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他們會時不時的腦子抽風。


    而且這個“抽風”,會傳染。


    初來乍到的第一天,淩玥就親眼見到一回。


    最先跳起來的是集市上一名菜攤老板。


    那魔頭跳的極為沉醉,全身上下都隨著某個韻律擺動,隻是那舞姿離賞心悅目真是離了十萬八千裏。


    沒過多久,他菜攤前的主顧也一個個扔下手裏的東西,快樂的扭動起了身體,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當身邊的“我是誰”兄也加入了尬舞大軍時,手裏拿著栗子的淩玥看著陷入狂歡的集市,覺得自己特別不合群。


    這種群不合就不合吧……她不稀罕!


    後來聽茶館老板說,群舞的規模往往是由發起者的實力決定,若是有大魔頭“發瘋”,說不得會搞出來一場空前絕後的舞團巡遊來。


    可惜那群格外要臉的家夥都住在自己的城池裏,到時候城門一關,在裏麵愛怎麽跳怎麽跳,外麵是一點也看不著。


    久而久之,魔頭們也分為街舞派和宅舞派。


    宅舞覺得街舞不成體統,街舞覺得宅舞淨瞎矯情。


    淩玥覺得你們五十步別笑百步,大哥別說二哥,都病的不輕。


    也多虧了他們這個毛病,一直被魔派壓著打的鬼派不僅一直苟延殘喘,還順便掌控了九幽的經濟命脈——雖然誰都不知道九幽有什麽經濟命脈可言。


    主要是喊出去不明覺厲。


    淩玥有生以來第一次理解了折葉的心酸,怪不得這丫天天想拉她一起大興九幽,單靠手下這麽一群歌舞團,大事什麽時候能成?


    喝完最後一口麵湯,新鮮出爐的淩大魔頭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張紙條,對著胖頭魚老板招了招手。


    “有時候我真搞不清到底你是掌櫃還是我是掌櫃,”不情願的甩著手裏的湯勺,茶館老板磨磨嘰嘰的走了過來,“幹啥?”


    在茶館剝了好幾日栗子,終於混成自己人的淩玥靦腆一笑,“掌櫃啊,我想了想,你說的對,成日光剝栗子確實沒出息。”


    “不,我沒說這個。”胖頭魚掌櫃麵無表情,“我說的是讓你好好剝再出人頭地。”


    淩玥佯裝沒聽見,“其實吧,我來九幽是走親戚的,就是迷了路才到了您這兒。我想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能就這麽放棄,好在我堂哥給我寫了個他家所在的條,您給看看?”


    “……我怎麽覺得你在把我當傻子耍呢?”嘴上這麽說著,胖頭魚掌櫃還是伸手接過了條,小眼往上一瞅。


    “咣當!”


    看清字體的那一刻,他手中的湯勺掉到了地上。


    “蕩魂原天字甲一一九……”他驚疑不定的看向淩玥,“你怎麽會有這個?!隻有被承認的鬼王才能知道那兒!”


    “唉,”淩玥長歎一聲,“既然如此,我就實話實說了吧。”


    “其實我是潛入到天魔裏的鬼派臥底啊!”


    胖頭魚老板:“???”


    我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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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回過神來, 田老板低喝一聲。


    一個新生魔頭能給鬼派當臥底?


    他這個鬼都不信好嗎?


    “為什麽不能當?”淩玥理直氣壯, “我是活人入魔,跟原生天魔有仇無恩, 不投靠鬼派, 難道要對仇人以怨報德?”


    田老板無言以對,她說的還真有那麽點道理。


    後天的魔頭基本都是被原生天魔鑽了空子的修士和凡人,換句話說,就是被坑過的苦主。


    隻不過這些家夥要麽像“我是誰”兄那樣的被徹底搞壞了腦子,變的瘋瘋癲癲, 要麽就是權衡利弊以後繼續與他們狼狽為奸,畢竟活人哪有願意跟鬼為伍的?


    當然了, 世事無絕對,他眼前好像就有這麽一個異類。


    然而派中機密有泄露的嫌疑, 單是這一點遠不能讓他放下戒心。


    蕩魂原可是他們隱藏多年的老巢, 真讓天魔那邊知道了, 還不得被打的哭爹喊娘?


    “別轉移話題!”茶館老板一揮手中的紙條, “你到底是如何得到這個的?”


    說完,他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少女。


    難道說,她是哪個鬼王偽裝的,隻是他離開老家太久了, 一直不知道?


    淩玥當然不是鬼王,但她有個給鬼王當家屬的堂哥。


    當初這對鬼夫妻頭七還魂的時候,把住所寫在條子上給淩家嫡係都發了一張,擺明了是歡迎死後串門。


    不過這就沒必須要告訴田老板了, 得知機密被漏的像個篩子說不定會讓這胖頭魚當場昏厥。


    畢竟對方已經撿起了湯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淩玥琢磨著,她初來乍到,要韜光養晦,於是當即冷笑三聲:“你一個鬼王都出來開茶館了,我得張紙條算什麽?”


    “誰說我是鬼王?!”田老板一臉“你不要汙蔑老夫”。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淩玥一拍桌子,學著田老板方才的語氣動作,“隻有被承認的鬼王才知道那兒!”


    可惡!


    發現自己震驚之下說漏嘴的胖頭魚暗恨不已。


    他這些日子真是過得太舒服了,連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沒了。


    被人一下戳穿了身份,他索性也不裝了,立馬就拿出了鬼王的派頭,“還算你有點眼色,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還不趕緊如實招來。”


    誰知,此言一出,聽者不僅沒有跪拜在他的王霸之氣下,反而露出了警惕的神情,“……你該不會是想從我這裏套消息吧?”


    我套個屁!


    田老板一口老血梗在心口。


    “少在那胡扯!”他一甩湯勺,“你身為鬼派臥底,難道沒聽說過我田百味?!”


    淩玥當然不知道他哪位,不過瞧這胖頭魚鱗片都要張起來了,也見好就收,“那你要如何?”


    “……”對方收的太快,田老板差點閃到舌頭,“是、是誰派你去臥底的?”


    淩玥作出一副扭捏模樣,“是翠花鬼王。”


    “翠花?”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田百味的意料,“你們是如何搭上的?”


    “昔日翠花鬼王逃出九幽,在人間占山為王,好不威風,”這點瞎話淩玥自然是信手捏來,“小妹被鬼王手撕修士的英姿深深折服,願為馬前卒,然而翠花鬼王隻說時機未到,叫我在人間好好蟄伏。”


    她這段話說的語焉不詳,田老板心中的懷疑卻消了大半。


    因為,騙子是說不出“被翠花鬼王手撕修士英姿折服”的。


    這翠花鬼王在九幽是一個異類。


    在她還是一名普通幽魂的時候,就因周邊同類生的太醜而大受打擊,發誓要修成鬼王重回人間,覽盡天下真絕色。


    本來嘛,大家都當笑話聽,誰知她還真的一路殺成了鬼王,找了個空子鑽出九幽風流去了。


    她崛起的太快,走的又瀟灑,沒等鬼派接納這個生力軍,就發現生力軍自己跑了……


    誰知,就在眾鬼王已經接受這場“曇花一現”後,這家夥又跑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小白臉回來,重新在九幽紮了根。


    隻不過,也不知道她腦子裏哪根弦搭錯了,好好的鬼王也不收手下,也不搶地盤,天天擱家裏裝賢妻良母,導致九幽大部分人對她的印象就是“那個奇怪的家裏蹲”。


    因此,要是真有人要冒充細作來接近他,怎麽也不會選她來吹。


    不管這丫頭說的是真是假,起碼她是真的認得翠花!


    話雖如此,該有的試探田老板還是不能省,“既然如此,你說出一個她撕過的人我聽聽。”


    這簡直是一道送分題,淩玥想也沒想,“淩星渡。”


    這不是翠花家小白臉的名字嗎?!


    田百味魚嘴大張,感覺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


    翠花啊翠花,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竟然還玩強取豪奪那一套。


    甭管翠花的風評有沒有受到重創,淩玥身上的可疑度是一路下降。


    胖頭魚想了想,問出了最後一題:“你說你潛伏在魔派,可有憑據?”


    “憑據沒有,不過——”淩玥對答如流,“不知道掌櫃聽沒聽說過宗玄?我這次能來九幽,就是他開的門。”


    “你說誰?”田百味愣了,握著湯勺的手微微顫抖,“是哪兩個字?”


    “正宗的宗,玄妙的玄。”淩玥答道。


    其實她本想說“我與折葉談笑風生”,但她拿不準折葉在九幽的地位,隻好先說一個保險的。


    “咣當。”


    湯勺今日第二次與地麵親密接觸。


    “竟然是他!”田老板臉上的震驚已經進化成了“震驚我全家”,“次輔宗玄!”


    淩玥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她突然意識到,沒有提折葉是一個十分正確的決定。


    次輔當然不是宗玄的姓,而是他的職位。


    九幽的魔羅向來是一個高危職業,因為他們動不動就要跟神仙和佛祖打交道,稍不小心就鑽空子不成被猛抽,抽的慘烈一些還會瀕死,被虎視眈眈的下屬抽冷子吞進肚子裏。


    天魔確實不會死,但他們會寂滅。


    一旦寂滅要花費無數歲月才能歸來,而比寂滅更可怕的,則是被同類吞噬。


    當然,吞噬的條件極為苛刻,不過送到嘴邊的肉也沒人拒絕就是了。


    在波旬上位之前,九幽的魔羅幾乎隔幾日就要換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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