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願他如花兒燦爛天真,又願他如蒼木康健強大,這人間哪來雙全的事兒。”


    她垂眸,含著苦笑。


    “總要有一個女人來教他長大。”


    一如當年,總有那麽個男人出現,來教她平生唯一之痛苦。


    ——————————


    世家權貴們未知此案結果,因為隱王跟寺院內部隱秘處理,一副朝廷絕密的樣子,眾人是惜命保身的,於是也沒人探問,隻一一讓仆人收拾了東西離開清楓寺。


    趙錦瑟也自在其中。


    馬車列隊極多,因有衛隊相互,倒也安全,官道之上井然有序。


    趙錦瑟到底是受了驚嚇——也不知是因為那人頭,還是傅東離。


    回到府裏之後就對外宣稱病了,其實真實是~~~


    她跟趙富貴正在吃著火腿大餐。


    “姐姐,這隋城火腿我可早聽過了,但最好的那一家每年都被權貴世家訂滿,眼高於頂,單子都排到了三年後,再多錢也無用,這傅東離也是好本事。”


    趙錦瑟想,他可不得有本事麽,除了火腿還有好多好吃的。


    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私底下,她問林雨,“你說,他是不是已經暗戳戳喜歡上我了?”


    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林雨也不好說了,“也許可能大概~~”


    總歸是不一樣的。


    林雨想到自己在旁看到的一幕一幕,就從那日他給睡覺的小姐披上毛毯~~


    其實是寵的。


    不過趙錦瑟沒等林雨說這件事就自言自語了,“也有可能是他不習慣了,這人啊,其實是賤的,對一個人太好,對方就習慣了。”


    林雨:“???”


    趙錦瑟:“我決定冷他一段時間。”


    林雨也覺得這樣未嚐不好,男女之間,女子多注意些尺度,到底是妥當的,太過頻繁親密也不好,容易授人話柄,尤其是在清楓寺時,自家小姐已經引起不少權貴注意。


    “不過要冷多久呢?”林雨問。


    趙錦瑟:“等我把這些火腿吃完。”


    林雨:“....”


    ————————————


    朝廷很快知道的這件事,畢竟隱王不會隱而不發,就是他身邊的人也不會閉口不言。


    其實朝廷知不知道不重要,君王知道就好。


    “蒼東~~遺留之禍即便有,也得看利益。”


    “一個人要做一件事之前尚且考慮得失,何況一個團夥。”


    朝堂百官心中有計較,在堂上卻也先觀望蜀王態度。


    今日的蜀王很靜。


    左手壓著奏章,右手手指敲打桌麵,眉宇擰然,神色深沉,已不言不語許久。


    原本有些吵鬧的百官終於都安靜了。


    堂上,傅東離站在百官之中,論官身不上不下,隻是皮囊氣質起眼,輕而易舉便可看到他。


    蜀王也的確看到他了,目光一瞥,往前,落在最前麵的幾位皇子親王身上。


    “蒼東,叛逆之賊,七十年已去,他們卷土重來,用的如此下作手段。”


    “他們想什麽,孤深知。”


    “若是普通人,飲人之血肉尚且為民間認定為不潔邪惡之人,不管他是否知情是否樂意是否本性純良,這便是罪。”


    “若是皇子呢?”


    君王未曾明說,但百官心知肚明,這一件事,恐怕跟黨爭是脫不了幹係的。


    蜀王麵無表情,目光淡淡掃過堂上烈王跟玨王,還有野王。


    眼神很深。


    但點到輒止。


    ——————————————


    “老師您說,這到底是烈王呢,還是玨王?”


    趙錦瑟如往常到李瞻這兒學習,課堂結束,品茶閑暇時倒也討論了一些政治——李瞻並不認為女子不可參政,因為事實證明這世上有些女子遠比男子出色許多,這早已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他不喜歡自欺欺人。


    所以他早已培養趙錦瑟的政治能力,畢竟她已得官身了,隻是還未進官。


    “判斷兩個人前,先了解對方再說。”李瞻喝著茶,淡淡道。


    趙錦瑟說出自己的了解:“烈王出身尊貴,母族強大,自小張揚強勢,也好戰鬥勇,各方麵條件僅次於君上嫡太子之下,五年前太子案發,太子崩,當朝都以為烈王會成為儲君,但君上並未有此意動,反更加愛寵原本就已十分疼愛的隱王,幾乎超越了當年的太子,這自讓烈王不喜。至於玨王呢,出身一般,在諸多皇子裏麵都算墊底,學習刻苦,樸素克己,待人素來溫厚,隻是在百官眼裏顯得一般,並無多少根基,他也深居簡出,並不摻和黨爭。表麵上看來,似乎~烈王最為可疑。“


    李瞻抬眸,“在你眼裏,君上原來就兩個皇子麽?”


    自是有許多,下麵還有好幾個小的呢,可明麵上成年皇子也就這幾個,對了。


    還有一個。


    “野王?”趙錦瑟委實沒想過此人。


    “他~~他的處境恐怕比玨王還不好吧,會動隱王嗎?而且,而且我覺得他不會是那種人。”


    茶水還是溫熱的,李瞻打量趙錦瑟,“因他救過你?你認定他是坦蕩正直的麽?”


    原以為趙錦瑟會否認,沒成想~~


    “對啊,自然如此。”


    趙錦瑟沒有半點遮遮掩掩,“他救了我,親自領兵剿匪,四處奔走,沒有半點好處還落得朝野排擠,這樣的人,我為何還要疑他?”


    頓了下,她補充,“從道義上來說,我就該是要信他的,何況他能是傅東離的至交,那就絕不會做那樣的事兒。”


    她的坦蕩帶著一股子天真。


    但她不蠢。


    她隻是有她的豁達跟開明。


    亦有堅持。


    李瞻沉默了片刻,歎了一口氣,“我現在問你的,當年也問過他,太子案時,他的選擇跟你一樣,如此可見,你們倒是一樣的人。”


    趙錦瑟一怔,後直接反駁,“不,我跟他不一樣,他心肝可黑了。”


    李瞻微笑,“不,你們一樣。”


    你心肝也不白。


    就著好茶好茶點跟各地土特產美食,師徒爭論了好久心肝白不白這個事兒,但在傅東離心肝極黑這件事上,他們意見取得了一致——從未有過衝突。


    邊上林雨暗想,你們吃的喝的都是傅先生送的,這嘴巴吃個不聽,倒也說個不停。


    可見你們心肝也不白啊。


    就在她這麽想時,忽然見到簾子後麵多了一個高挺的身影,他不動,站在那裏聽著。


    也不知聽了多久。


    跟鬼一樣,忒嚇人了。


    林雨正要悄悄提醒趙錦瑟,陡聽到趙錦瑟問了一句。


    “老師,其實我今日來,也是帶了爹爹的一個問題,想問您一下,我們家中有一親戚,與我年歲差不多大,已得了官身,你可知道這城中哪家有好兒郎宜嫁娶的?”


    說完,她補充,“當然,我說的不是我,是我一表妹。”


    林雨扶額。


    小姐,你命休矣!


    第63章 .上樹


    李瞻覺得吧,  這世上的聰明人總有糊塗的時候,但更多是有些聰明人故作天真。


    那就是虛偽了。


    他的好徒兒不僅都黑心肝,  還一個比一個虛偽。


    既然徒兒虛偽,那就莫要怪師傅更虛偽了。


    李瞻微微一笑,  問:“你家小表妹?長得如何?”


    趙錦瑟:“皮囊不過是身外之物,  老師也在意這個?”


    李瞻:“老師不在意,當老師年輕的時候還挺在意,人啊,  膚淺。”


    趙錦瑟:“像我就不會那樣。”


    李瞻:“那我給你介紹個才華橫溢但長得很醜的?”


    趙錦瑟立馬表示了拒絕,“那~~那還是算了吧,當然,  這不是因為我不願意,  是我表妹,  我表妹吧~~比較那個~”


    她斟酌了下,解釋說:“她吧,天性浪漫,  性格天真,喜好這人世間美好的事物,高山流水,  琴瑟高雅,  以他人之美為心悅,以己之美為悅人。”


    端酒的手指蹲在半空,  李瞻沉默了下,  後吐出一句:“第一次聽說把好色跟臭美形容得如此清新脫俗。”


    趙錦瑟一怔,  微微臉紅,稍稍謙虛一下:“脫俗就算了,我最多算清新吧。”


    李瞻:“....”


    能怎麽辦呢,徒弟都收了,還能退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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