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著她和城守一同進入房間的時候,他嫉妒的滿目赤紅,方知自己從未放下過與她的那段感情,即便是她欺騙的他,傷的他……


    可是,他好像沒有機會了。


    後來,一個大雨瓢潑的晚上,她突然出現在了摘星樓下,雖無定山就在江陵城,但從江陵城中到無定仙門還是路程極遠,且就算到了無定山,從山腳到摘星樓也得一個多時辰。


    可柔柔弱弱的她,硬是走來見他了,渾身濕透,衣衫上全是泥水,頭發散亂,鞋子也丟了,可見一路上是摔了很多次才走到這裏。


    他開門的那一瞬,她撲進了他的懷裏,用盡力氣的抱緊他,不說話,隻是哭,哭的肝腸寸斷。


    而他,也是慌了,一遍又一遍的為她抹去淚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別怕,有我在。


    那天他才知道,是城守的幕僚認為她亂了城守的心智壞了大事,所以將她綁了準備投入江中,好在她機智,掙脫了繩索逃了出來。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城守就是自己的親哥哥,也不知他要謀的大事是要爭奪皇位。


    如果他當時知道洛衡是他手足,他一定不會帶著她逃走,不會在她噩夢驚醒的時候任由她抱住,不會在她親吻他的時候依然去回應,更不會與她癡纏。


    因為,如果他沒這樣,她就不會在後來知道他們是親兄弟後羞愧自殺而亡。


    一女侍二夫本就已經違背了道德人倫,更別說她的兩個男人還是親兄弟。


    可現在,這一切又在重演,他的哥哥占了先機,將她變成了他的女人,還故意讓他看見這一切。


    他知道,洛衡在報複。因為當初他帶著她逃走的時候,他明知洛衡追來了,卻還將她摟在懷裏肆意親吻,向情敵宣示自己才是她愛的人。


    他們兩兄弟,即便從小分開沒有一起生活過,但,骨子裏都是相同的。


    “坐吧。”洛衡拿過衣服披在身上。


    他沒有理會,直接走到綠薇身邊斬斷她腳上的金鏈,將外衣解下披在她的身上,然後抱著她準備離開。


    可她卻緊緊抓著床腿,眼淚濕了臉,前世的亂,此刻又重演,就算跟他走了又能如何。


    而且,她見識過洛衡的強大,雖封宋現在也已經變得和洛衡一樣,但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他們像從前那樣打的兩敗俱傷。


    “你走不出去的。”洛衡淡淡的說道。


    “那你大可試試。”他祭出寶劍。


    但洛衡並未動手:“不是我讓你走不出去,而是我們的父親不會讓我們活著走出去。”


    “父親?”封宋此時才覺醒,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


    洛衡點了點頭,將父母和他們半人半神的事大致講給他聽了:“所以,今天我們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


    “那你就更不應該把她帶來。”封宋憤怒的說道。


    洛衡扭頭看向綠薇,以一種像是道別的話語輕言:“可我很自私,我希望我死的時候,你能夠在我身邊。”


    綠薇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兄弟二人竟然是在被上神追殺的。


    洛衡說完這一句,突然閃電般的襲向封宋,封宋雖然感知到危險,也能夠做出抵禦,可他畢竟才覺醒,哪裏是覺醒已經三年的洛衡的對手。--嘭的一聲,封宋重重的撞向山壁,可撞上去後,他並沒有落下,因為山壁上浮出無數花紋繁複的密咒,將他緊緊束在山壁之上,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而落衡,手中幻出一把玉色的匕首向他走去。


    綠薇見到那把匕首,眼中都是驚懼,她撲過去一把抱住洛衡的腿:“不要,求求你,隻要你放過他,我願意什麽都聽你的,我什麽都可以為你做。”


    她哀求著,聲如杜鵑泣血。


    洛衡怔了怔,嘴角一抹淒然的笑,他祭出金繩鎖住她,然後繼續向前,手起刀落的剖出了封宋的元丹。


    “不要。”她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身,然後昏倒在地上。


    但很快,她又在一片溫暖的氣流中醒來,是洛衡將自己的靈力渡給了她,她身上的金繩也沒了,他恢複了她的自由。


    她厭惡的、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卻沒想他竟然就倒了下去,像是沒有一分力氣一般。


    但倒下的那一刻,他卻小心翼翼的護著手上的一朵紅蓮,紅蓮中,竟然是封宋正安睡的魂魄。


    這時,她才發現他的心口竟然被剜了一個洞,那原本應該有心髒跳動的地方,卻是空空一片。


    “拿著吧,每三日以一盅心頭血喂養,三百三十三天之後,他便可以恢複了,那時候,他將會是完完全全的仙神之體,不會再被追殺了。”洛衡蒼白著臉將紅蓮遞給她。


    她大腦一片空白的接住那朵紅蓮,紅蓮溫熱,甚至還在有節奏的跳動,像是一顆心髒一般,她意識到了什麽:“這……這是你的心?”


    他強撐著坐起:“嗯,你可要小心一點,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才練成,你可別摔壞了。”


    她明白了,他不是要殺封宋,而是要救封宋,而且是在三年前就開始這個計劃的。


    “可你要怎麽辦?”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


    “我沒事,我已經吞了他的元丹,如今我已經得到了我母親的全部力量,那些人奈何不了我,但是,我以後可能會變得沒有人性,所以,你要是見到我,一定要遠遠的躲開,否則,我會吃了你的。”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裏是冰冷的寒意,似乎他現在就要吃掉她一般。


    她本就怕他,這樣的話語讓她身體不由顫抖。


    “你現在就走吧,否則,那些人來了,你也走不了了。”他威脅完,幻出真身,向封宋的蛇身遊去,然後肆無忌憚的吞食起封宋的身體。


    渾身是血的他,猶如最可怖的修羅一般。


    她慌忙從地上站起,跌跌撞撞的向山洞外跑去,但在跑到洞口的時候,她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但終究什麽話都沒說的離去。


    昏暗的光線下,金色的大蛇閉上了眼睛,它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水滑落。


    ————孟如意和寧折隨著阿神來到大山的時候,正是太陽落山之時,天上的火燒元絢爛如鳳凰的羽毛一般,壯闊又瑰麗。


    阿神白衣白發走在前麵,神色平靜,不像是去殺自己的兒子,倒像是去郊遊一般。


    這樣的父親,看的孟如意心寒。


    “你看見了吧,他就是這樣無情的男人,所以你千萬不要幫他。”妹汐感受到了她心裏的情緒,趁機勸道。


    可是,這次來的人,除了阿神和寧折,還有寒寂、九重天、離恨天以及紫薇大帝仙府的人,這些人,能同意麽?


    漸漸的,山洞越來越近,結界的感應也越來越清晰,血的味道也越來越重,被萬仙敬畏的神仙們,神色也越來越嚴肅。


    終於,到了山洞的入口,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個修仙者,脖子上都是駭人的傷口,但好在他們雖都倒在地上,但胸口還在起伏,可見性命無憂。


    阿神從那些人的身上跨過去,走到結界邊,隻輕輕的結了印,那強大的結界就碎成無數消失在風中。--這讓孟如意想到了靈石姐妹魂飛魄散的那一天,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也是這樣的場景。


    “記住,跟緊我,不要太靠近他們。”寧折走在她前麵護著她。


    他們是最後進入洞中的,但奇怪的是先進去的仙神,個個都神色詫異,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好奇的向前看去,可隻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劇烈嘔吐起來。


    不僅僅是她,就連寧折胃裏都在翻騰,他長這麽大,也從未見過這麽血腥的場景。


    在他們的麵前,一條大蛇正在啃食另一條大蛇的心髒,那條被啃食的大蛇,早已死去,身體已經殘缺不全,地上滿是猩紅色的血,那些血匯集成了一條小溪,將山洞中的深潭都染成了暗紅色。


    “你吃了你弟弟。”阿神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但更多的是震驚。


    金色的大蛇這才停止進食,一道金光閃過,洛衡俊美的身姿出現在眾人麵前,他用修長的手指抹掉嘴角的血,邪邪一笑:“是啊,這樣一來,母親的力量,便都在我一個人身上了,你說這一次,我和你,究竟是誰活到最後呢?父親。”


    孟如意吐了幾下,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她捂著嘴,快速的查看山洞裏的情況,想看綠薇在不在這裏。


    但是,這個洞裏並沒有看到綠薇的身影,倒是有一件女子的外衣落在床榻下。


    她不知道的是,綠薇的確曾被關在這裏十幾日,前一刻也的的確確是在這裏,但現在,綠薇已經在群山之外了。


    第53章


    父子相見,沒有多餘的話語,兩人很快就戰成一團,霎時山崩地裂,天地失色,那絢爛的火燒雲,也被震的散了。


    洛衡的強大,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雖然他才覺醒三年,但如今身體裏是女娥的完全力量,即便女娥不是司戰之神,但作為上古之神,生來就具有強大的神力,這一點不是洞中這些仙神能夠比得上的。


    就算是寧折,生來仙胎,貴胄三界,但在上古之神的力量麵前,也得三思。


    所以這一場父子之戰,大家都很謹慎,很可能一不小心忙沒幫上,自己倒被卷進去了。


    但孟如意心裏始終有一個疑惑,從剛才洛衡的話裏,顯然他和阿神之前是見過麵的,而且還動過手,但是他輸了。


    所以,這個疑惑就是,為什麽當初阿神沒有製住洛衡,即便隻有傷心劍才能殺死洛衡,可是以他的能力,製伏洛衡是可以的吧,可為什麽他沒有那樣做,反而還放虎歸山。


    轟隆一聲巨響,山洞整體坍塌,封宋的蛇身被整個掩埋,戰場擴大到了山洞外。


    妹汐自動幻出傷心劍,神色緊張的看著眼前的狀況,她想去幫洛衡,因為傷心劍也是可以殺了阿神的,但是孟如意若不願意,她也無計可施。


    而孟如意本是不願妹汐幻出傷心劍的,但見她實在擔心,便也沒有阻攔。


    戰鬥之時,洛衡一直是以真身在於阿神打鬥,但阿神始終是以人的形態應戰,按理說,他被女娥賜了神力,既然受了神力的影響,或多或少都應會有一些靈蛇的變化,但他卻沒有用靈蛇的形態與洛衡交手。


    如此一來,因為他的靈活,洛衡不得不恢複人身,也以靈活的姿態與他纏鬥。


    也許是女娥的力量得到充分的發揮,也許是阿神也老了,漸漸的,洛衡占了上風,阿神開始氣力不濟,洛衡一掌巨大的靈力拍出後,阿神竟然被打的摔在了孟如意附近。


    而且,也因為這一摔,巨大的衝擊力將寧折也給從孟如意身邊震開。


    但奇怪的是,這樣強大的力量下,孟如意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過這樣的情況下,讓她本能的就緊握傷心劍保護自己。


    被震出去的寧折立刻意識到這絕非偶然,他迅速向孟如意跑去,可還是遲了。


    打倒阿神的洛衡緊跟著又撲了過來,眼看著阿神又要遭受重重的一擊,但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阿神卻突然拔地而起,用盡神力困住洛衡,將他撞向了孟如意手裏的傷心劍。


    原來,他從未打算過讓孟如意來殺洛衡,他讓孟如意前來,隻不過是讓她當一個人形兵器而已。


    隨著一聲骨肉被刺穿的聲音,洛衡看了看從腹部刺出來的長劍,無力的跪在了地上,暗紅色的血淅淅瀝瀝的從他的嘴角流下,眼中的暴戾、殺意、不屈,最後都化作一絲早就預備好了的平靜。


    孟如意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切,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睛,她心中湧出一股無言的酸楚,這酸楚讓她情不自禁的就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還記得當年昊天殿上,她被眾人諷刺責問,是他一句罪不及妻兒幫了她,雖然並無太多交情,但那一句的恩情,她到現在還記在心裏。


    “對不起,我不是要殺你。”她手足無措的想要將劍□□,可是,劍傷處,他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湮滅。


    孟如意現在靠的他這樣近,如果他要報仇,完全有能力此刻殺了她,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輕聲問道:“你是江陵城長大,可曾見過大燕六年時的陵江秋水?”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突然問起這個,但她還是努力回憶著,記起大燕六年時,她正好六歲,那一年秋天,陵江的江水因為天象,每當落日之時,江水一半碧色一半紅色,奇景長達月餘,引來無數文人墨客,更有了“半江瑟瑟半江紅”這樣的名句。她既然是住在江陵城,自然也是見過的。


    “見過,那一年半江瑟瑟半江紅。”她回道。


    “是不是真的很好看?”他的聲音極輕,眼神也開始渙散。


    “是,很好看。”她感覺到他的身體開始變輕,似乎隨時都要消失不見。


    而洛衡,沒有再說話了,他空空的看向天空,記起了那一年,母親帶著他來江陵城找父親,兩人要去看陵江水,將他留在了客棧。


    可是,那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父母回來。


    後來他才知道,父親要回皇都繼承王位,而母親因為是前朝遺孤,所以被父親拋棄,當夜便跳了陵江,而他,則被送到齊州母親的舊部沈家,從此無憂無慮的小公子,成了人人可欺的奴仆。


    所以,很長的時間以來,他都想知道,那一年的陵江水究竟是何模樣,讓他一夜之間失去所有。


    可他從不敢去回憶,隻敢在臨死之前,悄悄的問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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