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他們支持自己的原因一樣“微妙”。


    二哥因此對他們不假辭色,動輒就甩鞭子;而他,無端端地成為他們和皇上拉鋸的棋子而不自知,還心生妄念,“誌滿意得”……


    “這些日子,我有空的時候也會想。”


    “我們,和大臣們,和普通百姓們的關係,該是怎麽樣的?”


    雍親王心裏一跳,眉心一皺。


    卻還是沒有回避這個問題。


    “能去想,就很好。”


    “四哥本來很堅定,但是出去一趟,對自己的信念也猶豫了。”


    雍親王本來是一個儒家人,一個天經地義地認為,君君臣臣、臣臣民民才是正理的人,可他這一次南下,直麵了百姓……


    百姓是什麽樣子的那?雍親王抬頭看天,午後的天空透心的藍,沒有一朵白雲。


    “等你出去一趟回來,真實地接觸每一個階層的人,會有答案吧。現在讓四哥說,隻有一句:“國泰民安、河清海晏,兩萬萬民……無饑荒。”


    兩萬萬民……無饑荒?胤禩眯著眼睛看向他四哥。


    國泰民安、河清海晏,他可以理解,他四哥本就是這樣的人。可兩萬萬民……無饑荒?


    他就是沒出去,他也知道四哥的意思,可他縱使接受了改革的好處,明白了改革的必須,也不認為四哥的“理想”可以達到。


    “……四哥你知道嗎?自從我開始監國到現在,我家弘旺才幾歲,有人看到我這大門口又有戲了,都來找門路。”


    “在朝為官,就好比這哈哈珠子選拔一樣,在位的人,想方設法維護自己的權利,獲得更多的利益。這就是人性。”


    四爺聽到八弟提起這個,想起烏先生說的,自家裏的弘曆和弘晝也都被人盯著,不由地麵色一冷。


    “那有如何?我們做人,修身齊家,就是要極力修正自己人性。”


    “你說的,哈哈珠子們形成小團體,官員都要送家裏子弟到皇家做哈哈珠子的風氣,我和汗阿瑪前兩天剛提過,必須遏製。”


    胤禩:“……”聽到他四哥這句話,什麽愁緒都沒了。


    眼睛瞪大,聲音略急躁。


    “四哥,你才回京不到一個月。”能不能不要著急“做青天大老爺”?


    “你看看汗阿瑪給弘晙侄子選的伴讀和哈哈珠子?汗阿瑪要恩蔭老臣和功臣,本身沒錯,發展到現在的情況,誰也沒有預料。”


    “還是說四哥要遏製這股風氣,從弘晙侄子身上開始?弘晙侄子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有來曆,有象征意義?哈爾薩就不說了。弟弟還聽說,汗阿瑪答應曹寅,將來他孫子曹沾長大也做哈哈珠子。還想要九弟的長子娶揆敘的女兒。”


    哈爾薩的事情關係到德妃娘娘,已逝的孝昭皇後,鈕鈷祿家……胤禩當年經曆“眾人推舉太子一事”,地位一落千丈,一度萬念俱灰。可是,汗阿瑪並沒有怎麽處罰推舉他的大臣,阿靈阿,揆敘等人,還給他們家的子弟恩蔭,這本身就說明汗阿瑪的態度。


    皇上給弘晙侄子選哈爾薩本好幾個用意,選其他的伴讀或哈哈珠子也都有用意,胤禩真心覺得他四哥太過於不知道變通。


    奈何四爺聽懂了八弟的意思,但是四爺隻有小小的驚訝。


    因為九弟長子的親事。


    “感謝八弟告知。我隱約知道這些個事情,聽說汗阿瑪還要重新啟用富察家的人,調馬武做內務府總管。”


    “……九弟長子的親事,汗阿瑪應該是顧慮揆敘的福晉,老郡主。至於阿靈阿、揆敘,弘晙的伴讀們……我也明白。”


    即使四爺知道,從兒子身邊的伴讀遏製這股風氣最有效果,可他如何舍得?


    “我和汗阿瑪商議的方法是,既然事情已經如此,暫時不能大動,慢慢調整就好。”


    頓了頓,“弘晙身邊的人,除了福彭和阿日斯蘭,其餘的人,資質中等以上,無需怎麽大用。他們的出身、資質,即使不做弘晙的伴讀和哈哈珠子,按照朝廷的恩蔭規矩,也都會是一方大員……”


    胤禩……很是驚奇地看看他四哥一眼。


    他四哥……好像真的變了很多。


    不光“會”打仗了,還會耐住性子,不動聲色地“溫水煮青蛙”!


    “四哥你能想通就好。他們的資質、人品、性情……弘晙侄子最了解,弘晙侄子用人,四哥盡管放心。”


    “這個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我們隻能盡可能地公平。大力辦學,擴大科舉範圍,給予農工商一樣科舉的機會……我們都已經在努力,至於百年後,我們……大清國會怎麽樣?”會不會和英吉利一樣鬧革命殺了皇家人,“誰也說不準。”


    胤禩的語氣裏有一種感染力極強的悲觀情緒,四爺瞳孔一縮,隨即麵色一整,語氣肯定。


    “四哥做事,但求無愧於心。”


    “四哥相信,我們……不會。”


    在四爺的心裏,曆朝曆代的末期,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是幾百年來各種矛盾堆積出來的一個大爆發,身為皇家人,要及時撥亂反正,及時糾正各條政策實施過程中產生的錯誤,要每隔一段時間狠狠打擊一次貪汙風氣……


    簡而言之,就是要每一代人都勤政愛民。


    四爺雖然也因為英吉利的事情有所擔憂,但他現在還堅持自己的主張。


    “我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其他的,莫要多想。”


    “曆朝曆代,到了末期,不都是子嗣稀少,無以為繼?本身就是沒落了……”


    一個王朝末期的皇家人會怎麽樣,左右不過一部分人投降新政權,一部分人逃亡其他國家,一部分陷在亂世中,至於這一部分人會怎麽個死法?現在去擔憂,自尋煩惱罷了。


    胤禩……愣愣地聽著四哥的分析,瞧著他四哥的一身正氣,突然也覺得,自己就是自尋煩惱。


    “四哥,弟弟明白了。”


    “此次弟弟南下,四哥——放心。”


    出來午門兄弟兩個分道,胤禩終於說出來這句話。


    去南方最新收服的地方做駐地大臣,還是十四弟打下來的地方,不管他之前有沒有動小心思,有沒有來個小動作的念頭,可他弘晙侄子說“相信八叔”;他四哥說“相信八弟”,那他就是值得信任的“八叔”“八弟”。


    胤禩說出這句話,也沒等他四哥回答,徑自走開。


    四爺怔怔地看著八弟‘瀟灑’的背影,恍然發覺,他八弟,就是想通了,走出來了,可也是他八弟。


    當初為了惠妃娘娘、大哥的情意,幫助大哥鬧事情;現在為了弘晙、為了汗阿瑪,為了一家人,幫助改革,實打實地做事情……


    四爺輕輕搖頭。


    接著還笑出來。


    在四爺看來,大哥、二哥、三哥……包括他,八弟、九弟、十弟……每一個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可他們追求的“性情”,卻是永遠不一樣的。


    這個挺好。


    去南方的事情定下來,消息也傳了開來。


    這兩年很多從來沒聽過名字的地方都歸於大清國的領土,四九城的人從一開始的震驚,到不震驚,再到現在,沒有一點兒驚訝。


    每一個四九城的人,都一個想法,十四阿哥領著水師打紅毛,還能打不贏?


    象征性地慶賀一下,士族、農人、匠人……包括八大胡同的人都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有一些商人覺得這可能是一個商機,多加注意一下。


    當然,大清國收複整個蘇祿群島,爪哇島,大半個馬來群島……打贏了西班牙人、英吉利人,雖然都是窮地方,咳咳,在四九城老百姓的心裏,那就是一個不開化的窮地方。但是,收複了就是收複了,大清國打贏了存有不軌之心的西洋人,有、有、有……開疆拓土了。


    所以,這還是一個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弘晙阿哥領著人逛街,買買買,在狀元樓裏聽文人聚集討論各家文化,在富貴樓品嚐當季的京城美食,還在街上成功地抓到一個扒手,驚喜地發現一個很像他的“阿呆”的人……


    一個很美好的午後時光,一段很愉快的逃學時光,可弘晙阿哥的小耳朵動一動,注意聽三四個人聚在一起的人群的議論兩句……


    都好像是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如何的語氣……


    這不對啊。嘴裏的糖葫蘆咽下,很是納悶地揉揉眼睛,揉揉耳朵。


    弘晙阿哥嚴重懷疑,自己兩年不在京城,變成“小土包子”了?


    “大軍打勝仗了,沒有殺豬宰羊的慶賀嗎?”


    “沒有鞭炮齊鳴嗎?沒有載歌載舞?也沒有大擺流水席,也沒有回憶過去,感慨萬千?”


    弘晙阿哥看向他的伴讀和哈哈珠子們,小模樣“可憐巴巴”。


    這個問題,趙知這個實打實的第一次進北京“土包子”,當然也不知道。


    福彭哈哈笑。


    “是不是想起當年,四王爺打下來半個蘇祿群島的時候,四九城人的反應?”


    弘晙阿哥呆呆地點頭。


    福彭還是笑,其他人也笑。


    最後還是一般保持沉默的阿日斯蘭開口:“這兩年,勝利的戰事太多了,四九城的人都習慣了。”


    他說的是蒙古語。弘晙阿哥的蒙古語學得很好,聽懂了,直接傻掉。


    就聽阿日斯蘭接著說道:“大都是記不住名字的地方,四九城的人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廣東還往南的地方,那得多窮,多野蠻……朝廷又要派人去,又要撥款救助他們……”


    弘晙阿哥:“……”


    舉著一隻糖葫蘆呆立風中,人群中,懷疑自己耳朵幻聽了。


    他阿瑪和十四叔這兩年打下來這些地盤,一個是正國威,狠狠打打西洋人;一個是為了銅鐵礦和金銀礦。


    就是長崎島和薩摩藩,那也不單單是教訓一下日本人,日本的匠人煉銅,對比大清國匠人煉銅,有獨到之處……總之好處多多,大清國要改革,這些都是必須,怎麽會這般——“嫌棄”?


    弘晙阿哥搞不懂。


    趙知也不明白,聽了一耳朵的紮拉豐阿等人都是迷糊,奈何其他人都是一副神秘的微笑。


    一行人來到一個茶樓休息,小二退下去後,哈爾薩輕輕說道:“實際情況如何,該知道的,自然都知道。對於普通老百姓,朝廷擔心‘多說多錯’,光宣傳那些地方的人多麽貧困,受到西洋人的欺壓多麽可憐。”


    “就是對於長崎,薩摩藩的戰事,也是宣傳他們對當地漢人多麽殘暴不仁……”


    弘晙阿哥張大嘴巴,呆呆愣愣。


    晚上回宮,得知廉郡王胤禩和平郡王納爾素一起去南方,弘晙給福彭準了三天假,想起他八叔這次出海,心裏還是擔心的。


    他大伯去俄羅斯,他二伯、七叔他們去關外,包括他十四叔出海打仗,他都沒有這個擔心。


    八叔和納爾素出發的日子定在三天後,時間很緊張,弘晙洗漱沐浴後抬腳就要去找瑪法,又怕瑪法跟著擔心。第二天午休之前見到他阿瑪,忍不住提出來。


    “阿瑪,你不是說八叔有幾年一直在生病嗎?八叔身體不大好?”弘晙有點後悔支持八叔出海。


    四爺聽得一愣,反應過來後,定定地看向兒子。


    弘晙沒隱瞞他阿瑪,麵對他阿瑪眼裏的詢問,沒有撒嬌耍賴,也沒有躲閃。


    胖手抓住阿瑪的衣襟,眼神兒和小嗓門都是一樣的擔憂:“阿瑪,弘晙聽說路易國王的三孫因為痢疾去世了。金雞納霜並不是百分百治愈痢疾。”


    四爺輕輕點頭,麵色擔憂。


    “阿瑪也知道這個消息,估計這也是路易國王派使節來大清的原因之一……可是,你八叔和平郡王,都想去。而且,事情已經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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