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兩人還能共同憂心忡忡一下萬一這個世界的人入侵現代的後果,在這種層麵上,他們明顯有十二分的共鳴。


    等蒼淵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兩人在混沌之海邊秉燭夜遊言笑晏晏,擺出了幾乎要抵足而眠的架勢,那親密勁兒他從未在睚斐與旁人的相處中見過!


    “睚斐。”蒼淵輕輕喚道。


    結果,他看到的是一雙警惕而冷靜的眼睛。


    心中一酸一疼,蒼淵覺得,他和睚斐大約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吧。


    不論是信任,還是情感,他似乎都已經徹底失去了。


    “是他!”神奕自然也一眼認出了蒼淵,然後瞥了一眼睚斐,“喂,你和他啥關係啊。”


    “能有啥關係,他是仙我是魔,當然不可能有關係。”氣死了,這混蛋之前還給他背刺呢居然還敢追到混沌之海來。


    神奕:“……”


    他覺得不像是沒有關係的樣子,那位仙君閣下頭發快氣得豎起來了,看看,眼睛裏都開始閃電了,馬上就要衝上來劈自己的感覺。


    這模樣,怎麽看怎麽像……捉奸。


    第59章


    眼見著那位仙君眼中雷霆仿若凝成實質,下一刻就要動起手來,神奕顯然是完全不想得罪仙族大佬的,他正想開口解釋,卻愕然發現自己的胸口亮起一道光來,竟是扯著自己往後倒飛而去!


    “臥槽!”


    睚斐聽到了這兩個久違的字,自然朝著神奕看去,他不曾猶豫,一道魔鞭遞出,卷住神奕便想將他拉回來,結果對方好似完全不在乎神奕是否痛苦,撕扯之下幾乎要將神奕扯成兩半,他的神魂都幾乎要被拉得離體。


    這時候,睚斐已然看到這道光是從神奕的體內出現的,自己沒辦法將之割裂開。


    “你放開吧,這東西是從主神空間裏出來的,果然你們那個叫覓引的仙魂大有問題!”神奕疼得受不了,趕緊對睚斐說道。


    睚斐隻能鬆開了他,這時空中的蒼淵落到了睚斐的身邊,臉色凝重道:“覓引?”


    他這自然的模樣好似之前什麽事都不曾發生一樣。


    睚斐懶得理他,迅速朝著神奕飛走的方向趕去。


    既然神奕說了是主神空間的問題,那估計真的和覓引有關。


    即便睚斐確實已經對覓引產生了懷疑,也在調查這件事,但在確定之前,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朋友覓引是懷著某種目的接近自己。


    在混沌之海上,高低錯落著許多奇形怪狀的島嶼,它與其說是海,不如說是一片立體環繞的星河,全然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海。


    睚斐看到遠遠的有一處高高聳立的尖峭小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站在其上,他手中的光繩收縮,正是神奕飛去的方向。


    “覓引!”睚斐眼神冰冷,眼見著神奕落入“覓引”的手中。


    這位“覓引”之所以熟悉又陌生,是因為他看上去確實是覓引,氣息也是覓引沒錯,但不論是氣質還是此時臉上的笑容,都與睚斐認識的覓引大相徑庭!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察覺到不對的?”這個“覓引”帶著笑問,“我原以為可以在清嶽宗將你抓住,卻想不到你壓根兒不曾上鉤,白白枉費了我替你排練好的一場大戲,這可不像喜歡看熱鬧的你的性格。”


    睚斐記憶中的覓引從來不會這樣笑,覓引笑起來是瀟灑而恣意的,有時候還帶著些許輕嘲和不屑,絕非麵前這人這般笑得疏離而客氣,文雅太過。


    這時蒼淵也已經趕到,他皺眉看著“覓引”,“不是他察覺到不對,是我在黑玉上辨別出了一絲你的氣息。”


    “原來是你。”


    睚斐盯著眼前人,“你到底是誰?”


    “我是覓引。”


    “放屁!”睚斐毫不客氣。


    這人笑了起來,“我真的是覓引。”一邊說著,他的笑容慢慢發生了變化,變成了睚斐熟悉的模樣,隻是這樣讓睚斐看著覺得更毛骨悚然了。


    “從一開始就是你?”


    “是啊,從一開始就是我。”這人笑道,“這世上唯有一個覓引,那就是我。”


    睚斐卻冷笑,“不,世上根本就沒有覓引這個人。”


    對方一怔,“你倒是聰明,不錯,仙界本沒有一位叫覓引的真仙,他不過是我煉製的一具仙人傀儡。不過我的技術當然與常人不同,你願將覓引當作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也是無妨的。”


    仙界研究傀儡術的仙並不多,這屬於小道之一,不為大部分光風霽月的仙族所喜。


    但能將此道練到這等境界的,恐怕隻有眼前人一個。


    睚斐可不是那麽好騙的,再怎麽說他也是一位魔君,再說覓引在仙界混跡多年,竟無人看出他的異樣,可見麵前人傀儡術之強。


    “既是傀儡術,那你是如何瞞過紅塵殿,讓‘覓引’的仙魂下凡曆劫的?”蒼淵忽然問道。


    “這有何難,本身這具傀儡內便有我斬出的一縷真正仙魂,這麽多年下來,這縷仙魂與傀儡身全然融為一體,並有一塊極天魂玉日夜滋養。最初它隻是一縷仙魂,現如今本就與真正的真仙魂魄沒有太大區別,要瞞過紅塵殿那群庸才輕而易舉。”這人傲然道,“所以我說,你願意將他視作覓引也是無妨的,他與旁的真仙並無太大的不同。”


    睚斐冷笑,“可他如今受你控製,這便是最大的不同!”


    “他確實早前在凡間之時幾乎生出自己的意識,”這人笑道,“隻是被我及時發現,將之抹去了。”


    睚斐沉默著,他想起那個與覓引截然不同的慧虛。


    會是慧虛嗎?原來這才是真正他生出的意識嗎?


    也就是說,以往他所認識的覓引,不過是眼前人扮演的樣子罷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特地扮演那樣一位真仙,特地在仙魔邊界結識自己,特地與他為友,特地與他相交百年。


    這人卻很久都沒有回答,然後才道,“不管你信不信,一開始我並無惡意。隻是,隻是……太寂寞了吧。”


    睚斐立刻道,“你是玉離!”


    對麵的人坦然道,“是的,我是玉離。”


    他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穿越者玉離,他穿來便在九重天,論身份地位,遠比睚斐更高。


    高高在上的仙啊,不論是容貌、資質、出身,皆是頂尖。


    這世上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大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點穿越者,都沒有他這般幸運吧。


    不知怎的,睚斐想起了墨翮說的自己與玉離的那一場戰鬥,其實這亂七八糟的一世他碰到太多的穿越者和重生者,某種程度上來說,早已經改變了曆史。


    或許原本的時間線上,他上了那中洲廣源城的浮島,去了清嶽宗,從而與玉離大戰一場?


    又或許這本該發生在此時,可睚斐卻被蒼淵抓到了九重天,直接離開了凡塵,那一架因此不會再在凡間出現。


    又或者那件事仍然會在未來某一天發生,隻是時間未到罷了。


    在知道了對麵人就是玉離之後,睚斐迅速與蒼淵也拉開了差距,蒼淵怔了一下,默默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將一物朝睚斐扔去。


    睚斐伸手接住,“誘凡香?”


    “嗯,你不是一直想要麽。”蒼淵輕輕道,“抱歉將你抓來了九重天,但是我確實是想要保護你。”


    現在看來,不論他最初是出於什麽目的,結果總是不太好。


    睚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對麵的玉離,“你怎會有誘凡香。”


    不管怎樣,玉離確實是蒼淵的親舅舅。


    “我說過,仙界曾因星界之事與魔界合作,這誘凡香自然是從魔界來的。”


    誰知玉離卻笑道:“你實不必如此,我與我這位外甥並沒有你想的那般親密。莫說是他,即便是我的妹妹玉螢,與我也沒有多少真正的兄妹情誼。”


    睚斐皺眉,“我不太明白你,你折騰了這麽多事,又是搞通道又是抓穿越者,又是做溯洄遊仙的,到底想做什麽,難道你也一心想回到現代去?”


    “難道你不想?”玉離卻反問。


    睚斐忍不住道,“你到此界的時間比我還長,這麽多年過去了,在這裏度過的時間差不多已經是現代的幾十倍了,就這樣,你還一心想要回去?”


    玉離輕笑道,“你覺得我很奇怪,對嗎?”


    “難道不奇怪嗎?”


    人的情感和記憶,其實沒有想象中那般曆久彌堅,恰恰相反,一切都會隨著時光流逝慢慢淡去。


    睚斐從來不信有什麽感情是能天長地久的,也不信有什麽記憶當真能夠千年萬年絕不忘卻。


    “你真幸運啊,睚斐。”隻聽玉離道。


    睚斐不解,“什麽?”


    “睚斐,你是一個看起來多情善感,實則淡漠無情道人呐,所以在哪裏都能過得很好。”玉離感慨,然後看了自家外甥一眼,“蒼淵,你愛上他,當真不是什麽好事,是舅舅的錯,不該給你吃下那顆衷情丹。”


    睚斐猛然間朝著蒼淵看去,那一身白衣的仙君衣袍飄飄,冷若禦風。


    “你在那個星界,有牽掛。”蒼淵淡淡道。


    玉離沒有否認,“或許也可稱之為我的執念吧。”


    睚斐這時候情緒極度不爽,嗤笑道,“即便你能回去又怎樣,說不定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你牽掛的人也早就不在了吧,畢竟現代人可不是你這樣的仙君,沒有漫長的生命。”


    玉離知道睚斐此時沒發火都算好的,好脾氣地笑道,“放心,我已經測試過了,就在這些年裏穿越過來的穿越者們我全都了解了他們穿越來的時間,我們兩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我若真能回去,應當不會錯過太多光陰。”


    睚斐正要反唇相譏,卻聽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你們要聊天敘舊,能不能不要忘了我這個可憐的老鄉這時候還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神奕可憐兮兮地被玉離抓住,這會兒正趴在地上被徹底壓製,別說是爬起來了,連動根手指都困難。


    玉離並非真身來此,用的隻是“覓引”這具傀儡身,原本“覓引”隻有真仙修為,不該有這麽強的,但傀儡身與真正的仙族不一樣,這具身體本身就是一件經過祭煉的仙寶,絕不能以尋常真仙的實力來衡量它。


    “咦,果然是我的好外甥。”玉離忽然笑起來,“竟然叫了禦法殿的人來。”


    蒼淵的眼眸中藍色雷光閃爍,“你方才親口承認了你煉製了溯洄遊仙,也就是說你殘害了數千仙族的性命,叫禦法殿來有何不對?”


    玉離輕笑,“既如此,我便先帶著我這位老鄉告辭了。”他看向睚斐,“改日再見,我們還有事不曾談完。”


    說完這頂著覓引外貌的玉離仙君騰空而起,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遁速開始退去,睚斐和蒼淵當然不願意讓他就這樣逃走,忙也以最快的速度朝他追去。


    可玉離既然敢來,自然是極有把握的,那傀儡身上不知紋刻了多少仙陣,刹那閃現之間,他已帶著神奕消失不見。


    蒼淵停住,懸浮在半空之中,過了一會兒禦法殿中人才趕到。


    而這時他看向這茫茫混沌之海,睚斐的身影同樣也消失了。


    “睚斐……”蒼淵喃喃道。


    衷情丹嗎?原來那是衷情丹啊。


    他從自己的須彌戒子中取出了一個瑩白細長的小瓶子,他記得那時他與睚斐發生了一些連他自己也預料不到的事,茫然失措之下回轉仙宮,恰好碰到玉離這位久未見麵的舅舅。


    他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笑道:“你是不是偷喝了魔界那萬年醉春?老遠便聞到一股酒味。也是巧了,仙宮那邊兒正叫你去呢,可不能就這般去了,怕是要被人笑話。需知這萬年醉春不是一般的酒,乃是混了魔意的酒,你用仙法都驅不了這通身的酒味,且酒意尚不曾上來,魔還好一些,你這仙君喝了,絕對是要醉上幾天的。喏,這是一枚解酒丸,快吃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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