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平西王坐鎮,人沒捉拿成,得這個消息先回去與馮大人匯報,若這和尚帶著那女子跑掉,這可害了。


    侍衛長斟酌著看了弘忍二人一眼,被那薛瑞再次斥退,他隻能揮手帶著人退出佛殿寺院。


    薑卿兒站在弘忍的身旁,瞧著退去的一眾陸家侍衛,頓時放下心來,不用抵命了是麽?


    薛瑞將玉牌收入衣襟中,回身看向殿中,佛像仍舊慈眉善目,他看向弘忍停頓片刻,行了個禮,轉身入寺院而去。


    弘忍麵無情緒地回禮,二人別無他話,過於漠然了些,反而覺得有些奇怪。


    越雲和越思皆鬆了一口氣,越思忙道:“嚇死人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還以為師父要被抓走了,還好有施主相助。”


    越雲道:“不曾想那位施主竟是……”


    弘忍隻是吩咐越雲和越思將寺院整理下,好像沒有影響到他什麽,關心的事隻有敲鍾誦經。


    他側首看了一眼薑卿兒,唇角微動,像是笑了一下,便道:“女施主早些休息。”


    薑卿兒抿著唇,和尚雖然隻是和尚,但他好像一直都很有把握護她周全。


    作者:越思小和尚:師父帶女施主私奔到寺裏來了怎麽辦,急!在線等!


    第16章 不可說(1)


    夜裏的雪停了不少,寺廟清淨。


    薑卿兒頓默片刻,追著弘忍的身影而去,深夜燈火昏暗,他那身白衣卻分外顯眼。


    “你是不是早知有人會相助。”


    趕到弘忍身旁,薑卿兒問道:“平西王怎麽在杜若寺。”


    弘忍隨口回道:“不過是借宿罷了。”


    薑卿兒跟在身後,可是和尚分明料想到此人會出手,不過看和尚神色微冷,她也不好再問。


    薑卿兒頓了一下,輕聲試探道:“大師,你可是真要護奴家周全…?”


    弘忍側首看向她,步伐未停,“出家人不打誑語。”


    薑卿兒輕輕一笑,把和尚攔住,一把他抵在牆板上,她抬起一隻手,‘啪’的一下按住他肩頸處的牆板,將和尚圍起來。


    這個動作是和煙雲坊的公子哥們撩姑娘時學來的,俗稱‘壁咚’。


    薑卿兒仰首看著弘忍和尚,認真道:“不管你是不是佛心慈悲,就當是你對奴家格外好,以後奴家也會對你好的。”


    弘忍眯了一下眼,低首掃視著薑卿兒的動作,自然不識得這是什麽姿勢,隻是覺得這身高不如他肩高的丫頭,行徑古怪。


    他沒有在意,淡淡地解釋道:“貧僧並非是對施主好,如若是他人遭人欺辱,貧僧一樣也會出手。”


    薑卿兒掂起腳尖,手攥著弘忍的衣襟,說道:“那你又如此護著我,還說不是對我好。”


    她貼近他的胸膛,能聞到薑卿兒淡淡的體香,更能感覺到她溫熱的氣息,過於越界了,弘忍輕蹙眉,撇開臉。


    一把握住薑卿兒秀氣的雙肩,把她按回原位,他壓著心緒,漠然說道:“既然帶施主出來,便是一條船上的人,貧僧自然會護著你,女施主莫要胡亂誤會,這種話不應該需貧僧多加解釋。”


    薑卿兒微怔,望著他平靜的麵容,雙眸深黑,不起一點波瀾。


    她眼中滑過一絲失落,頓住片刻,忽然巧笑道:“奴家是坊間女子,巫山共雨,醉生夢死是常事,奴家貪的隻是大師的容色罷了,奴家還能誤會什麽,若得與大師一共春宵,那才是美事。”


    弘忍垂著眸,默然不語,心緒深沉。


    心道她汙言穢語,滿心的色念,若是看中他人容色,豈不是又勾他人去了?怎能如此不知矜持。


    薑卿兒見弘忍不願瞧她,起了心思,忽然伸手攬住和尚的肩膀,拉起他的衣領往下拽,抬首便在弘忍的唇角處輕柔地烙下一。


    柔軟濕潤,氣息溫熱。


    弘忍心頭一震,怎知一時失神,半僵了身形,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嬌顏,她細細打量著他的神色後,嫣然巧笑地退下來。


    回過神來的弘忍麵色變得極為難看,不曾想她竟如此大膽,可是故意戲謔他?一把抓住薑卿兒的手腕,欲要對她發難。


    薑卿兒瞧了一眼他唇邊被親下的口脂印,和尚看起來既豔既欲,不過他鐵青著臉,隻怕要發脾氣,便甩開了和尚的手,忙道:“多謝款待。”


    說罷,薑卿兒提著裙擺,往寺院的寮房跑去,回首瞧著他笑了笑,很快便消失在雪夜裏。


    留下弘忍在原地,麵色鐵青,渾身散著寒氣,鼻尖似乎還繞著她的馨香,他冷臉擦去唇角口脂,卻怎麽都擦不去那柔軟的觸感。


    方才怎會遭了她的道,和尚惱不過自己,拂袖而去。


    一夜難眠,禪房無燈火。


    一片漆黑之中,木魚聲不斷,僧人盤坐在禪牆之下,雙目緊閉,誦念聲低沉,仿佛一時間,房外細雪再次飄零。


    夢裏千轉百回仍是那張容顏,鳳眸嬌媚,唇色.欲滴,衣縷半掩,她亦是風情萬種百媚生,近在咫尺,可望不可碰,不可說。


    清晨,青山霧深,寒氣頗重。


    弘忍是被越思的敲門聲驚醒,心卻難靜,他輕扶額角,坐起身來,十年來唯這一次起晚了。


    越思還在房外道:“師父,今日的晨鍾……”


    弘忍輕歎一口濁氣,他停頓許久,回應道:“由越雲去敲,燒些熱水,為師沐浴。”


    “噢。”越思答應了一聲,神情微疑的離開了。


    冬日氣寒,弘忍起身將衣物穿上,他麵色鐵青地看著床單的夢遺之物,一揮被褥將其掩住。


    他豈能被擾亂心神,這丫頭可是夢魘?


    ……


    一如往常,清晨的鍾聲悠然而起,清淨自在。


    今次寺院的晨鍾,似乎敲得與上次不太一樣,差些穩重,薑卿兒尚窩在床榻上,細細想著,她揉著惺忪的雙眼。


    沒有多懶床,薑卿兒起來換上衣裳,再來寺中留宿,仍是如此心寧。


    簡單洗漱之後,本想去跟昨夜那位幫過忙的貴人道謝,越雲卻告知她,那位郡王不見任何人。


    薑卿兒隻好作罷,帶著侍女恩翠去了廚房,煮些清粥,饅頭小菜,這寺廟裏也隻有這些東西了。


    不過越雲越思兩個和尚誇她手藝好,倒是惹薑卿兒心歡,等弘忍和尚來食堂時,他神色冷沉,漠然掃視眾人,也許還在不高興。


    為了給昨夜的事賠罪,盛一碗粥送到他眼前,薑卿兒坐弘忍身旁,托著臉笑道:“我做的,你嚐嚐。”


    弘忍沉默不語,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何意,他動口喝著粥,吃著饅頭。


    薑卿兒問道:“好吃嗎?”


    弘忍卻不回應她,仍舊神色冷然,眉宇間多了幾分疏離。


    薑卿兒微抿唇,還真是個小氣鬼啊,不就是輕薄了他一下麽,他也沒吃虧嘛,話也不與她說了,板著個冷臉,就像第一次見麵那樣。


    和尚的心,海底針。


    “早飯後女施主先回煙雲坊去吧。”弘忍忽然開口道。


    薑卿兒一愣,笑容淡下,應著他話點頭,“嗯……”


    弘忍雙眸沒有看向她,語態漠然:“馮平裘胳膊折了,之後定會麻煩,有人問起,你便說皆是貧僧所為,與你無關。”


    薑卿兒道:“多謝大師,可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你若不給貧僧添亂,便是好的了。”弘忍微蹙眉,看向她,停頓一下又道:“不過放心,若你出了什麽事,貧僧會來尋你。”


    薑卿兒癟了下嘴,輕輕道:“你們和尚慈善,都這樣盡心盡責的麽?就不跟我要點什麽嗎……”


    寧可和尚跟她拿點什麽東西,這樣她就心安理得了。


    弘忍回應她道:“世間種種皆為修行,貧僧為此,何不是一種修行。”


    桌上的清粥已見底,和尚擦拭唇角後,合掌施禮:“多謝女施主的粥。”


    話落,他不再多言,收拾桌麵上的碗筷後,便轉身離去,還格外與她保持了距離,這般疏離她,是做什麽嘛。


    薑卿兒見此,蹙起眉,心頭罵一句:古板又小氣的禿驢。


    第17章 不可說(2)


    杜若寺寺門前,碎雪已被清掃開,成了兩堆,馬車正停在雪堆前方。


    薑卿兒身披毛絨鬥篷,走到馬車旁,她搓搓手掌,抬眸看了眼寺廟,和上次一樣,弘忍沒有出來送她。


    越思小和尚站在一旁,道:“女施主,常來上香,會有佛祖保佑。”


    薑卿兒輕輕一笑,掩去眼中的失落,誰讓她對這樣一個無念無欲的和尚動了心思。


    她收回目光,在恩翠的攙扶之下入了馬車,先回煙雲坊吧,坊裏還有姑姑需要照顧。


    馬車漸行遠去,薑卿兒將車窗關上,靠在車廂一角,合目養神。


    恩翠瞧著她些許失落的模樣,掩唇低笑一聲:“主子可是歡喜上寺裏的弘忍大師了?”


    薑卿兒瞧恩翠一眼,撇開臉道:“我沒有,隻是想多謝謝他罷了。”


    恩翠笑而不語,旁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哪還用得著她否認啊。


    正值深冬,寒氣久久不散,青山不似城中,尚有厚雪未化。


    佛殿之中,弘忍一攏白袍,席地而坐,木魚聲聲入耳,他麵色清冷,低喃著佛經。


    昨夜所夢之事,情亂至極,他竟為最欲念之人,這可如何是好。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


    越雲正坐在弘忍身旁,癟了下嘴,自薑施主走後,師父一直在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早還把床單給洗了,實在太反常了。


    師父不會真動凡心了吧……


    越雲連忙悄聲對佛祖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小僧還不敢要師娘啊……”


    正此時敲門聲響起,越雲回首望去,那身高九尺的薛瑞走入佛殿中,這人實在壯碩,非常人過能及,還帶著軍營裏的殺伐之氣。


    隻見薛瑞走到弘忍身旁,長相是凶神惡煞的,卻躬著身恭敬地說道:“我家王爺邀大師下盤棋。”


    誦經聲停下,弘忍眸色微深,他淡然地放下手中的木魚站起身來,薛瑞道了聲請。


    杜若寺一間禪房,棋盤上早已對奕著黑白兩子,棋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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