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似錦忙回了禮。


    周盼兮好奇地打量著周似錦,卻也聽話地屈膝行禮,脆生生叫了聲“姐姐”。


    周似錦微微一笑,叫了聲“妹妹”回了禮。


    前世她和周倩兮周盼兮並沒有過多親近,姐妹間一直不冷不熱。


    後來她嫁給了破落侯府的庶子,而周倩兮嫁給了當朝首輔嫡次子,周盼兮成了衛國公夫人,姐妹之間身份地位雲泥之別,交際圈也不同,自然更沒什麽來往了。


    姐妹彼此廝見過,周似錦看快到午時了,想起前世周夫人一向是和兩個女兒一起用午飯的,忙起身告辭。


    周夫人便吩咐周胤的奶娘孫媽媽去安頓周似錦住下,又叮囑周似錦:“午飯便在你自己房裏用罷,用罷飯正好可以歇午覺,倒也便宜。”


    又道:“我素來不講究晨昏定省那一套,你平時不用過來請安,叫你再過來。”


    她和周胤夫妻恩愛伉儷情深,眼中實在容不下沙子,不打算讓周似錦常在她眼前晃。


    周似錦恭謹地答了聲“是”,這才退了下去。


    前世一直到她出嫁,周夫人什麽都沒教她,那時她還心中怨懟不滿,可是重生一世,她倒是能理解周夫人了——對丈夫的私生女,周夫人已經算是不錯了。


    春劍素心與周倩兮周盼兮的貼身大丫鬟一起候在正房外廊下,見周似錦出來,忙上前招呼。


    半個時辰後,周似錦終於在內院西邊的蘭庭安頓了下來。


    躺到了柔軟潔淨的床上,待素心放下了錦帳,周似錦這才悄悄籲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盤算。


    到目前為止,一切與前世一樣。


    前世許鳳鳴是三月進京的,那她就等著許鳳鳴進京好了。


    前世三月初一和三月初二,接連兩天她去見許鳳鳴都吃了閉門羹,便沒有再去,想著早晚有見麵機會,誰知,三月三那日許鳳鳴就在城外金水河溺水而亡......


    想到這裏,周似錦心髒悶悶的,一陣扯著疼。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給自己訂下一個小目標:周似錦,這一世,你可要記住,無論許鳳鳴如何冷淡,你都要死纏爛打,緊緊貼著她,讓她無路可逃插翅難飛,別想靠近金水河一步!


    想到許鳳鳴被自己纏到生無可戀的樣子,周似錦不由笑了起來。


    第三章 起疑


    晚飯周似錦是一個人在蘭庭用的。


    蘭庭院子小小的,十字青石甬道,西北角種了兩株蠟梅,東北角種了一株老梨樹,東南角種著無數蕙蘭,西南角則種著兩株桂樹。


    三間正房帶耳房,抄手遊廊連著東西廂房,屋子倒是不少,周似錦住了三間正房,春劍和素心住了兩間耳房,東西廂房一直鎖著,有女客來府裏留宿才會打開。


    用罷晚飯,見天色還早,周似錦便開始在蘭庭的院子裏散步。


    如今正是冬日,梨樹光禿禿的,倒是蠟梅稀稀疏疏掛著幾朵晶瑩剔透猶如蜜蠟雕刻的蠟梅花,散發著淡淡的寒香。


    前世她在蘭庭住了不到一年,卻對這裏印象深刻。


    這裏原先是周府的客院,專門用來招待女客的,即使她住在這裏,這裏依舊兼了客院的用途。


    無論周府,還是威遠侯府,都不是她的家。


    春劍和素心見周似錦隻是在院子裏轉,原先還忍著不吭聲,後來見天都黑透了,周似錦還就著廊下掛的燈籠賞花,不肯回房裏去,春劍到底性急些,試探著開口道:“姑娘,要不我去廚房要些熱水,您先洗個澡?”


    周似錦正在庭院裏嗅一朵蠟梅,聞言想了想,記起前世是在今日的亥時被叫到生父周胤的書房去的。


    距離亥時還有一個時辰,足夠她洗澡了,便含笑道:“妝台上那個匣子裏有碎銀子,要水時拿二錢碎銀子打賞。”


    春劍沒想到周似錦這麽了解府裏情況,不由咧嘴笑了:“姑娘怎麽知道咱們府裏的規矩,去廚房要水,或者點菜,是要給管廚房的媳婦媽媽打賞的?”


    周似錦含笑看她:“以後素心管銀錢賬本,春劍你管衣服首飾。”


    素心細心謹慎,春劍很會梳頭妝扮,前世她身邊的這兩個管事大丫鬟,一向是素心管錢,春劍管衣服首飾。


    前世去世前,她早早為春劍和素心做了打算,把身契給了她們,為她們在京畿祥符縣鄉下買了宅子和田地,登記了戶籍,盡力安頓了她們。


    洗罷澡,周似錦還不肯睡,梳了頭,穿得整整齊齊,端端正正坐在窗前榻上就著小炕桌上的燭台看書。


    春劍和素心都覺得這位新來的大姑娘實在是性格古怪,也不敢多說,隻是在一邊陪伴著。


    快到亥時的時候,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果真是周胤派了人來請周似錦。


    周似錦認出來人正是周胤的乳母孫媽媽,當即道:“煩請媽媽帶路。”


    孫媽媽守寡多年,無兒無女,由周胤養老,對周胤最是忠誠,一直管著周府的外書房,就連周夫人也對她禮敬三分。


    孫媽媽打量了周似錦一番,眼神柔和:“大姑娘長得真像老爺......”


    二姑娘周倩兮和大公子周韶長得像周夫人,三姑娘周盼兮隻有眼睛像周胤,反倒是剛接回來的大姑娘周似錦最像周胤。


    周似錦翹起嘴角笑了。


    她知道自己長得像周胤,也知道這正是自己的優勢所在,因此前世一直善加利用,從周胤那裏要到了不少好處。


    孫媽媽見她雙目晶亮,笑的時候右嘴角上翹更加明顯,右臉頰還有一個可愛的小梨渦,和周胤笑的時候一樣,心裏更是喜歡,聲音也越發溫和起來:“大姑娘,外麵起風了,有些冷,您有披襖沒有?若有的話套在外麵吧!”


    周似錦的衣箱裏不但有披襖,還有兩件皮襖——一件大紅遍地金貂鼠皮襖,一件嬌綠緞麵雪狐皮襖,都是許鳳鳴給她的。


    隻是前世她為了在周胤麵前博取同情,特地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藍色綢麵披襖去見周胤。


    這一世可不能這樣了,周似錦笑容燦爛吩咐春劍:“春劍,把那件嬌綠緞麵雪狐皮襖拿出來。”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那個海獺臥兔,也拿出來。”


    片刻後,周似錦從東暗間臥室出來,孫媽媽見她戴著海獺臥兔,挽著一窩絲杭州纘,插戴著一支碧澄澄的翡翠簪子,穿著件嬌綠緞麵雪狐皮襖,打扮的小花仙也似,不由心裏暗驚,卻不肯多言,打著燈籠引著周似錦往外書房去了。


    外書房依舊是周似錦記憶中的樣子,一進黑漆大門,迎麵便是一座假山,就著燈籠光,可以看到假山上盤繞著蒼綠的藤蘿。


    院子正中鋪著十字青石甬道,東北角種著一片竹林,竹葉在夜風中瑟瑟作響。


    孫媽媽讓春劍陪著周似錦在廊下候著,自己進去通稟。


    周胤正在看信,抬頭見孫媽媽走了過來,便低聲道:“媽媽,那孩子......瞧著怎麽樣?”


    孫媽媽湊近周胤,輕聲道:“老爺,大姑娘生得倒是像您......隻是瞧著衣服首飾甚是華貴......”


    周胤眉毛一挑:“她一直在安國公府二姑娘身邊侍候,許是許二姑娘賞她的。”


    孫媽媽憂心忡忡:“老爺您還是自己看吧,我去請大姑娘進來。”


    周似錦立在廊下,看著紅漆欄杆外的竹林,思索著待會兒如何應對。


    孫媽媽掀開門上錦簾,輕聲道:“老爺請大姑娘進去。”


    書房是一個大通間,十分寬敞軒朗,一座比人還高的赤金枝型燈照得滿室如同白晝。


    一個約莫二十八=九歲的俊美青年正在書案後端坐著。


    這漂亮青年便是周似錦的親爹,洪武九年的探花郎,當朝吏部侍郎,洪武皇帝的心腹,即將過三十歲生日的周胤。


    周似錦看著眼前年輕俊美的周胤,想到她去世前周胤被貶謫邊陲,才四十歲卻已經兩鬢斑白,不由心中感慨萬千。


    她垂下眼簾,端端正正行了福禮:“似錦給父親請安。”


    聽到周似錦自稱“似錦”,正是自己當年和蘭氏商議好的名字,周胤心中一陣酸楚,低聲道:“起來吧!”


    又指著書案東側的雞翅木雕花圈椅道:“先坐下。”


    周似錦答了聲“是”,在圈椅上坐了下來。


    屋子裏很靜,旁邊掐絲琺琅的三足香爐正燃著香料,帶著鬆柏氣息的清雅香氣若有若無氤氳著。


    周胤細細看著周似錦,發現她長得很像自己,尤其是眼睛最像,又圓又大,亮晶晶看著自己,眼中滿是慕孺之意,不由心裏一軟,聲音不由自主溫和了下來:“以後府裏就是你的家了,要孝順你的母親,友愛兩個妹妹和弟弟,跟著你母親學學如何管家,針黹女紅也不要落下......”


    女兒已經十四歲了,說親的事該提上日程了,也該跟嫡母學著管家了。


    周似錦起身,恭謹地答了聲“是”。


    她這個親爹,雖然偏心嫡出的周韶、周倩兮和周盼兮,對她這私生女卻也不錯,滿足她的願望,讓她嫁入高門,又暗中給了她五千兩銀子的私房——要知道,京城一般的高門庶女出嫁,能陪送一千兩就算不錯了。


    前世出嫁後,她回來哭了好幾次,花樣百出鬧著讓周胤想法子提拔孫浴泉。


    後來周倩兮和周盼兮出嫁,她妒忌兩個妹妹嫁得好,覺得爹爹偏心,再加上每次回娘家都不受待見,便很少回去。


    待到孫浴泉承了爵,她成了威遠侯夫人,孫浴泉又仕途得意,她與娘家的往來越發稀少起來,倒是爹爹借口順道,主動來看了她好幾次。


    沒想到爹爹一朝失勢,孫浴泉就對她動了手......


    看到周似錦眼中的淚光,周胤眼睛濕潤了,道:“你的兩個妹妹都隨著先生讀書,你也和兩位妹妹一樣在桃夭閣讀書吧!”


    周似錦驀地想起前世自己在桃夭閣與周倩兮周倩兮一起讀書的情景。


    周倩兮周倩兮倒也沒別的,就是不理她。


    她說話,她們就當聽不到。


    當時周似錦覺得自己特別孤獨痛苦,後來經曆的人和事多了,想起那時候的孤獨和痛苦,她卻覺得不過如此,真是太幼稚太無聊了。


    你們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們好了。


    如今重活一世,她更是不放在心上了。


    見周似錦狀似沉思,周胤忙又問道:“先前識字麽?若是不識字——”


    周似錦忙燦然一笑:“爹爹,我在安國公府,八歲開始就隨著我們二姑娘讀書,先隨著周群周先生讀了兩年,又跟著和墨塵和先生讀了四年。”


    周胤聞言,神情頓時凝重起來:“是澤州名士周群和被稱為‘帝者師’的和墨塵和先生麽?”


    周似錦笑盈盈點頭:“對呀!”


    周胤垂下眼簾,修長的手指在書案上“篤篤”敲了好幾下,心中著實驚訝。


    安國公許繼順手握兵權鎮守邊陲,又是許皇後的嫡親兄長,他的女兒雖然身份貴重,卻也不過是深閨女子,哪裏用得著和墨塵這樣的老師。


    讓和墨塵這樣的國士去教授一個深閨女子,實在是暴殄天物......


    難道安國公對這個女兒,有特別的期許?


    想到這裏,周胤看向周似錦,轉移了話題:“似錦,你明年就要及笄,爹爹會叮囑你母親,給你尋一門好親事的。”


    第四章 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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