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士兵都很年輕,在這樣寒冷的夜裏,露在外頭的皮膚都凍紅了。


    小兵一愣,激動地收下,大聲道:“謝世子爺賞!”


    其餘守門的也激動地齊聲喊。


    “輕點輕點,吵醒了人可不好。”陳榕眨了眨眼,“齊王和齊王妃可不知道我倆私奔了。”


    私奔?


    接下賞賜的小兵愣住了。


    “咳,她說笑呢。”燕黎有點擔心這些淳樸的士兵當了真,真去把他父親母親弄醒就太尷尬了。


    他解釋完還無奈地看了眼陳榕。


    陳榕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他們不會當真的啦。又沒人迫害我們,哪有人會信我們要私奔。”


    小兵:剛剛那一瞬間,小人真的信了……


    燕黎在守城士兵們還帶著些許懷疑的視線中牽著陳榕出了城,然後翻身上馬,駕馬遠去。


    今夜隻有星星在漆黑的夜空閃爍,馬跑得很慢,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在快走。


    陳榕想,她現在是跟燕黎坐寶馬兜風呢。


    外頭確實有寒風,但陳榕穿得多,再加上躲在燕黎懷中,倒還受得了這樣的冷。


    躲著長輩偷偷溜出來,是真的刺激。


    忽然,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陳榕的鼻尖,她抬手一抹,有水。


    她抬頭看去,驚喜地說:“下雪了!”


    燕黎看陳榕高興的模樣簡直像小孩子一樣,心中不禁也湧上毫無雜質的歡欣。


    燕黎控製著馬在雪中慢慢走,陳榕抬手接雪玩,雪在她溫暖的掌心化得很快,片刻後她的掌心便是一片潮濕,整隻手也涼涼的。


    她心中頓生邪念,微仰著頭深情款款地看著燕黎:“玄之,我現在很想做一件事,你可願意?”


    燕黎一愣,輕咳一聲道:“你想做什麽便做吧。”


    下一刻,他便感覺臉上一涼,陳榕接雪那隻濕漉漉的手,已按在了他臉上。


    燕黎:“……”被誤導了……他還以為……


    燕黎無奈地抓下陳榕的手,用他的大掌捂著,半晌笑道:“難得見你跟孩子一樣。”


    陳榕管著一整個陳家堡,她想當一個負責的領主,就不可能還跟孩子一樣。平常她也喜歡開玩笑,但不會像現在這樣幼稚。


    “喜歡嗎?”陳榕挑眉一笑,另一隻手也塞進了燕黎的手中,“不喜歡我改呀?”


    燕黎抱緊她,輕聲道:“喜歡得不得了。”


    “那最好,反正我也不會改。”陳榕大笑,笑聲卻被噴嚏打斷。


    燕黎蹙眉:“著涼了?我們回去吧。”


    陳榕剛想答應,又打了個噴嚏,便連忙點頭,確實有些冷了。


    燕黎縱馬回到城門處,見二人回來,得了賞賜的小兵著實鬆了口氣,他是真怕他們真私奔了……


    進了城依然是燕黎牽馬,陳榕坐在馬上。


    臨時府邸的門房還為二人留著門,燕黎將馬留下,牽著陳榕回去。


    到了府邸內,溫度似乎都高了些,陳榕噴嚏也不打了,眼看快到住的地方,她忽然拉住燕黎道:“下雪了,今晚會不會很冷呀?”


    燕黎道:“叫丫鬟再多拿兩床被褥吧。”


    陳榕瞪他:“這大半夜的,你怎麽好意思把人生生叫醒?他們也是爹生父母養的,你這樣折騰他們,他們的爹娘也會心疼的啊!”


    燕黎:“……?”


    他還沒想明白,下意識地說:“那去我那裏……”


    他想說的是找包嬤嬤,她肯定還沒睡,可以拿到被褥。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陳榕以一種怕他反悔的速度飛快道:“好!”


    燕黎:“……”


    陳榕來了勒雲城也已三天了,這幾日燕黎跟她也就止於避著人的親親摟摟抱抱,沒有更多的逾矩之舉。


    燕黎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心愛的女子就在眼前,會不想嗎?他從沒跟人說過的是,那一夜的事依然時常出現在他的夢中。


    但他認為,既然要到打完仗再說二人的婚事,那就不該再有逾矩之舉。


    可如今難題擺在他麵前了。


    ……要拒絕,真的太難了。


    “這於你的名聲不利。”半晌燕黎才憋出這樣的理由,盡管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告訴他,立即帶著陳榕回去。


    陳榕道:“你很在乎我的名聲?”


    燕黎點點頭,又搖頭:“我不在乎,但我在乎你會因此受委屈。”


    陳榕笑道:“我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什麽?今夜這麽冷,我需要你身上的溫暖。”


    燕黎的體溫比陳榕高一點,那是真的如火爐般暖和。陳榕也是打定注意今晚再不要臉一回,都躲著長輩偷偷出去玩了,不再多做點什麽,這刺激不夠圓滿嘛。


    燕黎何曾聽過這樣的話,迅速咽了咽口水,不再多說,抓著陳榕的手腕便走。


    但到了他住的地方,他還是先看了眼,確信下人不在眼皮底下,這才迅速領著陳榕回了房。


    至於陳榕第二天一早又是如何暗渡陳倉偷溜出來,那就是另一場戰鬥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正文的倒數第二章 或第三章……番外應該還有一兩章吧。


    專欄新開了個預收,西幻《拒絕惡魔求婚千百次》,感興趣的可以去看一眼,文案都寫好了,這裏就不放了。這邊完結後會先開那本西幻,這個月會開。


    第68章 家


    陳榕在勒雲城一直待到了元宵節後, 又跟齊王妃、燕黎一起離開了。


    燕黎要回墨城,他們同行了兩日, 便分開走了各自的路。


    齊王妃照舊跟著陳榕去了陳家堡,而陳榕早給了齊王妃主塔二層的出入權,除了偶爾擔心自家相公和兒子,她現在是真正的樂不思蜀。


    相對輕鬆愜意的春節之後, 戰事迅速恢複,並令人瞠目地出現了結果——大鄴朝廷內竟出現了叛徒, 還不止一個,當西岐代表皇太孫和大鄴朝廷繼續開打時, 大鄴這邊最前線交鋒的武將竟然降了一批,勝利天平就此倒向西岐這方。


    這也不難理解。大鄴朝廷早就烏煙瘴氣了, 大鄴皇帝七八年前就不理朝政,專心煉丹,大臣們對這個皇帝隻怕是早有怨念。而如今西岐是以皇太孫的名義來攻打, 那麽降了西岐就是降了皇太孫, 依然是皇朝正統,他們並不需要糾結什麽。


    康瑞二十八年二月, 西岐軍長驅直入, 圍困京城。


    康瑞二十八年三月, 京城雖糧草尚算充足, 卻人心惶惶,臣子中關於投降的論調甚囂塵上——畢竟是皇太孫,不可能對他的親爺爺皇帝下手的, 所以臣子們提議投降時頗有些理直氣壯。但皇帝顯然不是那麽想的,投降叫得最大聲的那幾個,都被殺了抄家。


    與此同時,齊王也在向外擴大勢力範圍。


    在占據了瀝王的地盤,用火炮嚇退西岐軍,趁著疫情拿下魏王封地的過程中以及之後,齊王一直在休養生息,外頭各勢力接連因戰亂和疫情而傷筋動骨,而齊王則收攏逃難過來的百姓,發展民生,擴充軍隊數量,如今他麾下軍隊總人數已有十萬。


    加上火炮的力量,這十萬軍隊對上二三十萬的敵人都有勝算。


    當西岐對上大鄴朝廷時,齊王同樣盯上了周邊的勢力。與此同時,他還派人去了南琿。


    南琿的國力相對於西岐和大鄴都更弱些,在西岐插手大鄴內亂的過程中,南琿一直安安靜靜,頗有坐山觀虎鬥的意思。可齊王卻偏要派人,將南琿拉下水。


    而齊王給的論據也十分充分。西岐如今隻用了很少的兵力便攪得大鄴風雨飄搖,當西岐徹底拿下大鄴之後,下一個目標就是南琿了。南琿本身國力就不足,若隻在旁靜靜看著,等西岐壯大,就再沒有人能阻止西岐吞並南琿。


    南琿皇帝或許沒什麽野心,但絕不是個蠢人,他被說服了。


    於是,康瑞二十八年五月,當西岐成功利用叛徒將大鄴京城拿下,抓住囚禁了大鄴皇帝時,南琿的軍隊,也出現在了西岐和南琿的邊境,對西岐南方邊境形成了肉眼可見的威脅。


    南琿大軍壓境,西岐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派出大軍跟南琿對峙。


    而在南琿牽製西岐國內兵力的同時,齊王也將矛頭對準了京城,而且目前齊王打出的旗號是“救國君”。


    齊王此刻的軍力已是除在大鄴的西岐軍之外最強,占據了小半個大鄴國土。齊王軍揮師北上,半途的藩王識時務地投降,省了齊王不少時間。


    但即便有火炮的相助,跟西岐間的戰鬥依然是一場硬仗。


    從康瑞二十八年五月開始,一直到康瑞二十八年八月,齊王才來到京城,而此時他的火炮營不但沒有減員,反而比出發時更多了三成,這全仰賴後勤的保障。


    康瑞二十八年八月十一,就在中秋之前,齊王軍攻入了京城。


    西岐將領在撤離前喪心病狂地殺死了皇帝和皇太孫,得知此消息的齊王跪地慟哭,發誓要被皇家報仇。西岐軍如同喪家之犬被齊王軍隊趕出了大鄴,齊王軍所到之處,軍紀嚴明,不曾魚肉百姓,百姓對齊王交口稱讚。


    在幸存朝臣的擁立之下,齊王三次推拒後百般無奈地登上了皇位。國號依然是大鄴,康瑞二十八年的繼續使用此年號,待下一年才正式啟用新的年號承天。


    康瑞二十八年九月十七,陳家堡。


    陳榕站在外城城牆上,有些心焦地翹首企盼。


    燕黎站在她身邊,見她如此神態,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他無恙,你不必擔心。”燕黎道。人是他親自救出來的,隻是要讓人裝死,換個身份,以及處理首尾花了些功夫,而他迫不及待想見到陳榕,便先回來了。


    在為陳榕帶來好消息的那天,他確實一解了相思之苦,可……有時他也會冒出一些陰暗的想法,比如說若他那日刀偏了那麽一點,人沒救出來反而真如對外宣布的那樣死了……當然隻是一瞬間的想法罷了。


    “我知道……但我總是忍不住。”陳榕側頭看著燕黎,眼裏有懷念之色,“你知道嗎,我這陳家堡的第一個成員,就是他。”


    燕黎微怔,其實他對於陳榕真正的來曆,依然不知。當他認識她時,她已經是陳家堡的堡主了。若按她所說,衛承來之前,這裏隻有她一人,那這城堡,又是何人所建?她究竟又是來自何方?


    “我忽然發覺,我對你的了解,還不如他來得多。”燕黎道,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了些許嫉妒。


    陳榕笑了:“不,你們知道得差不多。”


    她拉下燕黎,在他耳旁道:“至於我來自哪裏……將來我再慢慢跟你說。”她頓了頓,輕笑,“隻跟你一個人說。”


    陳榕最後那聲笑如羽毛撩動著燕黎的心弦,什麽不是滋味、什麽陰暗想法、什麽嫉妒之情,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


    到底他對她來說才是最特殊的。


    陳榕跟燕黎說悄悄話時不忘盯著外頭,見遠遠有車隊出現在山坳口,她眼睛一亮:“來了!”


    燕黎握住了陳榕的手,臉上也帶了柔和的笑,他要做出個“姐夫”的樣子來。


    當馬車沿著擴建的石板路來到外城城牆前時,陳榕和燕黎也下了城牆,正在城門口笑盈盈地等待著。


    馬車停下,下來個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


    衛承是康瑞二十六年離開的,兩年過去,他個子竄了一截,已經比陳榕高,模樣漸漸長開的他麵容愈發英氣,便是曾經熟悉“小蓮姑娘”這個身份的人,乍見他也不敢就認定他是“小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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