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評委說道:“八大山人原名朱耷,是明末清初相當有名的畫家,是清朝畫壇的一代宗師。他的一生堪稱傳奇,原為明朝皇家世孫,經曆了國破家亡,削發為僧,之後還俗,一生孤寂貧乏,卻創作出了無數驚世之作,被譽為東方能與梵高比肩的唯一一人。這幅畫具有典型的八大山人創作中期的意境空闊,筆墨灑脫,花鳥極盡誇張的特點,落款驢屋也是這個時期八大山人常用的落款。”


    另一位評委說道:“這畫上有另外一位收藏家張百熙的收藏章,書畫最講究傳承有序,這上麵的收藏章據鑒定也是真的。所以綜上,我們判斷,這幅孤鳥圖確係八大山人真跡。”


    評委們的話如同重磅炸彈一般,炸得現場觀眾發出連連驚叫。


    “我的天啊!這幅畫竟然是真跡!”


    “萬萬沒想到,我今天竟然見證了奇跡!聽說八大山人的畫從清朝中期就有無數人仿造,如今現存的大多數都在博物館裏,今天竟然能有新的一幅真跡問世,簡直太讓人震驚了!”


    “誰能想得到,這麽破破爛爛的一幅畫,竟然是清朝最著名的畫家真跡!真是讓人感慨啊!”


    “哇塞,真的很想要看到這幅畫被修複完好!能保存到今天也是相當不容易了!”


    “為什麽我沒有……這幅畫要是在我家該多好……”


    “實名羨慕了,真羨慕!這畫拿去賣得賣多少錢啊!”


    雖然之前靳木桐也懷疑這幅畫就是真品,可當聽見評委們的鑒定結果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小激動了一下。


    觀眾們的反應她完全能理解啊,這就是奇跡現場,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奇跡的見證者。


    在故宮的時候,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隨時麵對的都是價值難以估計的寶貝,可當自己麵對它們的時候,絲毫不會算它們的價值,而是隻關注它們應該如何修複,用何種方式,何種材料,何種手法。


    時間久了,她也變得淡定了許多。


    可是今天,坐在這裏,靳木桐才真切的感受到,當一件大家以為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的珍寶重新麵世時,那讓人狂喜的激動。


    第175章


    遲興也沒想到, 自己在《民間的寶藏》這個節目上,還能見證八大山人真跡誕生!簡直就是他職業生涯巔峰有沒有!


    他激動的舌頭都有點捋不直了:“哇,真跡!這這、這竟然是八大山人的真跡!!!觀眾們, 你們能相信嗎?你們剛剛見證了八大山人真跡的鑒定過程!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鄒海寧也說道:“哇塞,剛才揭曉的那一瞬間,我毫不誇張,我快要把我的手心都掐出血了!簡直太刺激了吧!我就說這隻翻白眼的鳥絕非凡物,尋常人怎麽仿的出來這種邪魅的眼神!”


    靳木桐原本還在激動中, 被鄒海寧這句邪魅的眼神弄得瞬間笑了,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呢?怎麽用詞的呢?


    這一笑,之前因為娃娃瓷枕而蒙上了陰影的心情也都明朗起來, 事情一定能解決的,她這麽想到。


    遲興問持寶人:“羅先生, 如今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你確定要讓靳木桐和紀教授替你修複這幅畫麽?”


    羅先生點頭:“那是當然了,如果二位願意的話為我修複這幅畫, 這是我的榮幸。”


    他似乎對鑒定結果一點也沒感到意外, 不過相比這個鑒定結果, 更在意二位修複師能不能替他修複這幅畫。


    遲興又看向紀鬆柏:“紀教授,你說呢?”


    紀鬆柏點點頭:“之前答應他的,我自然會履行我的承諾, 帶著我徒弟靳木桐一起修。”


    遲興感慨的對祁珩說道:“祁珩,今天你算是走運了,還真讓你給逮著一件稀世名作, 而且還真的能拍到這幅名畫的修複過程,你這算不算是躺贏啊?”


    祁珩笑道:“當然算。修複過程已經足以拍成作品,相信大家也會有興趣的。”


    遲興問現場觀眾:“你們對這幅八大山人的《孤鳥圖》修複過程有興趣嗎?”


    全場異口同聲:“有!”


    遲興便借著這個氛圍說了本期的結束語:“本期的《民間的寶藏》出現了相當有意思的藏品,有之前的北京鴿哨,後來讓所有人驚豔的定窯白瓷美人枕,再到抗戰時期故宮國寶西遷這一段驚心動魄的曆史,最後再到八大山人真跡現世。連我都很期待接下來四位嘉賓要如何講好這四個故事。讓我們下期再見。”


    這期正式錄製完畢,導播開始清理現場,許多觀眾都依依不舍的不願意走。


    這一期能夠在現場看實在是太值得了,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期能這麽好看。


    “哎,現在總算明白,等更的日子有多難了,咱們現場看完都覺得下一期難熬,你說那些電視機前的觀眾,等能看到這一期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他們得多難等啊。”


    “就是……”


    “不對呀,我們豈不是更難?我們隻有這一期的入場券,下一期的票早就搶光了,咱們要等到下一期節目,豈不是要等一個多月?”


    “嗷……我不能接受!”


    “日子也太難熬了。”


    節目錄製完畢,靳木桐沒有急著走,等現場觀眾和別的嘉賓離開以後,紀鬆柏來到了她的麵前。


    “木桐,待會兒有其他事情嗎?”紀教授站在靳木桐麵前,微笑著問道。


    靳木桐一看是師父,頓時露出了笑容,她正想找師父呢,沒想到師父先過來了。


    “師父,我今天沒有其他事情。”靳木桐答道。


    “嗯。”紀教授點了點頭,“木桐,陪師父走走。”


    靳木桐點頭,和祁珩道別後,跟著師父在人行道散著步。


    兩人並排走著,紀教授沒有說話,靳木桐也沒有主動開口,半晌後,紀教授終於開口道:“木桐,我遇到你之前是不願意再收徒的,你知道這個事情吧。”


    靳木桐點了點頭,心中突然有點緊張,難道是她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讓師父失望了?


    紀教授看出了她的緊張,笑道:“你也不用緊張,我就是和你聊聊。”


    “我不收徒,是因為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經教過一個徒弟。”紀教授微微看向前方,目光中仿佛帶著回憶:“他的天賦很好,甚至能和你相比,腦瓜子也靈活的很,我教給他的東西,從來不用講第二遍。能收到這樣一個徒弟,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我一直以為,他就是我以後的繼承人,等哪一天我修不動古董了,也不用擔心技藝消失。隻是人總歸是抗不過誘惑啊……”紀教授的眼底出現了一絲悲哀的神色:“古董一行的確是一個暴利的行業,也許修複本身賺不到太多,但以假亂真謀取的錢財,幾乎是無上限。我那個徒弟,就是沒有扛得住這樣的誘惑,在學到了很多技巧之後,沒有專注於修複,而是跑去做假。從此,我就對收徒失望了。”


    靳木桐沉默了,她能感受到紀教授的憤怒和無力,她隻能保證道:“師父放心,我永遠不會走上這條路。”


    紀教授點了點頭:“我信你。”


    靳木桐腦海中突然想起一個事情,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問道:“那師父今天看美人枕,沒有判定是開門貨,難道……這個美人枕是造假造出來的?”


    紀教授搖了搖頭,又說道:“其實我也看不出來,如果依照已有的資料,的確沒有證明它是假貨的證據,隻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不是真的,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比較違和。”


    師父竟然也不知道具體問題在哪。


    靳木桐怔了一下,她能看到器靈,但對器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也是一頭霧水,畢竟接觸古董的時間並不算長,她能知道的信息也少,也許師父查清原委!


    這麽想著,靳木桐試探性的說道:“師父,我覺得這個東西會不會不是美人枕,而是其他東西?比如和娃娃相關的?”


    她的話音剛落,紀教授就停下了腳步。


    “娃娃相關……”紀教授重複道,靳木桐的話仿佛一下子提點了他,他覺得違和的地方也清晰了起來。


    “木桐,你的想法很好,我現在需要回去查一下資料。”紀教授說道:“時間不早,你要不然先回去,我這邊有資料會告訴你。”


    “嗯。”靳木桐重重的點了點頭,她看著師父的背影,悄然握起了拳頭。


    說不定師父真的可以知道這個瓷枕的秘密,如果能夠查清,那說不定就有幫助那個娃娃的方法!


    ……


    回到酒店以後,紀鬆柏立刻給自己的幾個好友打了個電話。這其中便有故宮陶瓷修複組的組長、洛陽文物局考古隊隊長和錦城大學教授方容琨。


    他將今天看到的這個美人枕的資料,包括它的熱釋光檢測報告,一並發給了這幾位好友。


    紀鬆柏:老方,幫我找下定窯白瓷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紀鬆柏:老李,故宮現存的人像瓷枕資料能不能都發給我一份?


    紀鬆柏:老張,你們考古隊之前發掘的瓷枕照片能不能發我一份?殘片也要。


    紀鬆柏:老陳,我記得你之前有篇論文專門提到了八十年代出土的那個美人枕,你對人像瓷枕有研究對吧,你來幫我看看這個瓷枕……


    他甚至將這些大佬拉進了一個群,大家資料互通,有時間的就都出來跟紀鬆柏聊這個瓷枕。


    方容琨:“隻看圖片,看不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老紀,你不是在現場麽?你在現場看出點什麽不對的地方沒?”


    紀鬆柏:“哎,現場判斷不出來。”


    李啟明:“這東西的來曆問清楚沒,這東西如果是真品通常傳承有序,比如從皇家流出去的,或者哪個藏家手裏收藏過,有拍賣或者銷售記錄等,也可以作為一個判斷標準,如果來曆不明,那就非常可疑。”


    張茗:“老紀,我這邊手上有的圖片和資料都給你發過去了,@李啟明,我記得故宮藏有美人枕啊?”


    李啟明:“沒有,那是孩兒枕,通過就兩個,故宮一個,台北故宮一個,都是孩兒枕。”


    張茗:“我這邊的資料不多,我讓我朋友也幫忙問問。”


    紀鬆柏:“謝了。”


    陳進:“@紀鬆柏,你發來的圖片我看半天了,要說問題,大問題的確一眼看不出來,但是你們覺不覺得,這美人枕一眼看上去怎麽就哪裏怪怪的?”


    這話說到紀鬆柏的心坎上了,他也是覺得這東西怪,多年的修複經曆告訴他,覺得怪,一定是什麽地方有問題,那是一種熟能生巧,見多了文物以後才會有的第六感。


    通常造偽,都無法做到天衣無縫,有時候少了點什麽,可更多的時候多了點什麽。


    那些和文物年代審美、特征不相符的細節,才能成為鑒定的標準。


    李啟明:“哎呀,你這一說,我也覺得怪!你們對比一下,這美人枕和這孩兒枕。兩個都是雙腳向上翹,俯臥的姿態,如果這是個娃娃的話,感覺俏皮可愛對不對?可這分明是個美人,這個姿態實在有點不雅,北宋時期怎麽能有這樣的作品!”


    陳進:“對!我說的就是這個,還有你們看這是85年出土的美人枕,頭、手、身體互相呼應,呈側臥狀,婀娜而端莊,姿態自然,故宮孩兒枕、85年出土的美人枕和這個美人枕照片放在一起,你們看看就能看出來。”


    紀鬆柏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節目中出現的這個美人枕,如果是造假的,而自己又沒有第一時間看出來,大概就隻有一種可能性了……


    第176章


    這美人枕他看不出是假的,因為它極有可能就是真的,至少它的身子、手腳是真的,隻是頭部被人改動了。


    將原本的孩兒枕,變成了美人枕。


    所以造成了這瓷枕給人的一種怪異不和諧的感覺。


    如果這個猜測是正確的,那麽這種可能性,第一種這孩兒枕原本就是破碎的,修複師將它修複完好的過程中由於對器型判斷失誤,而造成將孩兒枕修複成了美人枕。


    還有一種可能性,孩兒枕的市場價值不如美人枕,有人為了提高這瓷枕的價格,將一個完成的孩兒敲碎了通過倒模,為它安了不合適的頭部細節和發髻。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這個修複師都用了同一種手法,那便是在修複之後,將這瓷枕重新送回窯內燒製,才能做到連專家都看不出來的地步。


    修複手法分為可逆修複和不可逆修複,將珍貴的瓷器重新送回窯內燒製,已經是破壞性極強的不可逆修複。


    紀鬆柏此時的心情非常沉重在屋內走來走去,他知道,他的猜測極有可能是真的。一件精美的文物,就這樣被破壞,身為修複專家的他竟也無計可施。


    紀鬆柏:“@方容琨,我記得你之前去參加過一個瓷器研討會,會上又說最新的造假方式,有沒有提到瓷器年代造假的手法?”


    方容琨:“對對,會上提到了一件事,之前在鄭州機場曾經截下了一批高仿的唐三彩,懷疑是文物,拿去鑒定,結果尷尬的事情發生了,鑒定結果竟然是三千年前的。”


    紀鬆柏:“唐三彩?可唐朝距今也就是一千多年。”


    方容琨:“對啊,當時用的鑒定手法也就是這個熱釋光檢測,說實話,這玩意真的不準,研討會上大家也討論到底怎麽回事,後來才有人提出,瓷器經過輻射照射以後,便會出現碳14減少的現象,年代就會往前推,可不就造成了明明是現代的仿品,結果卻成了三千年前的唐三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假如古董會說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兔耳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兔耳齊並收藏假如古董會說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