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運氣,運氣,深呼吸,深呼吸,領著兒子弘晙去了自己的書房。


    四爺不相信兒子能考成平均合格。


    “平聲分哪些?”


    弘晙瞧著阿瑪的架勢和麵色心裏頭也納悶,低眉肅手的,小模樣兒別提多乖巧,“上平和下平。”


    “上平有哪些?”


    “一東、二冬、三江、四--四--支、五--五--”


    弘晙阿哥努力去回想自己記憶力那個“五某某”,小哈巴,小白貓,小蘆花、小鸚鵡……一路跟來書房,一起望著他們的主人,一動不動,然而任憑他抓耳撓腮,搜腸刮肚,搜索自己的腦袋瓜子,就是找不到“五某某”的蹤影。


    今兒特別傲嬌的“五某某”:平時對我愛理不理,一眼掃過,眼角兒的餘光也不留給我,如今我就不出現,哼。


    弘晙……


    四爺……


    “‘一東’有哪些?”


    “東、同、童、僮、銅--”中間還有幾個實在想不起來,弘晙偷偷瞄一眼阿瑪越來越黑的麵色,小模樣更乖了,“……衷、忠、盅、蟲……”


    四爺……還是不相信。


    “《千家詩》第一卷 的《五絕》,背一首阿瑪聽聽?”


    di一卷的《五絕》……弘晙阿哥裝模作樣地做思考狀,目光恰好落在窗戶上那隻正打理羽毛的金剛小鸚鵡的身上,瞬間靈光一閃。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第29章


    背的抑揚頓挫, 還搭配可愛的搖頭晃腦。


    四爺那個氣啊。


    四爺是端坐著, 弘晙站在阿瑪的跟前, 父子倆個隔著一步遠的距離,恰好視線平行。弘晙背完後望著望著阿瑪的小眼神兒別提有多“乖巧”,大眼睛“咻咻咻”的星光閃閃。


    滿臉都寫著“阿瑪誇啊”。


    親阿瑪胸膛起伏,胸腔裏的火氣升騰。


    偏偏對著兒子發不出來火氣, 一口氣全憋在胸口。


    弘晙……


    ……?


    弘晙按住亂跳的心髒,上前一步給阿瑪順著後背, 這次是真的乖巧, 四爺……這是親兒子,這是親兒子,四爺使勁兒安慰自己。


    親兒子的六分就是真的六分,可他今年第一年進學, 考成六分,也是好的。


    考成六分, 也是好的?四爺的麵色黑如墨汁兒,語氣是壓製後的平靜。


    “上次阿瑪去上書房聽課,你老師講的是朱熹先生的《觀書有感》,背。”


    朱熹先生?弘晙登時反應過來阿瑪的意思, 大眼睛瞪得圓溜溜,全是明晃晃的不滿和不喜。


    朱熹先生自己喜歡學習就罷了,還讓天下人也都跟著他學習,學那什麽“四書五經”,太壞了。更別說那兩節課因為親阿瑪在, 他痛苦地裝乖裝了一個多時辰。


    就見弘晙阿哥特巴圖魯地腮幫子一鼓,小脖子一梗,背不出來,連想一下也不想去想。


    親阿瑪在心裏默念不氣,不氣,不氣……兒子還小,兒子還小……


    “上而無極、太極,下而至於一草一木一昆蟲之微,亦各有理……天地中間,上是天,下是地,中間有許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獸……便各自有個道理……”


    “這是朱熹先生的‘格物致知論’,上次你不是還說朱熹先生提議人要對天文、地理、生物、農業、氣象等萬事萬物都研究,很對嗎?還有人性二元論,‘天地之性’和‘氣質之性’等等,朱熹先生大才大德……。”


    四爺壓下火氣和兒子講道理,弘晙早就從小係統那得知一些信息,大眼睛瞪得大大地,小嗓門鏗鏘有力地和親阿瑪辯駁。


    “《漳州女子之杖林》載:漳州女皆小足,必倚杖而行,凡遇慶吊之事,女子皆往。每人皆持一杖,相聚成林。蓋初時民俗,淫奔者眾,朱文公守漳時,立法命之纏足極小,使不良於行,藉革其澆俗……”


    “‘天地之性’和‘氣質之性’乃是北宋張載先生所研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說的是張載先生……”


    四爺驚呆了。


    外頭偷聽的弘時也驚呆了。


    弘晙……也驚呆了。


    小係統……主人快哭啊啊啊。


    驚覺說漏醉了,本來弘晙還猶豫來著,小四爺長大了怎能說哭就哭?可是四爺聽了兒子一通歪門道理氣的渾身發抖,弘晙一看阿瑪真的生氣了,害怕了。


    “哇哇哇--”


    “哭”得特大聲。


    四爺突然聽到兒子嚎啕大哭,知道自己嚇到兒子,習慣性地要去哄哄又怕越發慣的他脾氣上漲,就這麽一個猶豫起身的瞬間,另一個兒子弘時……“砰”地推門而入,“撲通”跪地。


    “阿瑪,四弟年齡還小,您別打他。”


    “都是弘時沒有照顧好四弟,弘時認罰。”


    四爺愣怔,他正要開口,就見自己福晉也衝了進來。


    四福晉是真的憤怒。


    弘時和她報信後她放下手裏的事兒就趕了過來,在外頭聽到兒子的哭聲,進來聽到弘時給兒子求情,心都碎了。她兒子哪裏不好?兒子又不用考科舉,四書五經還要怎麽念?


    “爺,弘晙有什麽錯兒您慢慢教導,您打他,您不若打我吧。”


    四福晉一把抱住自己兒子,和兒子一起哭。想起曾經讓弘暉好好讀書好好爭氣的過往,淚珠子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兒子在他額涅的懷裏哭得“驚天動地”,福晉自己哭得淒慘傷心,四爺著急之下正要起身安慰他們母子……


    李側福晉大著膽子趕來書房,本來不敢進來,可是四阿哥和福晉都哭了,兒子還跪著一副認罰的架勢,不知道到底兩個孩子犯了什麽大錯兒,“撲通”一聲跪下拚命抱住四爺的大腿不鬆手。


    “爺,這可打不得。打完不光我們心疼,保證您是最心疼的一個。”


    …………


    李側福晉的嗓門又尖又細,極富穿透力,書房裏蕩起悠長的回音“個--個--個--”,下人們都嚇得不行,耿格格,鈕鈷祿格格等人都陸續來了,就連剛剛出月子的年側福晉也趕了過來。


    四爺為人正派講規矩,四福晉也是周全賢惠人,按理說四爺府上是幾位皇子家裏最和順的了。可人活在世上,誰還沒個傷心事兒?尤其是四爺府上子嗣不旺,幾個女子都有失去孩子的經曆。


    四福晉,李側福晉,年側福晉,武格格、宋格格,包括抱著孩子的耿格格,鈕鈷祿格格這些人都是好一場痛哭。


    傷心還容易傳染。


    弘晙發現親額涅哭得傷心,也跟著掉了幾顆淚珠子;弘時眼眶發紅;弘曆和弘晝兩個剛滿周歲的小娃娃當然更能哭;大格格想到自己即將出嫁,離開父母親人,也哭;才出生兩個月的小格格也哭。


    雍親王府裏頭哭聲震天,聲震雲霄,四爺目瞪口呆。


    這……簡直……四爺不知道用什麽詞來表達他的心情。


    別說弘晙,就是弘時他也沒打過一次。


    弘時……接受到阿瑪的目光,驀然發現,好像……哪裏不對?


    親阿瑪不想理會他,瞪向弘晙。


    “始作俑者”弘晙阿哥正一邊掉眼淚,一邊抱著親額涅“互相”安慰,沒顧得上親阿瑪這邊兒。


    四爺運氣,運氣,幹脆坐下來等他們娘幾個都哭個夠。


    …………


    一刻鍾後,眾人的哭聲漸漸停止,平日裏都端莊守禮,難得有這麽個大白天光明正大大哭的時候,哭出來後都覺得心情挺順暢的,就是在孩子們麵前有點兒不好意思。四爺……


    “額涅啊,不哭不哭,弘晙愛額涅啊。”


    “額涅不哭,嗯,額涅不哭,沙子迷了眼……”


    四爺額頭青筋一跳,正要發話,管家來通報雍親王府的鄰居八阿哥府來人。


    客人來了當然不能再哭,大人們需要打理儀容,三個奶娃娃要哄,可他們還沒在書房門口散開,就見急脾氣的八福晉急衝衝地衝進來,一把將弘晙摟在懷裏,好聲哄著,“弘晙不哭啊,不哭啊。”


    八阿哥跟著自家福晉進來,瞧著這一家子都是剛剛哭過的模樣兒,尤其是弘晙侄子哭得小臉通紅,也顧不得合不合規矩,登時和他四哥對上了。


    四爺保持住一張冷臉,哥兩個去前院說話,後院的人該梳洗的梳洗,該哄孩子的哄孩子。


    “大過年的,四哥你就這樣嚇唬孩子?弘晙這個年紀,有錯兒很正常,慢慢說就是,哪有動手的?”


    “就是考得不好,那也是慢慢教導,第一年進學,誰能門門考滿分……弘晙侄子愛玩卻也沒丟下學習,這不就是很好了……?”


    八阿哥越說越生氣,他們夫妻兩個沒孩子,兩家又是鄰居,不管平時和四爺在朝堂上怎麽鬧,對弘晙侄子那是真心疼愛。


    府裏下人知道兩位主子的心思,聽到弘晙阿哥的哭聲當然是趕緊通報,八阿哥猜測是弘晙年考的事兒,生怕古板的四哥真打孩子,八福晉怕四嫂不敢和四哥硬抗弘晙吃虧,夫妻兩個就這樣急匆匆地趕來了。


    趕來一看不光弘晙哭,嫂子們,侄子們,侄女們都哭,可不是要著急?四哥這是發了多大的火氣才把一家人嚇成這樣?


    八阿哥劈裏啪啦一通話,四爺不能說他兒子多聰明,他對兒子的期望有多高,也不能說他真沒打兒子。


    考得不好,冷麵四爺教訓兒子很正常,不教訓才奇怪。


    八阿哥一看四爺擺出來一張冷臉不說話,更生氣。


    自從四貝勒府改成雍親王府,不光府邸的瓦片兒換成光彩輝煌的,府邸內部也是更氣派更寬敞,後院和小園子越來越大,前院收拾的也越來越有親王身份,八阿哥瞧著偏殿裏的擺設,清正風雅,端的一個悠然田園的“圓明主人”的好派頭。


    就見八阿哥一聲冷笑,“四哥你這修身養性的,脾氣倒是越發的大了。”


    “以前嫌棄弟弟的字不好,嫌棄九弟愛鬧騰,嫌棄十弟太招搖,還嫌棄十三弟的算術不好,十四弟文采方麵不靈……現在又要這般管著孩子。”


    “這世上一進學就能門門滿分的神童有幾個?就算弘晙是神童,四哥你也忍心天天拘束著他捧著書本兒?皇家的孩子,要那些文采名聲兒有什麽用……?”


    …………


    四爺自覺今兒經曆太多,到這個時候沒有力氣生氣了。


    聽著八弟失禮的話也沒有和往常一樣生氣。


    “汗阿瑪吩咐幾個琉璃處研究玻璃造法,四哥最近忙著戶部也沒空,八弟若是有空,不若常去琉璃處看看。”


    …………


    四爺說的平常,然而八阿哥真被嚇住了。


    “四哥你說什麽?”


    八阿哥懷疑自己幻聽了,他四哥給他找了一個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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