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嗎?


    其實,前世的她在經曆了那樣悲戚慘烈的變故後,怕是更難以接受將軍的好了。


    如此說來,是不值的。


    ……


    門外,小滿見天色漸晚,輕聲進來提醒主子。


    良宵往外一瞧,撂下酒杯就起身,回去遲了怕是要惹將軍不悅,又對良景道:“二哥哥,我想捎帶一份烤全鵝回去。”


    良景嘖嘖兩聲,叫來小廝去準備,“你倒是變心快,半月前還鬧死鬧活要和離,怎的現在就猴急回去找郎君了?”


    良宵被他說的紅了臉,“我自己吃的!”


    “得,不說你,”良景一副看破不說破的神情,起身送她出門,行至一樓時,小廝正好將食盒送來,小滿接過。


    “快回吧,別叫將軍等久了。”


    良宵應下,確實不能叫將軍等久,轉身出門側眸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她不由得頓了頓,拉著小滿從側邊繞過去,椅在珠簾旁仔細聽那裏的動靜。


    小滿小聲問她:“夫人,咱們這是做什麽?”


    “噓。”良宵示意她噤聲。


    隻聽得一粗獷的男聲道:“看你是個懂規矩的,東西給夠了一切好說。”


    另一聲線單薄、稍顯年輕的聲音道:“那是自然,還請朱大人行個方便,”說著便遞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過去。


    朱大人解開布袋瞧了眼,滿意一笑:“小兄弟放心,莫說是要去糧草營,就是將軍身邊的隨行我也能給你安排!”


    “當真?”


    過了一會,良宵不動聲色的走開,緩步出了珍饈齋,神色漸冷,那年輕的便是前世的高副將。


    想不到竟是用了這樣的手段一步步爬上來的,說不定前世將軍落罪也有他一份,重生以來,就算是對她有一點威脅的人都不能放過。


    莫說他曾覬覦她的身子。


    現今主動露出馬腳,可不能怪她平白冤枉人。


    第21章


    半刻鍾後,良宵回到將軍府,她著急回去,因此便沒注意一路上跟著馬車隨行的幾個青年小廝及府外一圈黑壓壓的人。


    看似祥和平靜的將軍府早已掀起一陣波濤,因她的歸來又平息了下去。


    宇文寂從來就沒真正放心讓良宵獨自出門。下朝後連軍營也不去了,徑直回府,一直等到黃昏不見人回來,當即遣人去韓大夫人府上詢問,竟得知席麵午時就散了。


    這境況,叫他如何不多想。


    到底是怕了。


    那種動不動就找不著人影的滋味著實難熬,說到底是因為他還不得她的心。


    府裏幾十個小廝全出去尋人,很快在東街巷子口見到府裏的馬車和車夫,仔細一問才知曉夫人的去向。


    他不願約束太多,卻還是派人將珍饈齋圍得水泄不通。


    遙竺院。


    良宵剛進院子就聽冬天說將軍大人一早就來了,她沒往深處想,進了堂屋果真瞧見神色漠然的男人坐在堂前交椅上,正好整以暇的吹著茶盞上漂浮的茶葉,見她進來才抬眼。


    “讓將軍久等了,”良宵伸手朝小滿要來食盒,放在宇文寂右手旁的桌麵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解渴才問:“尋我何事?”


    宇文寂方才斂下躁動不安,放下茶盞後,漠然神色在掃過飄著肉香的食盒時多了幾分期待,他指著籠子裏的百靈鳥道:“得了隻鳥兒,拿來給你解解悶。”


    良宵瞧去,眼睛亮了幾分,鳥兒小小巧巧,叫聲清脆極了,羽毛也豔麗,閑時逗逗鳥也是個樂子。


    “將軍有心了,我很喜歡。”


    宇文寂眉宇間籠罩的最後一絲陰霾褪下,嘴角微微上揚著,掌心所及之處也帶了幾分溫熱。


    常言道有來有往,良宵慶幸自己沒空著手回來,她將食盒推了過去,笑眯眯的開口:“這是特地給你帶的烤全鵝。”


    小滿忍不住笑出聲,惹來良宵怨懟的眼神,她忙提著鳥籠退出屋子。


    不好意思隻是一瞬。


    良宵記著要收拾高副將這事,“將軍,我今日聽見一樁不得了的事情。”


    “嗯?”宇文寂側身,漆黑的雙眸落在她翁動的紅潤唇瓣上,眼裏暗芒閃爍不停。


    “有人在珍饈齋密謀苟且之事。”


    “說來聽聽。”


    “有人聽說宇文軍招募新兵,竟暗地裏使銀子給上級將領,挑揀些輕鬆的去處,這哪是為國盡忠,分明是怕苦怕累,蒙騙軍餉,若是戰爭再起,養兵千日豈不是養出一群貪生怕死的廢物?”


    “竟有此事?”宇文寂霎時冷厲了神色,黝黑的瞳孔散發出危險的光芒,這樣萎靡的風氣一旦在宇文軍內盛行,不出一年兩載便要出大事,“可聽到是何人?”


    良宵歪頭想了想,“好像是個朱什麽的。”


    朱,軍中有此等權力行駛調度職權的隻有朱參將。


    宇文寂臉色一沉,已然是起了殺意,這朱參將原是個貪生怕死的,誰料私底下又藏了這樣的心思,這廂更是留不得了。


    良宵定定神,繼續道:“將軍可不能放過他們,還有那個使銀子的,待會我給你畫下來,一定要好好懲罰他們!”


    “那是自然,我宇文軍容不得此等宵小之輩。”


    這回她放心了,將軍正直無私,說話一言九鼎,那高副將定是沒活路了,不過瞧著將軍大人越來越凶狠的神色,良宵本能的縮縮脖子,趕緊將茶水遞上去,“將軍喝口茶消消氣。”


    宇文寂臉色緩和下來,偏頭看了眼溫順柔和的嬌.妻,她的雙眼澄淨明亮,嘴角彎起,兩個淺淺的酒窩隨著她的笑意漸漸加深。


    不複以往的敷衍了事,平心靜氣的交談裏不難看出她發自內心的真切、用心。


    這樣的直勾勾的不加掩飾的炙熱眼神叫良宵一陣別扭,她訕訕放下茶杯,忙轉頭看向別處,顧左右而言他:“這個……你不怕我騙你的麽?”


    宇文寂輕笑一聲,竟是下意識的抬手將她掉下的碎發夾到耳後,他指尖是燙的,剛碰上那軟□□致的耳朵,便探到上邊灼灼的熱度,與他指尖上的並無二樣。


    也是這一下,良宵仿若受驚了般,猛地扭身過來,不經意間避開了那隻手,雙頰很快染上霞紅,她看著一桌之隔的英俊男人,尷尬又不失羞怯的露出一個笑來,“有點癢。”


    癢才避開的。


    宇文寂自是知曉她那點小心思,往時還會覺著難堪,現今卻是,生出幾許意猶未盡來,那種他碰一下,她便躲一下,躲完了還要生硬的找借口開解他。


    這種感覺很有趣,莫名的誘人去招惹,去觸碰,卻又時刻忌憚著,警醒自己切莫過分。


    眼瞧著良宵越來越不安的動騰著,時不時摸摸額頭,宇文寂知曉,這便是怕他誤會又在絞盡腦汁的想其他借口了。


    誠然,大將軍在男女情.愛上食髓知味,恨不得一下子便將人得到,可也知欲速則不達。


    於是他端起茶杯若無其事的喝了口茶,自然而然的答她那話:“若你當真騙我……”


    “沒有的絕對沒有!”良宵急忙打斷他的話,她這話雖參雜著前世的事情,亦是半真半假,但是絕沒有過分誇大事實汙蔑人。


    宇文寂挑挑眉,從中看出一絲貓膩來,眸色也變得晦暗不明,恰此時眼簾微微闔上大半,將裏邊的複雜思緒遮掩去了。


    他自是知曉她不會誆騙自己,就算是兩人鬧得最凶、她脾氣最差的時候,也不會當麵同他扯謊。


    不知他在想什麽,這叫良宵十分不安,她忍不住替自己委屈,軟聲裏不知不覺間帶上點嬌態:“將軍,難不成你疑心我挑撥離間,惑亂軍心嗎?”


    “自是沒有,”說著,宇文寂起身,臉色深沉,默了半響卻是問:“你是不是想向我討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個事情:下周周一到周三不更新。


    (因為作者改文誤了時間,本周沒有申榜,無榜期間更新會少一點,還請小闊愛們見諒,祝大家好。)


    作者不更文時都在存稿ing


    第22章


    漆黑的夜裏,隻有一輪彎月高照,月光朦朧又孱弱,風動時,厚重雲層緩緩移來,不多時便將那點微弱的月色遮了去。


    四下無聲,遙竺院更是寂靜,就連來回走動聲也少了,分明才將天黑,還沒到就寢的時候呢。


    卻是丫鬟們盡量不往主院裏去,就算有差事的,也自覺停了下來。


    明眼的都懂,大將軍與夫人在裏邊呢,這幾日也是瞧見了的,夫人回心轉意了,將軍又是個深情種,這夜裏啊,幹材烈火燃了也未可知。


    誰不要命了敢這時候去打攪。


    殊不知,裏邊這是濕柴鬱火。


    ——你是不是想向我討什麽東西。


    良宵愣神許久,全然被問懵了。


    上輩子將軍給她的東西夠多了,此生她怎敢再貪求別的。


    她也知道自己尚未取得將軍完全的信任,因此每做一件事必是細心去告之一聲,就連處置貼身之人,也是深想了許久才決定的。


    然而此刻將軍居高臨下的凝著她,高大如山的身子無形中給人一股極強的壓迫感,幽深的眸子盛滿探究與濃濃情愫。


    良宵仰頭望著,小心拉扯住他寬大的袖子,前後晃了兩下,頗有些示弱的意味:“我是心甘情願的,沒有要討什麽東西。”


    語畢,身前的高大身軀忽的傾身過來,良宵感覺一陣冷風吹過臉頰,慌亂間,她硬是沒多動一下,下意識閉了眼睛,等待男人的靠近。


    靜默半響,那陣冷風後再沒有其他動作。


    直到耳畔傳來男人的輕咳聲,上好料子裁製的袖子從她手裏滑走時輕飄飄的沒什麽感覺


    良宵眼睫顫了顫,緩緩掀開眼皮,卻見將軍已經坐回椅子上,她驀的鬆了一口氣,心裏砰砰亂跳,說不清是輕鬆還是藏了失落。


    罷了,將軍不是昏庸無道之人,自會去查明事情真相,此番斷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說多了反而會露怯。


    頓了頓,良宵問:“將軍,那畫像我今夜就畫給你吧,明日我要去赴王夫人的宴席,怕是耽誤了時候。”


    宇文寂瞧著她眼下兩團淡淡的烏青,拒絕的話到嘴邊又變了,“可知姓名,或是與我說說大致樣貌,明日我叫老黑去尋。”


    良宵低眸想了想,終是裝作不知,道:“我隻匆匆瞧了幾眼,並未聽到那人姓甚名誰,隻怕我所言不甚詳切,還是畫下來吧,很快的。”


    宇文寂默認了,與良宵一同去了小書房,隨著她取來宣紙落座,他立在一旁,十分自然的研起磨來,視線落在認真作畫的嬌.妻身上。


    從這角度看去,她修長的頸子瑩白如玉,往上便是稍顯尖細的下巴,粉潤的唇瓣,挺翹的鼻子,那顆胭脂痣依舊灼人心神,巴掌大的小臉上無一處不是他喜愛的。


    無一不是如夢般見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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