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收信人查閱方便,送往三大世家的名單上都備注上了報名人的出身,可比隻能看個名字的道門三山強了不少。


    “把那群少爺小姐都去掉。”玉柄真人瞅著紙上滿滿的人名叫道,“咱就要散修出身的。”


    “別介呀!”段情一聽就不樂意了,“世家的人可比散修的質量高多了,師父你忘了上次那群歪瓜裂棗啦?”


    “臭小子,你也曾是那群歪瓜裂棗中的一員!”玉柄真人一拍他腦袋,“你怎麽就不用腦子想想,咱們這小廟哪容得下這麽多尊大佛?”


    段情很不服氣:“世家子弟怎麽了?胖師弟就很好啊!”


    就他倆鬥嘴的功夫,淩玥已經謄完了名帖。在將令牌交還給方笙時,她食指抵在唇間,做了一個“噓”的姿勢。


    方笙撲哧一笑,也“噓”了回去。


    “光看名字根本看不出天資,比起來路不明的散修,當然要選更有譜的啊。”段情還在據理力爭。


    “說你傻你還真傻!”玉柄真人唾沫橫飛,“你去龐家偷個名帖都偷不到,還指望能偷個大活人?”


    “況且你今天和龐家這麽一鬧,世家但凡丟了人哪會想不到是我……我們還怎麽暗中派人保護他們啊!”


    話說到一半,玉柄真人看著大徒弟晶亮晶亮的眼睛,愣是在嘴裏轉了個彎兒。


    “這樣咱們做好事不就被人知道了嗎?”


    段情被這麽一提醒也回過味來,“是、是啊!做好事怎麽能留名呢!”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嫌棄。


    “師父你就是太古板!”段情先下手為強。


    “為師這是思慮周詳,”玉柄真人指著空中的名單說道,“今天就讓為師教你個乖!”


    “岐山龐家的龐繡珠、東嶺何家的何明竹、雲湖侯府的小侯爺、神紋陳家的陳北山……他們的師門早就選定了,聚英會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


    段情一聽也有點心虛了,但嘴上還是不肯認輸,“既然大世家的不行,總有次一點的可以選啊,比如韓家、郭家之類的……”


    “我曾聽人說,韓家已經沒落到就剩一人了。”大師姐方笙突然說道,“郭家的話,他們是不是要拜上清的門派?”


    她救過的人多,消息來源也多,就是心思單純,大部分都不過腦子。


    “師父、師弟,這些人都需要咱們保護嗎?”


    方笙這麽一問,師徒二人齊齊啞火,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二狗你方才所說的選人問題,其實完全可以通過觀名來解決。”


    玉柄真人一邊說一邊捏著胡須搖頭晃腦,說的煞有介事。


    “這人的名字呀,也是一門大學問。”


    這麽說著,他隨便在名單上點了一人。


    “你瞧這人,名字就起的很有……仙……緣……無量天尊啊。”


    玉柄真人眼睛瞪的極大,像是要從眼眶裏跳出來。


    “師父你中風了?”段情賤賤的湊過去,“都說了讓你別喝太……多……酒……”


    二人就這麽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裏,久到方笙都想上前施針了,玉柄真人才猛吸一口涼氣,緩了過來。


    “老三!”他盯著名單大聲喊,“老三你看這個!”


    淩玥依言上前,就見在玉柄真人指著的地方,赫然寫著“楊戩”二字。


    楊戩是誰?


    清源妙道真君,玉鼎真人之徒,實乃玉清三代弟子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此名單上的“楊戩”非彼楊戩,但一個同名同姓肯定是跑不了了。


    “還真有人會給孩子起這種名字,這爹娘膽子也太肥了吧……”段情的聲音裏有由衷的佩服。


    “老三啊!”玉柄真人激動的胡子都開始抖了,“若是有了這個人,咱們玉泉山的名號就名副其實了啊!”


    一個有楊戩的玉泉山,就像是《黃帝內經》真的被黃帝蓋章了一樣啊!


    淩玥聞言瞥了一眼楊戩後麵緊跟著的“灌縣灌江口人士”,發覺這出生地竟然還跟名字很配套。


    還沒等她說什麽,段情第一個不幹了。


    “我說老頭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他毫不客氣的說道,“單憑一個名字就要收徒?那我還說自己叫玉鼎真人呢!”


    “我不管!”玉柄真人也鬧起了脾氣,“我守了玉泉山這麽多年,圖的是什麽?圖的不是楊戩難道是圖你慫、圖你心有餘而力不足嗎!”


    薑還是老的辣,被戳中痛點的段情頓時失去了戰鬥力。


    解決了搗亂的二徒弟,玉柄真人將期盼的眼神投向了自家老三。


    “師父的意思弟子明白,但二師兄的顧慮也有道理。”淩玥頂著玉柄真人哀怨的目光繼續說道,“我聽聞龐師弟前些日子得一寶壺,可測人氣運。我們不若借這寶壺一用。”


    好主意!


    她一發話,其他人自然無不讚同,反正龐太真這個小胖子修煉不行,運道卻不錯,經常能撿到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說不定還真能派上用場。


    於是倒黴的龐太真剛被師父“借”走了文房四寶,又被二師兄氣勢洶洶的索要寶貝,後者甚至把他直接提溜去了竹樓。


    等到他像小雞仔一樣落了地,心裏的委屈真是壓都壓不住了。


    看眼這小哭包又要掉金豆豆,段情頓時頭皮發麻,幹脆把人往淩玥那兒一推,自己縮到後麵去了。


    “三師姐……”小胖墩委委屈屈的喊道,從懷裏拿出了一個黑色小壺,“壺……”


    淩玥看了一眼壺身,“你用,我看。”


    龐太真手上掐了個法訣,聽話的祭練起小壺,“起!”


    他不過煉氣修為,法力低微,隻能讓小壺顫顫巍巍的飄起來,仿佛一口氣沒接上就要摔它個稀巴爛。


    小壺飄的七上八下,玉柄真人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隻見那壺兀自轉了幾圈,頂部小蓋一開,冒出了一股稀稀疏疏的白煙。


    白煙緩緩飄出壺身,在屋內慢悠悠的轉了一圈,最終飄在了玉柄真人麵前,還就真的紮住不動了。


    “……什麽意思?”玉柄真人伸手戳了戳麵前的煙霧。


    “回秉師尊,”龐太真的小胖臉因施法憋的通紅,“此物名為衰神壺,能探人氣運,最喜運道差的人……”


    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是含在嗓子眼裏。


    瞅瞅眼前頑固不肯飛走的白煙,再瞅瞅一同望著自己的徒弟們,玉柄真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全宗門的針對。


    孽障,都是孽障!


    “好。”淩玥說道。


    “好什麽好!”玉柄真人惱羞成怒。


    “這法寶好。”淩玥看向龐太真,“你這衰神壺能探千裏之外的人嗎?”


    龐太真不解的點了一下頭。


    “你來試一下,”淩玥一指寫滿名字的宣紙,“就查這百餘人中運道最差之人。”


    龐太真依言行事,黑色小壺再次盤旋升空,稀稀拉拉的白色煙霧繞著半空中的宣紙轉了幾圈,帶著眾人的眼珠子也跟著四處亂竄,直到白煙慢吞吞的飄到“李晏”二字前,這才徹底不動了。


    看到這個結果,玉柄真人偷偷鬆了口氣,他還真的在擔心準弟子運道奇差要怎麽辦,結果這顆心還沒放回肚子裏,就聽到三徒弟又開了口:“現在,讓白煙停到楊戩那裏去。”


    “哎?”


    此言一出,不光龐太真,其他人也滿心不解。然而在玉泉山上,三師姐的話就是聖旨,哪怕不明其意,龐太真還是作法催動煙團,誰知那團白霧卻一動不動,被催緊了也隻意思意思的抖動一下,顯然對靠近楊戩十分抗拒。


    段情頓時眼睛一亮,“衰神壺喜衰運厭福運,這小子運道不錯啊!”


    “三師姐!”龐太真胖臉通紅,捏著法訣的手指微微顫抖,聲線染上了哭腔,“我快控不住它了!”


    “別動。”話音未落,淩玥直接伸手向煙團抓去。她手剛一動,原本釘在“李晏”前的煙團就像是受驚的兔子般蹦了老高,一下子蹦到了先前還百般不願的“楊戩”前麵,仿佛淩玥是什麽洪水猛獸。


    看著眼前的運勢大戰,玉柄真人眼皮子一跳,對三徒弟洪福齊天這件事又有了新的認識。


    “你們快看!”


    段情突然大喊一聲,隻見那白色煙霧在“楊戩”前停駐後,就像承受不住一般,整個煙團猛地漲大了數倍,裏麵的霧氣不斷翻湧,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紅色。


    可這還遠遠不是最終,鮮紅的煙霧在宣紙前翻湧奔騰,顏色不斷加深,有絲絲紫色從深處滲出,大片大片的渲染著周圍的霧氣,就在那縷紫色即將吞沒整個煙團時——


    “嘭!”


    漲到了極致的煙團猛然炸開,引爆的氣流在竹屋內橫衝直撞,直接將懸浮的宣紙撕成了碎片。


    玉柄真人抬手揮散煙雲,抖掉身上的紙片,看著摔在地上碎成八瓣的衰神壺,沉默良久憋出來了一個字:


    “靠!”


    就憑這個運勢,這個冒牌清源妙道真君,他們玉泉山收定了!


    第5章


    八月初五,宜出行、嫁娶,忌破土。


    “什麽狗屁黃曆,一點都不準!”


    李晏惡狠狠的將手裏的曆法本摜到了桌麵上,過大的力道讓本就岌岌可危的木桌發出了“吱吱嘎嘎”的悲鳴,在散架的邊緣反複試探。


    “客官……?”站在一旁的店小二顫顫巍巍,提在手裏的茶壺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想起自己正待在人來人往的茶攤,原本氣勢洶洶的李晏身體頓時一僵,用眼睛餘光瞟了瞟坐在桌對麵的少年,小聲嘟囔:“看什麽看?沒、沒見過人發脾氣嗎?”


    “小的不是害怕您發火,”店小二聽覺靈敏,“小的是怕您沒錢賠桌子,老板娘說了,拍壞了賠二兩,不二價。”


    一張破桌子要二兩,你們怎麽不去搶?


    被店小二鄙視了一把的李晏一口老血梗上心頭,剛打算頂回去,就想起自己腰間那個格外羞澀的荷包,頓時所有的火氣都煙消雲散。


    他確實賠不起二兩一張的桌子——路費全在對麵那個看戲的混蛋手裏。


    見他熄火,店小二趕緊給桌上的杯子加滿粗茶。誰知他加到李晏這杯的時候,滾燙的茶水剛倒進粗瓷杯,就見一道裂紋在杯上蔓延,好端端的杯子一下子就裂成了兩半!


    滾水鋪滿了木桌,迅速向李晏淌去,後者趕忙向後躲避,匆忙之間腳下一絆,竟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


    “客官!”


    店小二連忙去扶他,卻忘了手裏還提著銅壺,隻聽“嘭”的一聲,李晏的腦袋直直的撞上了滾燙的壺底,一邊燙的齜牙咧嘴,一邊疼的眼冒金星。


    “哎喲,”自覺闖了禍的店小二連忙把茶壺放到桌上,嘴裏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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