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裝上馬車已經運走了,管事大聲吆喝著排隊領工錢,聽到工錢二字,癱坐著的譚振興雙眼亮了亮,站起時雙腿不聽使喚的軟了下去。


    “父親,好像走不動了。”


    累,太累了,簡直不是人幹的活兒,真不知其他漢子是故作輕鬆還是真不知道累,他撐著圍欄,麻木地抖了抖腿。


    “無事,休息會再去。”譚盛禮去茶鋪還了水壺,和茶鋪老板聊了幾句,他風度翩翩,談吐高雅,再看累得衣容狼狽的譚振興他們,完全不像父子,緩過勁來的譚振興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正了正衣冠,問譚振學,“好看點沒?”


    “嗯。”


    領工錢的隊伍排得很長了,譚振興滿意地往外走,“領工錢吧。”


    扛個五十斤的麻袋給六文工錢,扛個三十斤的麻袋給四文工錢,譚振興邊過去排隊邊計算自己該領多少工錢,隊伍裏的人和他差不多,嘴裏不住的念叨著,“二十九個麻袋,五十斤的十四個,三十斤的十五個,十個五十斤的麻袋六十文錢,四個是二十四文錢,加起來就是......”


    譚振興前邊的是個體型壯碩的漢子,手臂比徐冬山的手臂還粗,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譚振興識趣的閉嘴不說話,倒是他後邊的譚振學和那人說,“一百二十四文錢,兄台該領的工錢。”


    漢子回眸,眼神帶著被人打斷後的不滿,然而看到譚振學的打扮,臉上的不滿斂了去,怔怔地問,“你是讀書人?”


    譚振學拱手,“是。”


    漢子沒作聲,眼皮上掀,嘴裏嘀嘀咕咕的仍自己算,可他算學不好,到管事麵前都沒算出個數,管事報他的麻袋數和工錢和譚振學說的相同,領了工錢後,他不著急走,而是在等什麽。


    他後邊就是譚振興,譚振興算學不差,多少工錢早算清楚了,哪曉得和管事報的數有偏差,麻袋數翻倍不說,工錢更是多得離奇,譚振興回眸張望,譚盛禮還在茶鋪前和老板在聊天,他心下竊喜,然而又怕出事,半晌,按耐不住狂喜躁動的心,決定老老實實提醒管事弄錯了...譚盛禮耳聰目明,要知道他昧著良心多收錢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他雖然很想多掙點錢,但害怕挨打。


    管事像沒聽到,吩咐賬房先生數錢,譚振興深吸口氣,大聲道,“管事,你給算錯了。”


    對雜工而言,最怕的就是算錯工錢,聽聞工錢不對勁,後邊排隊的漢子們紛紛走上前來,管事麵不改色,“賬本上記著呢,譚振興,五十斤的麻袋十個,三十斤的麻袋一百一十二個,工錢總計五百零八文...”


    譚振學嘴角抽了抽,想說不知誰記的賬,五十斤麻袋十個?他能扛十個就好了。他道,“五十斤的麻袋我隻扛了一個,三十斤的麻袋扛了十二個,你們記錯了。”他自己幹的活還能記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算多了?”有人問。


    得知算多了工錢,剛剛那個漢子偷偷扯譚振興袖子,譚振興不懂其意,抽回自己袖子,義正言辭道,“是的,我扛了多少麻袋我都記著的。”實事求是,不該他要的不能要,他們要走科舉,得愛惜名聲,父親好不容易帶著他們來到京城,怎麽能因這點蠅頭小利而壞了譚家名聲呢。


    想清楚其中利害,他神思清明了許多,“我的工錢五十三文,給我五十三文就行。”


    不義之財萬萬不能要。


    輪到譚振學和譚生隱,工錢仍然多算了,譚振興撇嘴,不由得多看管事兩眼,瞧著挺精明的人,怎麽連賬都算不清楚,背後的東家得被他坑成什麽樣子啊,不禁同情管事背後的東家了,歎了口氣,卻看領了錢不肯離去的漢子攤開手裏的銀錢,白著臉道,“我...我的是不是也多了啊。”


    “你的沒多,是我們的多了。”難怪他扯自己袖子,是怕自己多拿了錢被旁人說他不誠實?譚振興道,“你的工錢沒有問題,安心收著吧。”


    扛麻袋不容易,扛完麻袋還得算賬就更不容易,秉著樂於助人的原則,譚振興朝後邊道,“你們如果算數不好可以問問我們。”


    哪曉得沒有人附和他的話,而是自顧在心裏盤算,其中那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寧肯去請教旁邊攤販都不肯請教他們。


    他們是舉人哪,有功名的,譚振興覺得自己在這遭到了鄙視,被鄙視就算了,有人質疑他和管事是同夥,故意做戲給他們看以便將來少算工錢給他們。


    譚振興:“......”


    人心怎麽就這麽複雜了,他純粹想做件好事而已,和譚盛禮說起此事,心裏失落。


    “百果必有因,振興可知他們為何如此?”譚盛禮問他。


    譚振興搖頭,想到某種可能,有些不敢相信,正欲說給譚盛禮聽,被譚振學製止了,譚振學道,“許是以前發生過書生夥同管事少算工錢的事兒吧。”


    譚振興:“......”難道不是那些人嫉妒他們會讀書又會幹活而故意排斥?


    他識趣地閉上嘴,多說多錯,幸虧譚振學攔住他。


    “今日扛麻袋有何心得?”譚盛禮淡淡看了眼譚振興,低低問道。


    譚振興不著急回答,看向譚振學,譚振學思索道,“單論扛麻袋的話,不止是力氣活,調整身體和角度,能省些力氣的,隻是尋常人容易忽略罷了...”聊了兩句扛麻袋,譚振學又說,“碼頭人多,但氛圍很好,雜工們能相互體諒彼此的艱辛而互相照應,攤販們能感受他們的不易能幫其算賬......”


    譚盛禮認真聽著,譚振學觀察入微,說的不錯,他看向譚生隱,譚生隱低眉回答,“我不及振學哥觀察得仔細,從街道停靠馬車的地方到貨船我們要走六十七步,扛三十斤的麻袋耗時最長,掙的錢最少,我有注意個子最高的那人隻要了三十九步,他每趟扛了四個麻袋,速度和普通雜工差不多,他掙的錢是最多的...”


    比起譚振學,譚生隱的關注在算學方麵,角度新奇,譚振學極為感興趣,“難怪你低著頭看腳下,竟是在數步子。”


    “也是給累的。”譚生隱不好意思,累是真累,哪怕有譚盛禮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也不行,隻有數步子能讓時間過得快點。


    最後是譚振興,他咽了咽口水,滿臉哀怨,他渾身疲憊,除了累就是累,哪有什麽心得啊,真要說心得,他道,“我發現乞丐們隻問客船下來的人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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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8


    譚振興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件事, 細細思考背後原因, 他猜測乞丐有氣節, 不忍討要雜工們的辛苦錢, 因此把目標鎖定在客船上的陌生人, 心中有道, 乞丐值得人敬佩啊。


    他說的頭頭是道, 譚振學和譚生隱都快以為是真的了,不過兩人懂得察言觀色, 見譚盛禮麵無表情, 認定譚振興說錯了,並不附和他。


    譚振興越說越興奮, 眉眼都跟著鮮活起來, “父親以為如何?”


    譚盛禮歎氣, “明日問問再下結論吧。”


    “......”虧他慷慨激昂說了這麽多, 竟然錯了?盡管譚盛禮沒有明說,這點默契譚振興還是有的,他絞盡腦汁地再想, 想不出比這更好的原因了。


    “時候不早了, 我們吃了飯回去罷。”念他們忙活半日早餓了,譚盛禮請他們下館子, 京城口味和綿州略有不同, 住在大學,廚子是根據各州府的口味而備的飯菜,今天不同, 吃的是地道的京都風味,譚振興吃得淚流滿麵,不是熱不是累而是給感動的,他淚雨如下,“父親,多虧有你教誨,否則兒子此生恐怕都沒機會品嚐這美味佳肴。”


    嗚嗚嗚。


    譚盛禮:“......”


    原來老祖宗是吃這些長大的,難怪性情豁達學識廣博無人能及,是和飲食有關,譚振興邊吃邊抹淚,鄰桌的客人看得捂嘴偷笑,低頭竊竊私語,譚盛禮給譚振興夾菜,“莫哭了,你若喜歡,日後經常來便是。”


    譚振興劇烈地搖頭,帶著哭腔道,“不用。”全家人開銷大,哪能常來飯館吃飯,勤儉節約總沒錯的。


    飯後,他問譚盛禮能否給譚佩珠她們捎些回去,譚佩珠和汪氏來京後沒有離開過後院,捎回去讓她們也嚐嚐,還有兩個丫頭,在屋裏都悶壞了。


    “好。”


    譚振興點了兩個特色菜捎給譚佩珠她們,他去後院送菜,譚盛禮他們先回房舍,累了半日,譚盛禮讓他們休息半個時辰再看書,說著話,在樓梯間碰到人下樓,譚盛禮側身頷首,卻發現麵前的人沒動,他抬頭望去,卻是陸甘通和綿州兩個舉人,他拱手。


    但聽陸甘通輕嗤了聲,別開臉望著樓下,別扭道,“我有話與你說。”


    語氣僵硬,譚盛禮回眸望了眼身後,確認陸甘通這話是對他說的,邀請他去樓上房舍,陸甘通繃著臉,神色嚴肅,朝後邊人說,“兩位先請,我和譚老爺說幾句話。”


    趾高氣揚,傲慢驕縱,看得譚振學蹙了下眉,抬眉看向自己父親,眉眼溫和如風,不卑不亢,極為從容,他眉頭舒展開來。


    往昔秉燭長談,如今態度千差萬別,再難有在綿州時的和氣親近,譚盛禮心底生出幾分感慨,麵上客客氣氣的請陸甘通進了房間,四樓視野廣闊,看得很遠,依稀能看到天空在湖裏的倒影,陸甘通的房間在二樓,略微陰暗,他前兩次來京也住在二樓,本以為是綿州考生不受重視的緣故,當時他問旁人,那人說三樓以上的房間,是留給文風鼎盛的州府考生的,萬萬沒想到譚盛禮能住到四樓來。


    房間格局差不多,家居擺設亦相同,但在陸甘通眼裏就是認為這間屋的家具更好,明明都是從綿州來,憑什麽譚盛禮能住到四樓,他肚裏直冒酸水,不過想到有事和譚盛禮商量,克製住心底嫉妒,眺望著遠處湖麵裝作不經意的問,“聽說你要給振學說親?”


    譚盛禮愣了下,想起譚振興說這話時孫氏姐妹在旁邊,想來是她們和陸甘通說的,他琢磨陸甘通的用意,沉思道,“來年就會試,我尋思著等會試後再說。”


    陸甘通蹙了蹙眉,又問,“令千金多大了?”


    譚家有兩女,譚佩玉已經嫁人了,剩下譚佩珠,年方十四,譚盛禮給陸甘通倒茶,沒有回答,而是問陸甘通是否有什麽事,女孩不比男孩,名聲於她們更為重要,譚佩珠來京後哪兒都不去,恐怕就是擔心惹上麻煩,譚佩珠心思透亮,比譚佩玉更甚,從她管束大丫頭她們就看得出來。


    “隨口問問。”陸甘通生硬道。


    譚盛禮聊起其他,陸甘通欲言又止,那日客棧他先行離開後就變相地和譚盛禮撕破了臉,加上納了孫婉娘而孫婉娘又心儀譚盛禮,他心裏更不服氣,暗暗和譚盛禮較勁,綿州讀書人來京後,他挨個上門拜訪與之結交,故意要譚盛禮看他人緣多好,哪曉得譚盛禮不當回事,天天帶著陳乞兒去外邊轉悠,還送陳乞兒去了學堂,完全不和其他人來往。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陸甘通心裏悶悶脹脹的,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是以往品嚐的苦茶,茶葉清香,是掌櫃給他們備的,每間房都有。


    不知為何,陸甘通更不舒服了,他放下茶杯,望著譚盛禮那雙和善的眼眸,語氣緩和不少,“譚家沒有主母,子女親事可是由你做主?”


    男子不問內宅事,稍微注重名聲的人家都不會讓男子處理內宅事宜,但譚家不同,譚盛禮妻子去世多年,兒媳汪氏出身鄉野理不清事兒,大小事都得譚盛禮拿主意,他這麽問,是想確認而已,以免自己拉下臉開口,結果譚盛禮找借口搪塞他。


    譚盛禮隱約猜到陸甘通想說什麽,誠實道,“幾個孩子手足情深,長幼有序,親事依著年齡排,會試後就該給振學說親了。”言外之意還輪不到譚佩珠,佩珠年紀還小,譚盛禮想多留她兩年,她年幼失母,過得不好,大些了又幫著做家務活,她的親事,譚盛禮自是要慎之又慎的。


    他的話誠懇直白,陸甘通臉色煞白,心知譚盛禮猜到他意思了,沒錯,他想為兒子求娶譚佩珠,他見過譚佩珠,眉清目秀的女孩,天天和侄女待著,安靜得很,同行幾百裏路,他幾乎沒聽到過譚佩珠的聲音,想來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人,兒子娶她。


    豈料人家瞧不上自己,他拂袖走人,譚盛禮起身送他,到門口時,見陸甘通轉身,眼神充滿怨懟,“陸某以為譚老爺仁愛寬厚,卻不想待人市儈至極。”


    譚盛禮一頭霧水,卻也不作解釋,目送他下樓,去隔壁看譚振學他們。


    兩人睡著了,衣領半敞,露出磨破皮而紅腫的肩,兩人能忍,到現在半個字不吭,他打開牆角抽屜,拿出備好的膏藥,輕輕替其塗上,真是累著了,他給兩人塗完藥都不見醒,正準備收起瓷瓶,譚振興回來了,聞到熟悉的藥味,他眉頭緊皺,看譚盛禮拿著瓷瓶,忙上前,可憐兮兮道,“父親,我後背好像也傷著了。”


    “趴著罷。”


    房裏有矮塌,譚振興趴上去,和譚盛禮說起後院的事兒來,孫氏不知起了什麽壞心,竟主動找譚佩珠她們說話聊天,他去時孫氏就在屋裏坐著,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父親,你說孫姨娘是不是包藏禍心啊。”他提醒譚佩珠小心點,譚佩珠讓他用功讀書別擔心她,他不擔心譚佩珠,譚佩珠的能耐他是知曉的,他擔心汪氏,汪氏這人唯唯諾諾沒有主見,被孫氏帶歪了怎麽辦,譚佩珠總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她罷。


    “父親,我們還是趁早找個宅子出去住吧。”周遭環境不好,汪氏婦道人家很容易出事的,而且看麵相孫氏就不是省油的燈,假如哪天說服汪氏暗地給自己納妾怎麽辦?不是陷自己於不仁不義嗎?


    譚盛禮輕輕揉著他發紅的肩和後背,“過段時間罷。”


    “好。”


    話完,隨之響起的又是振聾發聵的鼾聲,譚盛禮手抖差點將瓷瓶扔了出去,穩住雙手,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收好瓷瓶,關上門,然後去了後院,告訴譚佩珠和汪氏陸甘通找他的事,因陸甘通沒有把話說明,他不好捅破那層紙,長嫂如母,汪氏留個心眼對譚佩珠有好處。


    汪氏認真聽著,待譚盛禮走後,她麵露愧色,“小妹,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啊。”


    孫氏是她迎進門的,她看得出譚佩珠不喜歡孫氏,她想著老熟人了,能重新交好是好事,誰知差點惹了麻煩。


    “沒有,大嫂別多想,和人相處彎彎繞繞多,大嫂別怕事...”譚佩珠安慰汪氏,問給她的書看得如何了,汪氏花容失色,“還剩下幾頁。”


    譚佩珠給她看的是漢書,裏邊有幾位皇後貴妃的事跡,看得她冷汗涔涔,從來不知後宅爭鬥如此凶猛,她臉色慘白的看著譚佩珠,“小妹,以後咱們家也會如此嗎?”


    “不會,家和萬事興,咱們是家人,要互相依賴互相扶持,但旁人就不同了。”譚佩珠握住汪氏的手,柔聲道,“人心難測,後宅關係錯綜複雜,大嫂要多長個心眼,切忌與外人交心。”


    汪氏猛點頭,“好,以後我聽小妹的。”


    “不用,大嫂隻要記住你是譚家長媳,舉人妾室身份低,用不著和她們周旋,對方若是正妻夫人,禮貌上不讓人挑出錯就好。”


    “嗯。”


    這邊譚佩珠教汪氏怎麽和後院的人打交道,那邊睡醒後的譚振興他們已經寫功課了,不知是不是巧合,譚盛禮布置的算學題和扛麻袋有關,東家有船糧食靠岸,請高矮兩人扛麻袋,高個子力氣小但步子大,矮個子力氣大步子小,高個子扛五十斤的麻袋和矮個子扛三十斤的麻袋同時從碼頭到卸貨的馬車旁,但是,扛完所有麻袋後,矮個子的工錢比高個子的工錢多九十文,問高矮個子各扛了多少麻袋......


    不止算學,還有策論,題目很簡單:乞丐行乞分人乎?


    這題容易,畢竟身邊就有乞丐,等乞兒下學回來,譚振興就問他乞討時分人不,乞兒不明其意,回憶半晌,思考道,“分人的。”比如地痞無賴,他見著就跑,不敢上前乞討,但如果是牽著孩童的老嫗婦人他則積極很多,以前他說不出原因,以為她們麵善,讀了書之後他就懂了,女子心軟,弱小麵前更易產生憐憫,尤其是生產不久的婦人,愛屋及烏,看到別人家的孩子不自主的會露出善意。


    乞兒經驗豐富,從地痞無賴到衙門大人都有講,譚振興好奇,“讀書人呢?”


    乞兒沉默,碰到讀書人,他少有主動上前,怕打擾他們探討學問,又怕耽誤他們時間,識趣的不往讀書人麵前湊,究其原因,乞兒道,“科舉艱難,書價又高,我不問他們要錢,而且他們走路在和人探討學問,沒有心思關注其他人。”


    他看到的讀書人都很刻苦,有伴兒的讀書人低頭問功課,沒伴兒的低頭看手裏的書,很專注的。


    別說,譚振興想想自己,還真如乞兒所說,他走在街上很少注意其他,賣柴賣水時專心吆喝,除非有人搶他生意博他關注,否則他不注意身邊事情的。


    他又問乞兒幾個問題,乞兒回答得嚴肅又仔細,生怕害得譚振興文章出現偏差。


    不得不說,和乞兒聊過後譚振興大有收獲,要他說,這個問題用不著考策論,做經義題就行了,兩刻鍾就能完事,他沾沾自喜的研墨鋪紙準備寫文章,卻看譚振學和譚生隱溫習以前做過的功課,完全不著急寫文章,他頓筆,隱隱覺得不對勁,不是他們不對勁,是譚盛禮,譚盛禮博聞強識,既然指出是策論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提筆就寫好像太草率,思忖片刻,決定等明日去碼頭問問乞丐回來再動筆。


    然後,他就後悔了,因為不同答案背後的原因五花八門,有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行乞專挑陌生人討的,有說碼頭的雜工攤販沒有同情心吝嗇的......千奇百怪的原因裏,有個最讓譚振興無法接受...有個乞丐竟嫌碼頭的雜工攤販皮膚黑長得醜拒不向他們乞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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