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補習。”


    “這不是考試之前複習時間太緊張,怕說了耽誤你們學習經論嗎?隻是猜測,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們。”


    諸位同鄉都是哭,那位秀才扔下石頭哭得最為大聲。


    他們還能不了解吳士元的性子?


    一通發泄過後,聽說他答應給他們做補習,饒是知道他為人敦厚,也是非常的難為情。


    吳士元並沒有做錯。


    不說吳士元的人品,就是真有人得到小道消息不告訴其他人的學子們,他們也沒有資格去苛責什麽。


    “感謝吳兄。愚弟……”一個個年輕人,還有考得白發蒼蒼的老年人,都對吳士元流眼淚。


    看得吳士元心酸得來,眼淚也出來。


    朝廷這番科考改革,是好事,很多算法好,經論不好的人才,都會考中。可是,對於這些苦學半輩子經論的人而言,總是要過這道坎。


    距離下一輪考試隻有三天,時間太緊,吳士元自己也要看書,其他人也知道自己短時間也不能學會什麽,隻讓吳士元出幾道簡單的題目給他們做做,其他的不求,隻求下一輪考試,最簡單的題目至少可以會一點點。


    吳士元所在的河南信陽州都這樣了,曆來文風鼎盛的江南,更是如此。


    鄭燮從考場出來,望著東方升起的太陽,不再一心尋死的學子們,一麵感歎皇上的仁厚,一麵慶幸自己的猜測。


    這三道題目,太難了。


    尤其是最後一道。


    鄭燮在心裏琢磨,是不是在出題人的眼裏,這樣的難度就是大清國的學子們應該達到的程度?


    還是哪個算法大家出題後壓根就沒有多做考慮現實情況?


    然後他又琢磨他的那些好友們,不知道他們都會考得如何?


    鄭燮靜下心來,邊朝客棧走邊思考。


    以後在算法、幾何方麵要再下功夫。天文曆法也是。不管是哪一方麵的雜學,既然這次科考試題都變了,那就說明皇上要改革的決心,工商之學興起,特別是“工”,並不光是八旗子弟要學,大清國所有的讀書人都要學……


    其他的同鄉學子們就看著鄭燮的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他們的憤慨、失落、傷心……心思就是一動。


    鄭燮平日為人隨性不羈,除了他認可的好友們,日常有時間就是賣字畫賺錢補貼家裏,或者幫他乳母做家務,同鄉學子和他的關係並不怎麽好,甚至對他的行事頗有微詞。可是,此刻,關係未來前程的大事下,還是有很多人圍向他。


    “諸位有事?”鄭燮從思緒中醒來,眼睛一閃就猜到他們的來意,卻是不挑明。


    揚眉一笑,還是平日那副討打的模樣。


    其他人都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其中一個家裏特有錢的年輕學子鼓起勇氣說道:“五十銀子,解開第一道題目。”


    家裏特有錢的年輕學子自討他和鄭燮沒有交情,直接用銀子誘惑。


    其他同鄉聽到他的這句話,好像打通任督二脈一樣地看向鄭燮。


    距離下次考試隻有三天時間,誰去花時間幫其他人?看鄭燮笑的那個模樣,就知道他肯定事先有學習,還考得挺滿意……


    “我也出五十兩,我還可以幫鄭兄家裏挑水,我家裏有水井。”


    “我隻有三十兩銀子,剩下的打欠條。我還可以幫鄭兄家裏砍柴翻地,我有力氣。”說著話,這位出身農家的秀才還晃一晃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我銀子暫時不湊手,先打借條,找書院山長作保,抄書賺銀子分期歸還。”


    …………


    一人一句的,鄭燮歡喜得哈哈哈大笑。


    “在下剛剛是想看在同鄉的份上,給各位免費講講第一道題目,”察覺自己犯了眾怒,也沒人相信他的話,趕緊補充,“既然各位如此有誠意,在下就再給各位出一道簡單的題目做做,如何?”


    瞬間,諸位同鄉從怒火勃發要群毆這個小子,變成感激涕零。


    財迷的鄭燮能這麽大方,殊為難得。


    不是,可能他本來就是熱血心腸,隻是家裏困難,才不得不看重財物。?


    眾人對鄭燮刹那間心情特複雜,特痛快地掏銀子,打借條。


    鄭燮……五十兩,五十兩,三十兩……皇天後土在上,皇上萬歲,小四阿哥萬歲。


    乳母還說考上舉人就給他說媳婦,這下子,聘禮都有了嗷。


    鄭燮開心得見牙不見眼,隻覺得小四阿哥果然是他們的福星。


    小四阿哥·小弘晙,當然猜不到他的好友們都因著這場考試遭遇了什麽,也不知道揚州、蘇州、杭州……各地方的大書院院長們坐在一起商議下一步的教學方案。


    他和瑪法逛街買買買,走訪民間一個下午,回來公館下海泡泡,又開始寫信。


    這封信是寫給孫齊查。


    “孫齊查在水師大營要好好地練兵哦。不能因為世界上的不公平心懷怨恨哦,要放寬心胸向前看……”


    “鬆格裏姐姐那裏,不用擔心。十三嬸來信說,鬆格裏姐姐和十三嬸一起在京城開了一家小茶館,手藝地道,價格公道,四九城的老百姓都喜歡。八旗裏家庭貧困人家的女子,都有去幫忙,順便賺一點工錢補貼家用……”


    當時他額涅著急跟著南下,就把孫齊查和鬆格裏的事情托付給十三嬸,十三嬸挺喜歡鬆格裏姐姐,都給安排的好好的。


    孫齊查的叔叔四格,那戶看重孫齊查的大老爺,都緩和情緒,不再追究此事,隻是孫齊查和鬆格裏到底是礙著那位格格還沒有定下新的人家,不好先成親。


    弘晙阿哥寫著信,小眉頭不自覺地皺巴起來。


    做人要講究信義,要講究緣分,作為長輩要以身作則,強扭的瓜不甜,結親不是結仇,莫欺少年窮……這些道理弘晙阿哥逛四九城的時候,天天看很多故事。


    但是這些大人們,就和額涅說的一樣,常年身居高位,年齡漸長,都忘記了“道理”該怎麽說,怎麽做。


    或者,這就好比是科舉製度一樣。


    一個是不管不顧年輕人的爛漫天性強行灌輸“智力”,考考考,考上科舉才是光宗耀祖,才是出人頭地。


    一個則是直接用晚輩聯姻,絲毫不去考慮晚輩自己的意願。


    就算——晚輩的婚事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應該這般逼迫。弘晙阿哥生氣寫不下去,幹脆放下毛筆。


    科考的學子們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漠視生命,有了孩子後就行使家長的權利,也這樣要求自己的孩子,導致下一代的讀書人也大多是視功名為一切,極度缺乏安全感,漠視情感和道德,以及其他養家糊口的正經活計。


    不懂感恩生命,心智脆弱,認知歪曲……即使考上進士,將來又如何能是大清國的好官?


    弘晙阿哥想起阿瑪在廣東實行“攤丁入畝”受到的阻礙,琢磨要改變這一切的難度,眉眼間殺氣騰騰。


    小係統感受主人的情緒,立馬出來安慰主人。


    “主人,這個很正常。做父母的,自己不能‘成龍成鳳’,寄希望於子女,想要子女‘成龍成鳳’。”


    “不管現在的科舉,未來的高考,再未來的選拔賽……都是一樣。有年輕人受不住,一時想不開,白白丟了性命,也是無可奈何。”


    小小的白團子蹲坐著,端得一派談心的語氣,但是弘晙眉眼皺巴,不說話。


    小係統……接著說道:“主人,父母養大孩子,想給孩子自以為最好的一切,用人類的說法,人之常情。”


    弘晙……


    不情願地回答一句,“我知道。”


    他知道這是一個族群生存的方法,一個能最大限度地保障族群的繁衍和人丁興旺的方法,分開來講,也是每一個國家,每一個家族保障自己家族的繁衍和人丁興旺的方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孝道大過天”“父母之命不可違”……弘晙鼓著腮幫子,再一次感謝自己的阿瑪和額涅。


    自己的阿瑪和額涅,一定是大清國最開明的父母,弘晙心裏開心,眉眼不由地舒展開來。


    不過他想起阿瑪和額涅,轉眼又想起,他阿瑪出去一天一夜還沒回來的事兒。


    瑪法可能不去分界線,從馬尼拉直接回京。弘晙擔心他和瑪法回去京城的時候,阿瑪還沒趕回來,或者阿瑪還需要留在南方處理一些事情。


    想起又要和阿瑪分開,弘晙的眼淚出來。


    抽抽鼻子,自己掏帕子擦擦。可是弘晙再提筆,腦袋裏還是他阿瑪的身影。


    阿瑪——


    瑪法——


    弘晙感覺自己一顆心要分成兩半兒。


    想哭。


    好想哭。


    想哭就哭。


    “哇哇哇——哇哇哇——”


    弘晙阿哥張嘴就哭起來,外間的魏珠等人都嚇一跳,一下子衝進來。


    “阿哥,可是有什麽事情?”


    “阿哥,哪裏不舒服?”


    趙知、魏珠、紮拉豐阿等人都是著急,但是小阿哥就是隻哭不說。


    恰好四福晉正要來喊兒子去用晚食,剛一走進兒子的院子就聽到兒子的哭聲,登時跑進來。


    “不哭,不哭,弘晙和額涅說說哪裏不舒服。”


    弘晙看到額涅,更委屈,更想哭。


    “要阿瑪——哇哇哇——弘晙要阿瑪——”


    四福晉心裏一鬆,輕輕地給兒子擦眼淚。


    “弘晙的阿瑪今天晚上就回來,額涅保證不騙弘晙。”


    “弘晙用完晚食,寫完信,睡醒一覺,阿瑪就回來了。”


    “真的?”


    弘晙不大相信,眼睛含淚看向額涅,但是四福晉對此非常肯定。


    “真的。你阿瑪又不去打仗。保證明天早上之前回來。”


    阿瑪明天早上之前回來,那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回京?弘晙阿哥高興起來。


    “謝謝額涅。”


    弘晙笑開來,正要和他額涅說說孫齊查和劉大魁的事情,皇上那裏有人來稟告,西班牙的小公爵明天就到達馬尼拉,明天上午來拜見。


    小公爵的信裏言辭懇切要見小四阿哥,皇上問小四阿哥,要不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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