,連忙掏了出來,將手帕淋濕之後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後往後退,退回到了尹望秋身邊,將沙發巾遞給尹望秋。


    “捂著!”她說道。


    尹望秋捂著沙發巾,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臨危不亂,好像真的不再是六年前的那個小丫頭了。


    突然砰的一聲,劇烈的聲響,厚重的辦公室的門裂開大半砸了下來。


    一瞬間,外麵的火勢迅猛地衝了進來。


    “安安小心!”


    卷起的熱浪溫度極高,尹望秋手肘一彎,轉身將唯安護在臂彎下。


    唯安眼瞳劇烈一縮,她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尹氏大樓下,人頭攢動。


    滾滾濃煙直衝天際,太陽在濃煙下若隱若現,整座城市仿佛都快被這灰暗籠罩,宛如世界末日。


    消防車的鳴笛響徹天際——


    幾名消防官兵正在研究救援通道,忽然身後一道尖銳的刹車聲,一輛改良版的軍用越野停在了眾人麵前。


    圍觀者紛紛猜測這是驚動了什麽人物,在車子還沒停穩之前,副駕駛座的車門轟的一聲推開,從上麵跳出一個身高腿長,臉色陰沉的英俊男人。


    “情況怎麽樣?”


    消防官兵回頭看了一眼氣勢逼人的男人,他們正在緊急討論,救人迫在眉睫。


    後麵追上來的沈一開口道:“這是沈家的沈先生。”


    眾人一愣,但沈雋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暴喝道:“我問你們情況怎麽樣了!”


    一聽是沈雋,他們連忙說道:“火勢是從五十層開始的,以下樓層人員全部疏散,但是五十層樓以上的人員情況不詳,樓梯已經被大火封鎖了,我們沒辦法上去,隻能走消防通道。”


    五十層,尹望秋的辦公室在五十二層。


    沈雋點頭,好像極盡隱忍著什麽,咬著牙根,“好,那出發!”


    說著,他便不等幾名消防官兵,自己先走上前去。


    那名消防員愣了一瞬,旋即立馬追了上去,伸手阻攔,“沈先生,上麵火勢很大,您不能進去!”


    沈雋一下將對方的手甩開,力道之大,當場消防員的手臂一陣僵麻。


    但是消防員眼下也顧不得對方的身份了,“沈先生,這不是兒戲,隨時有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們不能讓您冒這個險,救援是我們的工作!”


    “讓開。”語氣極其冷漠。


    其他的消防官兵已經快速衝往消防通道。


    沈雋看著麵前大概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他還是執意要將他攔下,他呼吸一頓,用一種極輕的語氣說:“我太太在上麵,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救她。”


    消防員一愣,沈雋邊繞過他衝了上去,沈一萊瑞緊跟其後,兩人手裏拿著幾個從消防車上拿下來的防煙麵具。


    五十二層。


    沈雋仿佛訓練有素的消防官兵,在隊伍散開後,開始尋找唯安的下落,沈一和萊瑞不敢和他分開,一直緊隨著他,一邊找人。


    火勢太大,能見度很低。


    越是往下找,沈雋的心越是不斷的往下沉,每一個轉彎拐角,他既害怕又期盼能看到唯安。


    五十二層的空間很大,除了找到幾名秘書之外,沒看到唯安。


    “沈太太在總裁辦公室,尹總也在…”那秘書的話還沒說完,意識不清的倒了下去。


    沈一連忙將人交給消防官兵。


    周圍不斷有火燒過的東西往下砸落,高溫環境,每個人的心都是冰涼的。


    煙霧太濃,會議室的方向難辨,前方又是熊熊烈火。


    沈雋回頭對身後的消防員說:“進不去,隻能索降破窗。”


    消防官兵臉色一沉:“不可,建築物的外圍還有火勢在蔓延,萬一一個轟然,繩索支撐不住的!”


    透過防煙麵具的鏡片,他竟是看到沈雋堅定無比的眼神,“你們負責救其他人,索降,我們自己來。”


    沈雋套好繩索,從200多米的頂層一層一層的往下,七十層樓,到五十二層,他以消防大隊無人能及的速度到達。


    樓下圍觀的群眾沒看清那是誰,以為是訓練有素的消防官兵,如此迅速穩定,紛紛懸著一顆心,像大聲喊卻又怕影響到他,在心裏默默喊著加油。


    降到五十二層,沈雋雙手緊握繩索,雙腿一屈,隨後身子往後一弓,勾腿往前一蕩,將落地窗撞開一個更大的口,身子隨著玻璃渣落到了辦公室內。


    辦公室裏的煙霧更大,火勢從大門竄進來,沿著四周牆壁的木雕瞬間將這個空間都圍城了一個火場。


    沈雋是在一堆廢墟裏麵找到了唯安,他將唯安抱了起來,原本白淨漂亮的臉上都是煙灰,她的意識已經模糊了,沈雋將臉上的防煙麵具罩在她的臉上,頓時滾滾的濃煙撲鼻而來。


    “安安。”這兩個字自沈雋的胸腔溢出。


    心跳仿佛驟停,他低頭將她緊緊的攬在懷裏,所有的鎮定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低頭喊著她的名字,一遍一遍。


    他抵著她的額頭,心疼到幾乎炸裂。


    唯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濃煙和防煙麵具的阻隔,沈雋沒看見她眼底突然綻放出來的光彩,和她眼眶濕潤,喃喃的叫著他的名字。


    感覺到懷裏的人一動,沈雋雙臂倏然收緊,拉近距離,看著她漸漸黯淡的眼睛。


    她的手一拽,沈雋看見她的手死死的拽著一塊黑色的布料,嘴裏喃喃著,發不出聲音,但那口型,一個字一個字的在沈雋的眼前放大。


    “救尹望秋。”


    第396章 沈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


    沈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


    急救室厚重的大門緊緊的關著,門上的一盞燈發著紅色的刺眼的光。


    但那顏色和沈雋白襯衣上的血跡比起來,似乎又少了一些令人血液逆流,渾身發寒的感覺。


    沈雋低著頭,雙腿岔開,一隻手肘搭在腿上,另一隻手裏夾著一支煙,煙都快燒完了,他一口都沒抽,隻是點燃了靜靜的放在那。


    如果走近看,一定能看到他的指尖都在顫抖。


    那支煙,他不是不抽,而是沒辦法拿起來。


    他沉沉的閉上眼睛,一些片段在他的腦海裏來回滾動,像一把把利刃割開他的靈魂。


    他忘不了,那一幕,唯安縮在他的懷裏,血染到了他的白襯衣上。


    身前一片,幾乎都要染紅了,那血好像怎麽都流不完,她那麽瘦,哪裏來的這麽多血…


    沈一站在一旁看著沈雋弓著背,背脊拉起的肌肉線條緊繃著顫抖,他不敢開口,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的捏了起來,抬頭,雙眸都被那盞紅燈倒映得通紅。


    怎麽就變成了這樣呢!


    忽然門開了。


    一道人影像獵豹一般從沈一的餘光掠了過去。


    緊接著,他就看到沈雋幾乎是發了瘋一樣的衝過去,抓過醫生的衣領,粗喘著氣,喉中像被什麽東西哽著:“安安呢?”


    醫生滿頭大汗,口罩上隻有一雙滿含歉意的眼睛,他歎了一聲氣,說:“沈太太已經轉危為安了,但是抱歉沈先生,胎兒,我們已經盡力了。”


    近距離下,醫生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男人有一雙十分漂亮的深琥珀色的眼睛。


    然而那雙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破碎,直至被一層看不清的黑暗覆蓋。


    沈雋的手重重的垂了下來。


    白襯衣的衣袖上卷著,露出兩截精壯的小臂,上麵沾滿了煙灰,小臂上還有一條延至手背的傷口,像是被什麽利刃劃傷的,血肉翻開,血液和煙灰混在一起,已經凝固了。


    垂下的手指仿佛僵硬了一般,倏然捏緊,整條手臂劇烈的顫抖,原本血已經凝固的傷口承受不住這樣大的肌肉力量,崩了開。


    鮮血汩汩的流出,一滴一滴的順著手背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整條走廊上安靜的隻能聽見血液滴落的聲音。


    還有不遠處輪子碾在地上發出來的聲音,正緩緩靠近。


    輪椅投射在牆上的影子被拉了很長,像不斷伸長的黑色利爪沿著雪白的牆壁,直衝著沈雋而去。


    輪子碾壓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雋緩緩的轉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尹望秋。


    推輪椅的護士頓時被這樣的眼神震得心髒驟縮,不敢與其對視,猛地低下頭去。


    尹望秋的臉色很蒼白,他大概剛醒,剛才醫生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腦海中的一幕又竄了出來,緊緊地撕扯著沈雋的腦神經。


    尹望秋倒在唯安身邊,被牆上掛畫的框壓著,那幅畫燒的隻剩下框架,黑乎乎的一片。


    然而,那大半的身子之外被唯安纖瘦的身子護著,沈雋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攥著尹望秋的衣袖。


    尹望秋靜默著沒開口,蒼白的唇抿了一下,一隻手死死的掐著大腿。他的左腿被重物砸中,已經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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