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晙阿哥還是不樂意。


    “十三叔--要早告訴弘晙啊。”


    都不告訴他,他當然著急,弘晙阿哥理直氣壯。


    十三叔氣笑了,“是是是,要早告訴我們的弘晙阿哥。”


    “你呀,你也不想想,和趙世顯鬥富的人,張灝,一個小小的裏河同知,五品的官兒,如何有那個底氣,那個財力?”


    弘晙……


    弘晙阿哥不好意思,撲到十三叔懷裏賴皮。


    “弘晙知道了,弘晙光想著河道總督的事兒,忽視了其他人。”弘晙阿哥有錯就改。


    十三叔抱著小侄子笑得欣慰,“知道就好。弘晙要記得,江南官場……盤根交錯,尤其兩淮鹽商聚集的地方。這個事情不比當年噶禮那件事簡單,後麵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弘晙明白。”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就好像額涅回答他有關於裹腳的問題一樣,可弘晙阿哥還是乖乖答應下來。


    事情太複雜是事實。他要準備好打“持久戰”,時刻盯著幫助十三叔和十四叔收集消息。


    弘晙阿哥心裏有了主意,胤祥不知道弘晙阿哥的想法,眼見他答應下來,稍稍放了心。


    …………


    第二天,天公做美,弘晙一大早爬起來,打拳背書,用早膳,乖巧的小模樣,四福晉一看就知道兒子還沒放棄,隻是有了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傳話,她也不怎麽擔心了。


    母子兩個安靜地用早膳,雞絲辣湯、淮安的小麵條、雞粥蒲菜、小湯包……弘晙來到南方後,體會到宮裏的南方菜,和南方的南方菜的不同,就特喜歡。


    兒子吃嘛嘛香,四福晉當然喜歡。


    “到了黃河邊上,不許亂跑。那是兩河交匯的地方,水勢特別大,千萬小心,知道不?”


    “知道。”


    弘晙阿哥一臉乖巧,看看時辰,和額涅揮揮手,“額涅再見。”


    “嗯,小心。”


    四福晉不放心地追出來,又喊一聲。


    “額涅放心。”弘晙阿哥回頭喊一嗓子,想起今天就能看到黃河奪淮的地方,小小的激動。


    小跑著來到瑪法的住處,皇上剛剛用完早膳洗漱出來,正在換衣服。


    一看到乖孫孫的小樣兒,就知道他這是還打著什麽小主意,不過皇上相信乖孫孫既然知道事情複雜,那就不會衝動行事。


    皇上想起昨兒乖孫孫的鬧騰,挺樂嗬,“想通了?”


    弘晙阿哥一愣,隨即想起瑪法的“不厚道”,眼神兒控訴。


    皇上一噎,換個話題,“今兒這身衣裳不錯?挺方便--涼爽。”


    弘晙立馬得意起來,在瑪法跟前走一圈兒,各種顯擺,“額涅做的。”


    皇上……


    瞧瞧這小孔雀的模樣,不就是一般的便服,一箍圓、一果元嗎?


    大清入關之前,為了騎射方便,放風擋寒,衣服都是四大件,且前後開叉到胯部,袖子頭上再加馬蹄袖,進了關了,就發現這衣服不適合關內穿,太過於累贅繁瑣。


    秋冬天還好,穿多了暖和,到了春夏天,袍服前後開叉,裏麵就要穿底袍擋住裏褲,這就熱了。


    於是就有了北方的小馬褂,也就是原來長到膝蓋上的行褂放短到腰上,斜襟、對襟都行。


    於是就有了南方的一箍圓、一果元,也就是類似漢服的袍子,右衽,小圓領,前後不開胯,隻開五六寸長的小叉叉,直接代替行褂和底袍,小平袖日常活動也方便,腰上直接束腰帶,腳上也不是靴子,而是輕便的雲履。


    弘晙阿哥一身兒玉白色的芝麻地紗小袍子,介乎於深藍、淺藍之間的漸變色,類似雨過天晴般的天青釉色,清新、輕鬆、唯美,讓人一看就有種置身江南水鄉的感覺,精致、舒緩、寧靜。


    腰上隻簡單的一條小玉腰帶,頭上一頂紗做的同色小瓜皮帽,淡淡的沉香香氣散溢,涼爽,舒適,愜意,美!


    抬眼看去就是獨特的,獨屬於弘晙阿哥範兒的紈絝子弟樣兒。皇上不由地心裏感歎一聲,就這模樣,長大了不知道怎麽招惹人家小姑娘。


    皇上想起來乖孫孫長大後的樣子,哈哈哈笑,“等到了地方,這鞋子可不行,要穿厚底的粗布鞋。”


    弘晙阿哥麻利地點頭,“額涅都有給弘晙帶上。”


    “嗯。”四兒媳婦這一路上的表現,皇上很滿意。


    一行人上路,皇上到底還是不放心乖孫孫,讓他和自己一輛馬車。


    弘晙……


    弘晙阿哥趴在馬車裏無精打采,可是從行館到清口,至少半個時辰。


    “瑪法,和弘晙玩‘小錢錢大哼哼’啊?”弘晙阿哥要找事情做。


    “不玩。”皇上捧著書本兒看,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玩‘666飛飛飛’?瑪法,在馬車上看書會眯眯眼。”


    “瑪法年齡大了,已經老花眼,不怕眯眯眼。”


    “瑪法,弘晙給瑪法講故事,弘晙這幾天聽了好幾個當地的小故事。”


    “比如龜山的傳說,水母娘娘的故事,瑪法都知道。”


    …………


    皇上始終“不動如山”。弘晙阿哥不放棄,繼續問道:“瑪法,玩積木,好不好?”


    “瑪法啊,你和弘晙講講河道的故事啊。弘晙還不大明白。”


    “瑪法,兩淮鹽商都很有錢嗎?”弘晙阿哥想起牽扯進趙世顯一事裏的安家人。


    “瑪法……”


    親瑪法終於受不住乖孫孫念經一樣的念叨。


    “還有哪裏不明白?”


    皇上表情嫌棄,但是弘晙阿哥滿臉歡喜。


    立馬精神抖擻地爬起來,盤坐在瑪法的對麵,快速地問出他昨晚上想到的問題。


    “瑪法,河道上,總衙門,各河段,各個廳衙門……那麽多的官員,怎麽可以串聯一氣?沒有一個清官嗎?”


    弘晙阿哥真的奇怪,河官是怎麽上下串通一氣?皇上……皇上後悔讓乖孫孫提問了,但是皇上麵對乖孫孫期待的大眼睛,沒法不回答。


    其實細想起來,皇上也聽感歎,“河道上的官員,對比其他地方官,算是來曆特殊的一批人。”


    “因為河道上的官員,責任重大,危險也大,正常的科舉官員,沒幾個人願意過來。”


    大清進關後就有的一項,捐納授官途徑之一。凡官吏因公失誤,或無實犯贓私,而受到降革留任、離任、奪銜、奪資及摘翎等處分者,可以納捐坐補原缺,稱為捐複。


    按規矩,官吏因事受處分,經過數年觀察無過錯,可以酌情開複、捐複。此外,文職京察,大計六法無過;武職軍政被劾,無奸贓情罪,亦許捐複原銜。康熙三十六年修訂《河工捐例》,河道工官們可以通過捐納獲得職銜。


    弘晙……聽明白了,看向瑪法的眼神兒,特……同情。


    本來就是一群有錯的人,正好聚在一起,那個什麽--臭味相投,沆瀣一氣,好像是夜間的水氣、霧露一樣遇到一起。


    皇上……氣得瞪眼。


    “這隻是瑪法想出來的一個原因。具體的,還需要再查。瑪法當時隻考慮治河困難,急需用人,也沒想到……”


    如果不是這一趟來江南,皇上真的無法想象江南的情況,是這樣。


    皇上心裏歎氣,對著眼巴巴的乖孫孫說道:“再好的製度,也要有合適的人來執行才行。”


    “像於成龍那樣的好官,哎。”因為這些事兒,皇上懷念故人,“當年,河道上一開始隻設河道總督一人,掌管黃河、京杭大運河及永定河堤防、疏浚等事,治所在山東濟寧。”


    “後來隨著江南河道工官越來越多,修守事務也日漸趨繁巨,在康熙十六年,河道總督衙門才不得不由濟寧遷至淮安。”


    …………


    皇上細細地講解大清國的官吏來源,江南官場上到兩江總督,下到五品同知的身份資曆,然後弘晙阿哥的問題又冒了出來。


    比如為何要朝江南派這樣的人來,明知道他們不懂治水?為何要派趙世顯這樣的人來,明知道他有貪心……皇上不好說江南重地,在沒有“德才兼備”的人選的情況下,首先要選他能信得過的人,隻一句帶過為了江南安穩。


    弘晙阿哥知道瑪法又是說了一半兒留了一半兒,心癢癢,他待要追問,時間沒有了。


    清口,黃河、淮河、大運河相交的地方,黃河在這裏以雷霆萬鈞之勢,奔騰過來,咆哮而去,和平緩河段完全是兩個天地。


    雪原雷動下天龍,一路狂濤幾縱橫。裂壁吞沙驚大地,興雲致雨嘯蒼穹。黃河奪淮的氣勢,石破天驚,天吼地鳴。


    裏麵好似有千軍萬馬在衝鋒交戰,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渾黃如漿的滾滾河水夾雜著泥沙,雷鳴般地咆哮著,一座座巨浪象一隻隻大白鯊,瘋狂地張著血盆大口撲下來,滔滔濁浪,浩浩蕩蕩。


    站在此岸,望不到彼岸,沒有帆影,闃無人跡,隻能隱約看到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水天相連,模糊一片。


    弘晙阿哥被震撼到。


    春風煙柳,杏花微雨的江南遠去,梅子酸酸,風箏高飛,小姐姐們蕩秋千的朗朗笑聲也都遠去。


    周圍高聳入雲的堤壩,攔住這個從天而降的“地上河”;彎彎曲曲的人工河道,分流緩解黃河的衝擊力,還有深挖的河床,喧嘩繁華的碼頭,迎風飄蕩的“漕運”旗幟……這是另外一種震撼。


    來自人類智慧的結晶,結合這番天地造化,帶給他的震撼。


    京杭運河在清口與黃河、淮河相交,是三條河流治理的重點。由於黃河的逐步淤積抬高,造成淮河水排泄困難,黃河水位高時還要倒灌運河和洪澤湖,造成清口過船困難,也使裏運河經常受淮水經洪澤湖排泄泛溢的危害。


    為此,在高郵以下的裏運河東堤上,修建多座歸海壩;在邵伯以下,修多條歸江水道和相應的歸江壩,排泄淮水歸海歸江,裏運河成為淮河的行水排洪河道。


    皇上哈哈哈大笑,“怎麽樣?震驚吧?”


    弘晙阿哥重重點小腦袋,聽著碼頭上船夫吆喝的調子,格外地親切;眼睛玩著來來往往穿梭不停的船隻,格外的激動。


    弘晙阿哥心裏豪氣升騰,眼睛發亮,大聲地回答:“弘晙喜歡!”


    一副要和黃河一樣咆哮天下的小樣兒,皇上望著乖孫孫,還是哈哈大笑。


    乖孫孫喜歡這大好河山,將來會讓這大好河山變得更好,他很驕傲,很自豪。


    “大清國的國泰民安,有兩項最為關鍵,一個是西部,一個就是南方。”


    “西部要打仗,要守住;南方要安定,要發展。其他地方,當然也不能出亂子,可這不管哪一方麵,大運河的水不停堵住,漕運的船不能停,黃河不能為患地方,瑪法幾次南巡,為的都是治水。”


    去下遊洪澤湖的路上,皇上和乖孫孫細細地講述,大清國的治國大計,治水,是重中之重。


    關係大清國的安穩強大,關係國計民生。


    說到這裏,皇上想起這次南下的所見,所聞,難免感歎一聲,“瑪法這些年,鬆懈了。弘晙要記得,時刻保持警惕。”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人誠不欺我們。”


    皇上感歎完,沒聽到動靜,轉頭一看乖孫孫,登時被他的小模樣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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