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宴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朦朧的桌燈映著溫柔的暖黃色,橫在兩人視線之間,像平靜的泉水,承載著時宴情緒湧動的眼神。


    鄭書意的奇怪他不是看不出來,這一嘴的火車他也不會相信。


    可是――


    他有時候真的拿鄭書意沒辦法。


    明知道她一腦子的小九九,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反正,她再怎麽作,都還在他可忍受的範圍之內。


    許久,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收回攔著鄭書意的腿,傾身往她麵前靠了些。


    鄭書意緊張得揪緊了袖子。


    好在時宴隻是調整了自己的姿勢,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垂頭看著鄭書意。


    “說的這麽情真意切,”時宴帶著幾分不太真切的笑意,“所以你就這麽喜歡我嗎?”


    鄭書意手指輕顫了一下。


    這個問題問得好。


    好到可以直接把她安葬了。


    “我……”


    她緊張到手心都在發熱,聲音也有些飄忽,“我確實是個心眼很小的人。”


    “不要避而不答。”


    時宴突然抬手扶住她的後腦勺,斷了她躲避對視的想法,“說啊,你有多喜歡我。”


    音樂聲似乎在這一刻飄得很遠,鄭書意耳裏隻回蕩著時宴的這個問題。


    見她久久不說話,時宴換了個問法。


    他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帶著一些蠱惑的意味,隻有鄭書意能聽見:“那跟你那個前男友比起來,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這是什麽選項?


    她能都不選嗎?


    很顯然,她不敢。


    本著最後的求生欲,鄭書意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當然是你。”


    得到這個答案,時宴似乎是被取悅了,勾了勾唇,笑得很溫柔。


    扶在鄭書意後腦勺的手掌往下滑,拂了拂她的頭發。


    “嗯。”他輕聲說,瞳孔裏映著鄭書意的臉,“我相信你這一次。”


    鄭書意目光閃了閃,緊接著,他又靠近了些。


    “那你什麽時候隻喜歡我?”


    鄭書意:“……”


    鄭書意感覺,她快要窒息了。


    這都是些什麽死亡問題啊。


    她的臉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一層層地加深紅暈,連呼吸都亂七八糟地拍在時宴臉上。


    見她這幅模樣,時宴緩緩鬆開了手,坐直了,也給了她呼吸的空間。


    可是鄭書意並沒有因此緩解分毫。


    反而是時宴這一句,讓她更清晰地認識到,他是一個有絕對占有欲的男人。


    如果被他知道――


    鄭書意抬頭看了看窗外的路燈。


    完蛋。


    這樣美的夜景,以後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幸好這時,鄭書意的手機響了,她慌張地抓出手機,立刻接通。


    時宴側了側身,給她留出單獨接電話的空間。


    電話那頭,是鄭書意的爸爸。


    “意意啊,今晚回家嗎?不回家的話我和你媽媽就不留門了。”


    鄭書意聲音有些慌:“回啊,我肯定要回的。”


    “沒關係,你跟你朋友在外麵多玩一會兒唄。”


    “嗯嗯,我馬上就回家,您別擔心。”


    “啥?”


    說完,鄭書意立刻掛了電話,看著時宴。


    “我爸來接我了,我要回家了。”


    時宴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笑:“這麽乖?天黑了必須回家?”


    鄭書意僵硬地點頭。


    片刻後,時宴才收了收腿。


    鄭書意站起來,剛經過他麵前,卻被他抓住手腕。


    “那你明天盡一下地主之誼?”


    “什麽?”


    鄭書意愣住。


    時宴仰頭看著她,目光直接,“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為了你才來青安的吧?”


    ——


    鄭書意走後,時宴在清吧坐了會兒,點了杯莫吉托。


    客人逐漸多了起來,酒吧關了音樂播放器。


    吧台旁的聚光燈亮起,一個梳著馬尾的中年男人提著吉他安靜地坐到支架話筒旁。


    原本酒吧裏有些喧鬧,但當他聲音響起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紛紛轉過頭來。


    “lookatmelikeiamcrazy,


    whenishoutmyfeelingsout.”


    “lookatmelikeiamdifferent,


    stillyoutakeitforsomethingreal.”


    男聲低沉醇厚,帶有閱曆的聲音將簡單的歌詞沉入繾綣愛意中。


    酒吧裏坐著的情侶專注地聽著他吟唱,緩緩依偎在一起。


    在這輕緩的音樂聲中,時宴腦海裏浮現出鄭書意的臉。


    她撒嬌時,耍無賴時,緊張時,生氣時……


    她總是有很多情緒,可時宴好像還從來沒見過她恬靜溫柔的樣子。


    所以想帶她來這裏,想聽她在耳邊低聲密語。


    一首歌一晃便結束,室內響起掌聲。


    時宴突然放下杯子,起身朝吧台走去。


    ——


    離開酒吧時,天才剛剛全黑了下來,但時宴毫無準備地來了青安,也沒其他要緊事,便準備回房間休息。


    剛出了電梯,他卻看見司機範磊站在他房間門口,滿臉躊躇,兩次想抬手按門鈴,卻終是沒按下去。


    “有事?”


    時宴的突然出聲把範磊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他略緊張地說:“時總,我特意過來是想為我外甥女的事情道個歉。”


    今天下午,在鄭書意經曆生死劫的時候,他也沒閑著。


    經過中午那一出,秦樂之和嶽星洲分崩離析,大吵了一場,肯定是沒法在他家裏待下去了。


    而她一個人在青安無依無靠的,隻能哭著給自己舅舅打電話。


    正好時宴今天也沒有再出行的計劃,範磊便去陪著秦樂之找了酒店住下。


    一路上,秦樂之哭著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訴他了。


    他們幾個人之間亂七八糟的東西範磊不想管,可是他很明確地知道,秦樂之這一下是把鄭書意得罪徹底了。


    而他天天給時宴開車,平時在駕駛座眼觀鼻鼻觀心,但卻很清楚鄭書意在時宴那裏是個怎樣的地位。


    時宴若是記恨秦樂之倒還好,她家裏也還算殷實,就算沒了工作,回老家也能過得好好的。


    可範磊不一樣,他不能靠著秦家,自己又沒什麽本事,若是被時宴遷怒,丟了這份工資可觀又幹淨輕鬆的工作,他還真不知道能去做什麽。


    所以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還是得表個態。


    時宴看了眼腕表,見時間還早,便說:“你說。”


    範磊醞釀了一下措辭,簡單地說:“我外甥女不懂事,確實之前影響了鄭小姐和她前男友的感情,這一點我也說過她了,她也知道錯了,已經跟那個男人分手了,回頭我也會讓她就這件事跟鄭小姐道歉,然後――”


    時宴突然打斷他:“道歉?然後讓書意和前男友舊情複燃?”


    “啊?”


    範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那肯定不能舊情複燃,那個前男友太不是個東西了,鄭小姐是懸崖勒馬。”


    時宴的重點向來不跟範磊契合,他點了點頭,問道:“她前男友怎麽不是個東西了?”


    其實範磊聽得出來,同女人一樣,作為男人,“前男友”也是一根如鯁在喉的刺。


    這個時候,對他最有利的走向,是使勁貶低嶽星洲,這樣時宴舒服了,他也就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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