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滾一臉嚴肅:“你以為我說去找蜂巢是開玩笑的麽?這蟄也蟄了,總不能白蟄吧。反正蜂子們都棄了這個蜂巢了,我不拿來物盡其用豈不是浪費?你們等著,我待會給你們做一道美味!”


    說著便去逮雞了。


    如今這裏的肉類隻有雞鴨魚,偶爾能抓個黃鱔,品種較少,不過也足夠食用了。


    圓滾滾麻利的將雞肉剁塊,去山上摘了幾個野檸檬,用檸檬、蜂蜜做了一道檸香雞塊。


    又將留下來的雞翅、雞腿刷上蜂蜜放進窯裏做了蜜汁烤雞。


    剩下的蜂蜜放進陶罐,用荷葉、麻繩小心封存,放在倉庫裏備用。


    封存之前,靳木桐忍不住嚐了一口這野生的蜂蜜,不得不說,跟外麵賣的還真不一樣。


    以前吃的蜂蜜大多是液體的,或者是白色結晶狀的,可這種蜂蜜竟是深黃色,相當濃鬱。


    除了蜂蜜的香甜還有一種混合花香。


    靳木桐嚐了一口覺得意猶未盡,還想再嚐。


    圓滾滾寶貝似的抱著罐子:“不能嚐了不能嚐了,之後等小麥收成了,我還得拿它做點心呢!”


    靳木桐見他一副守財奴的模樣,忍俊不禁:“行了,不搶你的,好歹也是你屁股被蟄才換來的這麽一小罐。”


    圓滾滾“哼”的一聲轉過臉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在一旁的祁修,看到這一幕,柔聲問道:“你喜歡這蜂蜜嗎?”


    靳木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她對上祁修的目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阻止:“不過嚐嚐也就行了,你不要也去采摘啊。”


    她看著圓滾滾的慘狀,心有餘悸。


    祁修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


    ……


    靳木桐的假期除了修複畫,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是在畫裏度過的,如今的畫裏環境極好,待著覺得心曠神怡,兩隻天鵝在湖邊築巢下了蛋,每天輪流孵蛋非常辛苦。靳木桐也好奇什麽時候會有天鵝寶寶出生,就這樣假期結束了。她又回到故宮工作。


    她先給師父和楊老打下手,幫著一起修複養心殿清理出的唐卡。


    養心殿修繕工程,是在寧壽宮花園,也就是乾隆花園修複工程接近尾聲的時候開啟的。


    之前因為雙麵繡的原因,工程進度進展緩慢,如今各個小組的收尾工作都在緊鑼密鼓的推進當中,所以故宮便開始了養心殿的修繕工作。


    養心殿在故宮中的地位超然,原本這裏是修建用來供皇帝臨時休息的宮殿,甚至這裏一度隻是太監們的造辦處。


    不過康熙帝親政以後,便將這裏作為理政的地方。雍正更是沒有住進乾清宮,直接將養心殿作為寢宮。之後慈禧也在這裏垂簾聽政。


    前期其實已經有工程人員進駐養心殿,對這裏進行勘探和評估。院長親自爬到屋頂,取出放在正脊裏的寶匣後,養心殿的修繕工作正式啟動。


    與此同時,一批珍貴的文物也被緊急送往文物修複師的麵前,這副唐卡便是其中一件,由於損毀嚴重,唐卡甚至在修繕工作還沒開始的時候便被送到紀鬆柏麵前。


    等靳木桐加入的時候,紀鬆柏依舊在進行前期的清理工作。


    在藏傳佛教中,唐卡並非隻是被當做單純的藝術品,而是同時也是佛教的重要法器。通常被懸掛在佛堂中供奉朝拜,而難免會有煙熏和油漬等損壞,加上空氣中的塵埃,所以唐卡不修複的情況下通常難以保存。


    這副唐卡在康熙平定噶爾丹之後由吐蕃貴族敬獻,上麵用各種礦物顏料畫著白度母畫像。


    畫像中的白度母腳踩雪蓮,身穿五彩天衣,她目光慈悲,麵容祥和,造型典雅優美,讓人見了便覺得心情平和安寧。


    唐卡修複,在書畫修複裏是一大難點,也是故宮傳承的絕活之一。


    這次的唐卡修複過程,紀鬆柏跟楊書辛將前期準備工作都做了,等靳木桐加入的時候,便直接開始正式教學。


    紀鬆柏講的非常細致,如何探本溯源,如何鑒別各種材質,如何處理唐卡各種病害,如何修殘補缺,如何洗黴去汙。


    靳木桐也學的非常認真,師父之前帶著她修複《雨景圖》的時候也這樣分步驟教過她,不過那時教的也沒有太過細致,如今她明白了,是因為那時候她的基礎還比較薄弱,師父怕一口氣教了她也聽不懂,反而誤事。


    此時,她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已經領悟到了一些書畫修複的精髓,師父才更加深入和全麵的教她如何修複。


    他們需要什麽顏料楊書辛便立刻研磨調配什麽顏料,三人配合的相當默契,天衣無縫,唐卡的修複進度在快速推進當中,在進行了一段時間之後,該教的紀鬆柏也都教的差不多了。


    靳木桐原本以為剩下的收尾工作,師父會交給她做,沒想到師父卻說道:“之前你不是想去別的組轉轉麽,我答應木器組了,之後你就去找吳教授報道吧。”


    第102章


    其實在唐卡的修複接近尾聲的時候, 陶瓷修複組和青銅修複小組便來找到紀鬆柏借人,都說自己那裏比較缺人, 反正他徒弟也是編外人員,也聽說想去別的小組嚐試一下,加上之前靳木桐表現亮眼,所以便來下手搶人了。


    不過他們都來晚一步,靳木桐還在放假的時候,木器組的吳文楠便先下手為強, 早就來跟紀鬆柏借人, 隻是當時紀鬆柏覺得唐卡修複也是書畫修複中相當特殊的類別, 想要讓靳木桐也參與一下,也想借此機會再好好帶帶她, 便替她推了一段時間。


    唐卡工作結束以後, 靳木桐便正式到木器組報道。


    吳文楠相當得意,要知道陶瓷組和青銅器組都是相當大熱的修複小組,裏麵國寶無數, 平時進來的年輕一代的人才也都奔著這些小組去的, 就連鍾表組也比他這木器組的人熱度高,沒想到他卻比他們厲害,搶到了靳木桐。


    “靳木桐, 你們瞧, 人家名字裏麵就帶了木, 怎麽看都是我們木器組的人啊!”吳文楠哈哈笑道。


    “我可去你的吧, 老吳, 人家也就是暫時去你們木器組待待,說不定待幾天無聊了就來我們青銅器組了呢。”


    “就是,人家以前是修複瓷器的,我都聽錦城的省博工作的同學說了,人家說這個靳木桐可不簡單,上回他們任務完不成,請她去幫忙拚瓷片,她就一個下午時間,將他們幾天做不完的活都給拚了,這明明就是瓷器上有天賦的人才,就借你幾天,到時還是要還給我們瓷器修複組的。”


    靳木桐對外麵幾位大佬的爭執一無所知,她乖乖來到木器修複室,之前她隻接觸過焦陽村焦氏祠堂的那十二把清末酸枝木椅,可那次她負責的也隻是陶瓷修複的階段,這次來學習木器修複簡直一點基礎都沒有。


    負責帶她的是吳文楠的徒弟名叫潘誌承,他已經進故宮工作好幾年了,從一進來便拜了吳文楠為師,跟著他學習木器修複。


    潘誌承這個小夥子話很少,跟靳木桐之前接觸的幾個性格有些咋呼的實習生有些不同,他有時候坐一天也沒幾句話。


    倒也不是他故意冷落靳木桐,隻是他性格便是這樣,內向,沉默。


    這樣的性子,做文物修複倒是十分適合。


    不過雖說潘誌承沒有說太多,他手上的活非常細致,靳木桐跟著看了幾天,收獲頗多。


    似乎潘誌承自己也覺得人家小姑娘剛來,自己身為木器組的一員也該跟人介紹點什麽,便偶爾也開口跟靳木桐聊。


    隻不過這偶爾,也實在是太偶爾了。


    “這是鐵梨木的……”潘誌承埋頭修一個櫃子起碼有半個多小時了,才來了這麽一句。


    靳木桐:“嗯。”


    又過了半小時,“這是翹頭案……”。


    靳木桐:“嗯。”


    “這鐵梨木翹頭案是明代的。”


    靳木桐:“嗯?”


    修複這明代的鐵梨木翹頭案好幾天以後,靳木桐才終於知道,這麵前造型古樸的桌案,竟然是個國寶級的家夥!


    因為她查資料的時候居然看到中國郵政以這個桌案發布的郵票!


    而它擺在修複組的工作台上時,完全沒有一點國寶的感覺,看上去跟普通的古董桌也沒什麽兩樣。


    從潘誌承這基本上得不到什麽太多信息,靳木桐便養成一邊學一邊自己查資料的習慣。偶爾有不明白的,問過潘誌承對方也樂意回答。


    明代的桌案麵板和桌腿交接的地方采用的是龍鳳榫結構,這個桌案的桌麵已經經過修複,不過如今檢測,槽內還有傷況,這得一點點的修複榫卯結構的內部。


    這樣的修複,外觀看不見,可卻也是恢複古董的相當重要一環,也隻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一天天的堅持。


    在相處當中,靳木桐也逐漸看到潘誌承性子中厲害的一麵。很快,這個明代的鐵梨木翹頭案國寶便修複好了,靳木桐也從中學到了不少。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木器組的修複任務也逐漸轉到養心殿清理出的文物當中。而潘誌承和靳木桐被安排負責修複從養心殿內撤出的宮燈。


    吳文楠說道:“這宮燈得先修,故宮決定到過年的時候將宮燈掛上慶元宵,所以這些宮燈都是能用上的,木桐,你先跟著我徒弟學,等你能上手以後,去庫房將一些壞掉的宮燈也提出來,這次活動需要大量的宮燈,地下庫房有很多呢。”


    靳木桐:“好!”


    她一定說上手以後便能獨立完成宮燈修複便十分開心,和寶相莊嚴的佛像和神秘的藏傳佛教唐卡相比,其實她內心更喜歡有生活氣息的宮燈。


    不過宮燈的修複可沒那麽簡單,這麽一個在故宮當中司空見慣的生活用具,修複起來往往要幾個小組的修複師開會以後才能定下修複方案。


    因為宮燈往往不僅是一個材質的,木器組負責木質框架,陶瓷組負責修複陶瓷部分,絲織品組負責清洗吊穗,最後鑲嵌組來鑲接玻璃。


    由於要將手頭的活交給靳木桐,潘誌承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我們拿到宮燈以後,往往第一件事便是清洗,隻能用清水清洗,清洗完了以後,便需要將它們全部擦拭幹淨,一定要擦幹。”


    靳木桐在木器組看了這麽多天,早就手癢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自己獨立操作的機會,哪怕隻是清洗和擦拭,她都相當認真的對待。


    潘誌承幹了一會活有些尷尬的停下,目光看向靳木桐。


    可靳木桐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留意到他。


    “咳,那個,靳木桐,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擦拭一下這個宮燈?”潘誌承問道。


    靳木桐抬頭看了一眼:“好呀,你放那吧。”


    潘誌承有些尷尬的說道:“這個宮燈……我的手伸不進去。”


    靳木桐擼起袖子試了一下:“我能伸進去,先放著吧,我擦完這個便擦那個。”


    潘誌承:“好。”


    他原本對師父從書畫修複組叫來一個女生幫他覺得有些難以理解,畢竟木器組大多還是男生為主,因為故宮很多大件的家具,雖然有專門的搬運運輸部門,可往往也需要他們修複組的搭把手,再說了,一些需要爬到高處修複的活,女生也不方便。


    可此時,他就被一個小小的宮燈口難住了,他的手伸不進去,裏麵勢必擦不幹淨,這對於木器來說是極大的傷害,木器受潮就容易腐朽變形,將來修複起來就更難了。


    “謝謝。”潘誌承由衷說道。


    “你客氣了,你不也教了我很多麽。”靳木桐笑道。


    潘誌承忍不住覺得臉上臊得慌,他這些天雖也沒故意冷落,可他卻是也沒教人家什麽。


    為了彌補,他便認認真真的教靳木桐修複這個宮燈。


    修複的順序跟修複瓷器很像,也是拚接粘貼補色,需要耐心細致。


    在潘誌承的幫助下,靳木桐很快便能獨立修複宮燈了。


    按照吳文楠的交代,靳木桐便到庫房選接下來要修複的宮燈。


    有些進故宮沒多久的實習生聽說靳木桐要去庫房都羨慕的很。


    “你居然能去故宮的地庫!那可不是誰隨隨便便能進去的,你可真幸運。”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來了十多年了都沒去過呢。”


    靳木桐聽得多了,便有些好奇問潘誌承:“地庫怎麽了?裏麵有什麽?”


    潘誌承想了想:“地庫不就是裝著故宮的八十萬件文物麽,我也不知道有啥稀奇的。”


    靳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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