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樂之又不傻,當即揣摩出了他的意思。她心裏雖然難受,可更想小心翼翼地維護這段關係,沒有那個勇氣否認,每次隻能含糊地打太極。


    事到如今,誰也裝不下去了。


    “我小舅舅怎麽了?”秦樂之紅著眼眶,轉身抬頭看他,“我小舅舅跟你有什麽關係?”


    “你……”嶽星洲懵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秦樂之,“你、你、你”半天,也說不出什麽。


    “我什麽我?我有說過我小舅舅是誰嗎?”


    此時此景,秦樂之這段時間擠壓的情緒全都找到了宣泄口,加上剛剛被當眾折辱,她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全都是你自己的臆想!現在來怪我?你可真不是個男人!”


    嶽星洲半張著嘴,一米八的大個子在這白日下,竟有一股搖搖欲墜的虛浮感。


    ——


    搖搖欲墜的何止嶽星洲一人。


    自從離開酒店,車窗就沒關上過。


    一陣陣冷風吹進來,像刀子一樣刮在鄭書意臉上。


    這會兒她還真希望天降幾把刀插死她算了。


    “你很熱嗎?”


    時宴終是開口了。


    “啊?”鄭書意摸摸臉,確實很燙,“不、不冷。”


    時宴瞥她一眼,沒再提窗戶的事情,“今天的事情,解釋一下?”


    “解、解釋什麽啊?”


    鄭書意渾身的神經緊繃著,幾乎是靠著求生的本能在支撐她圓話,“哦,你說他們啊,沒什麽大事,就那個女的在酒席上說我壞話。”


    “哦……”時宴很輕地點了點下巴,對這個問題其實不是特別感興趣。


    他低頭,盯著鄭書意,“你又要當誰的小舅媽?”


    鄭書意一個激靈,心髒活蹦亂跳,大腦卻險些宕機。


    她僵硬地看了前排司機一眼。


    “哈、哈哈,我這麽年輕,當什麽小舅媽,他認錯人了。”


    時宴輕笑一聲,滿臉的不相信。


    把前女友認成小舅媽,虧她編得出來。


    具體是怎樣,他也不想追問。


    她跟前男友的拉拉扯扯,他一點都不想了解。


    但鄭書意並不知道時宴的心理活動,她隻怕他追問下去,她圓不了話,連忙扯開話題。


    “對了,你、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聞言,時宴看了眼她通紅的臉,抬手鬆了鬆領帶,移開目光,看著前方,漫不經心地說:“來看星星。”


    “……?”


    鄭書意愣了一下,看見時宴瞳孔裏映著的自己,心又猛然跳了一下。


    看星星……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微信上說“想你了”,便出現了滿屏的星星。


    不是吧……


    鄭書意快失去了思考能力,幹巴巴地說:“我們這兒空氣不太好,好像看不到星星……”


    “……”


    時宴皺了皺眉,再次側眼看過來。


    鄭書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正好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像在沉浮的浪潮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鄭書意連來電是誰都沒看就接了起來。


    “喂、喂?”


    “書意姐,你在家吧?”


    電話那頭響起秦時月的聲音,“我剛到你家這邊呢,你有沒有空啊,來泡溫泉啊。”


    鄭書意想都沒想就說:“哦,好的好的好的。”


    她現在亟需脫離當前的修羅場環境去獨自思考人生。


    在腦子根本無法正常運轉想出對策的時候,幸好來了個秦時月,鄭書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這根能暫時把她從火坑裏拉出來的救命稻草再說。


    第四十章


    電話掛斷,鄭書意一隻手攥著手機,一隻手撓了撓頭發。


    雖然心裏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慫不要慫,慫了容易露餡兒,可是餘光一瞥見時宴,她就提心吊膽。


    “那個……”


    鄭書意欲言又止,想著怎麽措辭。


    平時伶牙俐齒的,嘴裏的火車能跑上喜馬拉雅山顛,可這會兒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你有事?”


    時宴突然道。


    “啊,對對對。”鄭書意點頭如搗蒜,“我朋友約了我今天泡、泡溫泉來著。”


    她又撓了撓額角的頭發,“那個,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會過來。”


    時宴沒有立即接話,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地掃過後,倏地收回,淡淡地看著前方,也不說話。


    鄭書意眼珠四處轉,一時不知道該看哪裏。


    “那什麽……我們家這邊那什麽,夜景很出名的,你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哦,對,我們這裏那個石斑魚也很有特色,你有機會去嚐一嚐吧。”


    “……”


    還有些糊弄的話,她說不出口了,因為時宴的目光落在她眼裏,好像看穿了她這一套行為的背後邏輯似的。


    “你在躲我?”


    果然。


    您可太機智了。


    鄭書意咽了咽口水。


    “怎、怎麽會呢?你來我家這邊玩,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躲你呢,隻是我今天確實約、約了朋友。”


    說完,她仔細觀察了時宴的神色。


    看樣子,她的這番說辭好像不太有說服力。


    “是嗎?”時宴笑了笑。


    而在此刻的鄭書意眼裏,他就算是笑,看起來也有些滲人。


    “你不會是要去相親吧?”


    鄭書意:?


    “不是不是!”她條件反射般就瘋狂搖頭,“我相什麽親啊我閑得慌嗎?!”


    時宴點頭。


    沒說話,卻鬆了鬆領口的扣子。


    若說女人心是海底針,那鄭書意的心,可能是汪洋大海裏的一隻草履蟲。


    昨晚還一句又一句甜言蜜語,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聲音又甜又軟,就像這個人站在麵前一樣。


    時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夜裏喝了酒的原因,隔著手機,總覺得她每一句話都在撓人。


    掛了電話後,他在窗邊吹了會兒風。


    卻還是在今早,向這個城市出發。


    然而當他出現,眼前的女人卻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碰一下就縮進殼裏。


    仿佛在這座城市,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時宴這邊沉默不語,直接導致鄭書意心裏的小劇場演了八百回,連自己上斷頭台的台詞都想好了。


    不知道他相信沒有,也不敢再問。


    自己腦子裏還一團亂麻呢,哪兒有心思去管時宴到底在想什麽。


    許久,時宴按壓下心裏的躁意,手臂搭到車窗上,一個眼神都沒給鄭書意。


    他聲音冷了兩個度。


    “哪裏下車。”


    鄭書意立刻答:“這裏就可以了。”


    話音一落,連司機都猛了咳一聲。


    他隻覺得,這車裏跟有什麽吃人的怪物似的,這姑娘像屁股著火了一般想溜。


    時宴的臉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他看著後視鏡,眼裏情緒湧動。


    半晌,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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