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怎麽著?”


    方亞芬道:“她竟然嫌棄這是四毛穿過的衣服不要穿。她說四毛穿的是新衣服,她兒子也要穿新衣服。”


    白露:“……”


    方亞芬道:“四毛是咱們家的第一個孫子,他不穿新衣服,誰的舊衣服給他穿?而且,他的很多新衣服還是你大嫂去娘家拿來的布,也值得她這麽計較。”


    白露:“那後來呢?”


    方亞芬道:“後來我管她?既然她兒子想要穿新衣服,她自己去解決布。”


    白露:“……”


    方亞芬道:“後來還是穿了四毛的衣服,五毛才幾歲,就是做新衣服也穿不了幾個月,傻子都知道劃不來。”


    白露:“……”她真的沒有想到錢娟會變成這樣,想當初,去年的時候,她剛去王家,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錢娟,那個時候錢娟很溫柔,不是像任敏那樣裝出來的溫柔,所以她對錢娟的印象很好,隻是後來……後來也沒有發生什麽,今天聽方亞芬說,她也覺得有些意外。


    方亞芬道:“不說她,雖然有點小心思,但到底人都有小心思的,實在不行就分家。反正我們已經分家了,就是錢沒有分開,大不了直接分家就行。哎……我就是擔心你弟弟,等你弟弟結婚,就真的分家了。他年後15歲了,等初中畢業就18歲了,你二哥都是18歲結婚的,他也要說親了。”


    白露:“……先別那麽早給他說親。”三年初中加三年高中,等畢業之後要六年,到時候馬上就要高考了,說句現實一點的話,高中畢業能找的媳婦,最好也是縣城的,但是要找縣城高中畢業的媳婦很難。然而王有望高中畢業,如果找的媳婦學曆低,根本沒有共同話題。這樣不上不下,不如等到高考之後,考上了大學,找同一個學校的,至少都是大學生,大家的見識和閱曆都相似,說不定會相處的好。


    方亞芬道:“說親要找,說完了,好的都被別人定走了,到時候你就沒有資格挑了,那就是別人挑你了。再說了,你弟弟身體不好,上工轉不了工分,所以得找個身體好的,能賺工分的,這樣他們兩口子也不至於餓死。”


    白露:“……你要人家閨女養小望啊?人家能樂意嗎?”白露雖然是21世紀來的,21世紀雖然說男女平等,但是要女人賺錢養男人,白露還是接受不了。再強壯的女人,骨子裏也有小女人的脆弱,也想男人能讓她依靠的。


    方亞芬道:“哪能啊,我就是想著,你弟弟能找個筆杆子的活,比如記分員啊,或者去工廠裏等等。”


    白露道:“那等他初中畢業之後,繼續讀高中,學曆高了,去工廠的希望就大了,一旦去了工廠,說不定能找個工廠裏的姑娘呢。”


    方亞芬:“那得到什麽時候?他高中畢業都20出頭了。”


    白露道:“好男人不怕沒女人要。”向來隻有女人怕年紀大的,男人嫌年紀小的,可沒有男人擔心自己年紀大的,“等到他高中畢業了,我給他找個工廠正式工的。”


    方亞芬心一動,如果兒子高中畢業,能找個正式工工人的工作,晚兩年結婚又怎樣?這個年代什麽最好看了?當然是工人的工作和工人的身份最好看了。方亞芬道:“你見識多,那聽你的,等他能考上高中再說,他這個成績不怎麽好,考上初中都選,更何況高中。”


    白露道:“也許考試的時候發揮的好呢,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媽你就不要擔心了。”


    方亞芬:“行,我就不說他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王有食兩口子和王大橋回來了,大家背著兩捆柴走進家屬院,非常的引人注意。


    “這是誰啊?”


    “是新來的送柴的嗎?”


    “不像是吧,我昨天看到白露帶著那個老頭在逛。”


    顧乾和顧坤在小公園玩,看到了王大橋他們,兄弟倆跑了過去。顧乾:“外公。”


    顧坤:“外公,外公你在撿柴嗎?”


    王大橋看到他們,想伸手摸摸他們的頭,但是看著自己的手有點髒,他又收回了手,他道:“是啊,外公在撿柴,你們這裏柴很貴,外公去撿點柴,你們就可以省點錢了。”


    顧坤:“外公,我跟你一起去撿柴。”


    顧乾:“嗯,我們一起去撿柴,這樣媽媽工作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王大橋:“乾乾和坤坤真乖。”


    周邊的人聽到了,有些意外,因為聽到顧乾和顧坤叫外公,所以他們才知道這個老頭是白露的父親。這……和白露的形象也太不像了吧?


    “這是白露的父親?親的?”


    “瞧你說的。”


    “就是,不是親的能來這裏?”


    “可是白露看著不像啊,白露看著就像城市裏來的,而這位……而且,白露自己過的什麽日子?她有顧副營的工資,自己也有工資,她爹去山裏撿柴?”


    “沒有想到白露是這種人,表麵上看著溫溫和和的,竟然讓自己的父親去撿柴。”


    “撿柴怎麽了?你們家不燒柴啊?”


    “就是,你們沒看顧乾和顧坤跟自己外公很好嗎?如果白露對她父親不好,孩子能和他這樣親嗎?”


    “你就是白露的追棒。”


    “你們這是嫉妒人家白露。”


    這些人的話,白露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到王大橋背著柴進來,不由的道:“怎麽這麽多?”


    王大橋道:“我們三人一起撿的,所以比較多,還有冬筍,這個季節的筍好吃,有點甜滋滋的。”


    白露道:“放著等琛陽來了可以做筍羹。”


    王大橋:“陽子什麽時候回來?”


    白露道:“後天就回來了。”


    王大橋:“後天我可以再去挖,你們這邊沒有人挖筍,筍很多。”


    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吃飯,午飯後,白露要去大禮堂開會了。


    “露露……”張靜在院子門口叫人,“去大禮堂了。”


    白露道:“來了。張姐,到時候工廠開了,你打算去做事嗎?”暫時來說,工廠的待遇是沒有我文工團的待遇好。而張靜為了呂毅辭去了文工團的工作,所以工廠她未必願意去。


    張靜道:“我去的。原本小毅這樣的情況,我是不放心的,但是這大半年來,跟你們家乾乾坤坤一起,他的情況倒是好多了,現在他一個人也敢來你家找孩子玩了,所以我想,我可以去上班了。”雖然呂家的條件是好的,但是呂旅長和呂夫人都在,他們小家不可能向他們要錢,那如果全都用呂宏強的錢,他一個月也就40塊,還是緊張的。


    白露:“你打算麵試什麽樣的崗位?”


    張靜:“我……”


    “白露、張靜……”那邊傳來秦香的聲音,她朝著白露和張靜揮揮手,跑了過來,“你們現在去大禮堂嗎?”


    白露:“去,你也現在去嗎?”


    秦香:“對,去找個好位置,倒是有不了解的,問問題也方便。”她倒是沒有說直接現在問白露,反正待會兒都會知道,提前問白露不是讓白露尷尬嗎?這種事情她是不會做的,畢竟進了工廠,還想讓白露對她有個好印象。


    第129章


    “白露、張靜、秦香……”漸漸的,從家屬院裏走出來的軍嫂們多了, 大家看見白露了, 都忍不住打招呼。


    “白露來了。”


    “白露妹子。”


    “白露,聽說這個開廠的計劃是你做出來的, 那你要跟我們一樣麵試嗎?”


    “你傻啊, 白露肯定不用啊,她就是麵試我們。”


    “就是, 白露肯定是當領導的。”


    “白露,到時候你在廠裏是什麽崗位的啊?”


    “白露……”


    一起走路的人越來越多, 五花八門的問題也越來越多了。白露對大家道:“不好意思, 我想起屈嬸子那邊還有文件沒有拿,我去一下。”


    張靜:“那行,我們先去大禮堂了。”


    白露歎了一聲氣,這群人的問題太多了,而且還不會看臉色, 那種問題在那麽多人的情況下就算問出來,她也不會回答啊。


    白露到宣傳部辦公室,政委媳婦一個人在。看到白露來了,她道:“我這裏沒有什麽要你幫忙的, 你可以先去大禮堂做準備。”


    白露道:“我就是從去大禮堂的路上討回來的。”


    政委媳婦一愣, 隨即笑了:“她們圍著你問問題了?”


    白露道:“可不是。”


    政委媳婦道:“就是欺負你年紀小、臉皮薄, 想著你不會拒絕,所以才問的。要是我,她們敢問?”


    白露:“您這隻要不說話, 也不笑,往那裏一站,氣場可就不同了。”


    政委媳婦哈哈大笑:“我就喜歡聽你說實話……白露啊,關於任敏,你是怎麽想的?”


    白露:“嬸子有什麽想說的?您隻管吩咐就是。”


    政委媳婦:“吩咐倒是算不上,到底是個小姑娘……說起來你也是個小姑娘,但是你太能幹了,總是讓我忘記了你的年紀。”


    白露笑笑。


    政委媳婦又道:“之前咱們討論過任敏,讓她競爭織布主任的崗位,但是現在我覺得這個崗位不合適她,她的私心太重,一旦競爭了那個崗位,對她下麵的員工也不是好事情。”


    白露露出驚訝的神色,她以為政委媳婦會幫任敏說好話,畢竟她們有舊情,但是她沒有想到政委媳婦會這樣說。


    政委媳婦對於白露那驚訝的神情並不意外,畢竟她和任敏相處的時間長,在很多人看來,她是偏向於任敏一邊的,但其實,她並沒有偏向任敏一邊,剛開始對任敏她的確是很照顧的,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下鄉當了知青,然後又做了軍嫂,又是高中學曆,而且她這個脾氣好,做事情勤快,雖然工作能力一般,黑板報出的也不好,可是性格好,肯努力,可以抵過這一些。在政委媳婦看來,性格和品德是最重要的,工作能力可以慢慢來。


    後來她認識了白露,覺得工作能力好很重要,白露在部隊裏為她爭了很多麵子,就連文工團的也說,她下手早了,不然白露肯定被文工團挖走。其實國慶節前一天表演節目之後,政委媳婦找了白露的時候,文工團副團長也去找白露了,當時白露不在。白露回到場地的時候,張靜說文工團的來過,文工團的後來之所以沒來,是因為政委媳婦去炫耀她把白露挖到宣傳部了,所以文工團就沒來了。畢竟政委媳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而且人家已經進了宣傳部,他們再去挖角也沒有用了。


    再後來白露出黑板報,政委媳婦可是在部隊最高領導麵前,狠狠的刷了一波。白露雖然因此聞名整個部隊,但是在部隊高層領導這邊,還是政委媳婦漲麵子,畢竟人是她招來的。


    白露很快回過神:“您是廠長,這個您決定就是。”


    政委媳婦道:“那咱們先按照麵試來,看看她是什麽情況。”


    白露道:“好。”


    接著兩人整理了一下,就去了大禮堂。大禮堂裏已經擠滿了人,因為座位有限,所以去的晚了,隻能站著。宣傳部目前隻有政委媳婦和白露兩人,故而現場也沒有人帶隊調整次序,不過也不要緊。政委媳婦在軍嫂中的威信很高,隻要她來了,不需要人控製次序和紀律,大家都能安靜下來。


    政委媳婦和白露上了舞台,政委媳婦道:“今天這個會議呢,大家都知道,是因為我們部隊要開廠了,這個工廠是為我們軍嫂開的,軍人在前線奮鬥,最是牽掛他們身後的家人,所以我們部隊決定開這樣一個廠,讓軍人們沒有後顧之憂。當然,關於開廠的提議,還是我們白露同誌提出來的,所以我說,白露同誌的思想覺悟是所有軍嫂中最高的。關於這個開廠的流程,就交給白露同誌來講解吧。”


    白露道:“大家好,我叫白露,在說開廠計劃之前,我首先要說明一件事,我為什麽會想到開廠計劃?其實在這之前,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軍嫂,後來我遇見了我生命中的伯樂,在這裏,肯多姐妹們會問,伯樂是什麽意思?我來跟大家解釋一下,伯樂呢,就是欣賞你的人,知道你好在哪裏,知道你優點的人。比如……在這麽多人中,你們隨便站一個出來,我來看看,我是不是你們的伯樂,能不能發現你們的美好。”


    最前麵的一個軍嫂站了起來:“白露妹子,你看看我有什麽美好的地方,我有什麽優點?”


    白露不認識這位軍嫂,讓她說對方的優點,那純粹是扯淡。但是,她走下舞台,來到這位軍嫂麵前,對方穿著幹淨、但是很樸素,衣服上有補丁,但是補丁不明顯,在補丁的地方也花了心思,盡量挑選顏色接近的。


    白露挑起對方的手,對方的手中有很多繭,說明對方經常幹活,對方的手很粗糙,說明對方是個勞動力。再結合她不倫不類的普通話,白露問:“這位大姐,您應該是沒讀過書吧?”


    大姐道:“是,我沒有讀過書,我小時候家裏窮,再說在我們那,丫頭都是不讀書的,一百個裏麵能有一個讀書就不錯了。”


    白露道:“但是您能聽得懂普通話,也能用不怎麽標準的普通話交流,這是為什麽?”


    大姐道:“我男人和我孩子教的。我剛來這裏的時候,連普通話也不會,和大家交流很困難,所以就讓我男人和孩子慢慢的教我,我不能給我男人丟臉啊。前段時間,聽到部隊要開工廠,我就讓我孩子教我認字了,之前我隻會說,但不認識字。白露妹子,你說說,我的優點在哪啊?我……我活了一輩子了,到今年32歲了,還沒有人說過我的優點呢,就我男人吧,他是老實人,也不會說好聽的話,他這輩子說的最多的,就是你是個好人,我不會辜負你啥的,我……我也想聽聽我的優點呢,嘿嘿……”


    大家聽著大姐的話,也不自覺的笑了。


    白露笑著道:“其實在您問我問題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您的第一個優點,我覺得這個優點您身邊的人應該跟您說過。”


    大姐好奇的看著白露:“白露妹子你快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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