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淩勝樓身體一僵,盛慕槐把手鬆開,不再掛在淩勝樓身上了。撩完就跑,刺激刺激。


    可還沒往前邁步呢,淩勝樓就把她堵在了牆邊,而且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盛慕槐剛開始臉上還有些笑意,可他一直不說話,也就有些虛了,心也噗通噗通跳得快起來。


    她眼睜睜地看淩勝樓靠近,他眼睛藏著一把燃燒的火,就快要把自己也點著了。


    盛慕槐一下把眼睛閉上了,甚至能感受到睫毛在眼瞼不安地掃動。


    誰知道淩勝樓的唇卻沒有落下來,而是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叫她名字:“槐槐。”


    “你要知道,你點的火有一天也要你來負責熄滅。”


    這句話說得也很曖昧,說完淩勝樓站直了身體,主動牽住盛慕槐的手,用平常的語氣說:“咱們回家吧。”


    盛慕槐被反撩了一把,臉還紅著,一邊走一邊想淩勝樓剛剛那句話。


    他什麽意思,不會是……那個意思吧?腦海裏立刻出現許多少兒不宜的畫麵,她覺得自己腳有些發軟,趕緊把腦內放映的深夜·胡同·激-情·avi全刪掉。


    走到離家門口不遠的地方,卻看到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翻他們家的牆。


    盛慕槐和淩勝樓對望一眼,兩人眼裏都同時清明警惕起來。


    淩勝樓快速上前,一把將那個瘦弱的男子扯了下來,按住他的脖子抵到牆上沉聲問:“幹什麽的?”


    那個男人忽然被人扒下來,嚇了好大一跳,在淩勝樓強硬的氣場和仿佛鋼鐵澆築成的手臂下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盛慕槐上前,示意淩勝樓把手臂稍微鬆開,站到瘦弱男人的麵前。


    男人一看盛慕槐的臉就認出了她,說:“盛,盛小姐,我不是壞人。”


    “你是幹什麽的,為什麽要來爬我家的牆?” 盛慕槐問。


    見他還是不說話,盛慕槐說:“你不說我就要報警了,咱們這裏可兩個人證。”


    那男人趕緊說:“別報警,別報警。我是記者,也是辛派戲迷。我今天就是想進院子看看辛老板究竟是不是還活著,住在這裏麵。”


    “你瘋了?你憑什麽隨意來窺探我們家,這是私闖民宅你懂不懂?!” 一聽和爺爺有關,盛慕槐的戒備之心更勝,火氣上湧,臉冷得仿佛要結冰。


    “把你的記者證拿出來給我看看。” 淩勝樓說。


    在他強大的壓迫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男人真得翻找出了證件,小鵪鶉似的任淩勝樓檢查,又有些擔心淩勝樓會把他證件給扣押了。


    謝天謝地,淩勝樓看完,把證件還給了自己。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打開了,想著孫女怎麽還沒回家的盛春推門出來找人了。


    昏黃的燈正好照在盛春的臉上,把他的五官映得無比清晰。


    那男子一開始不敢認,可反複對比自己搜索過的照片,大聲一喊:“辛老板!”


    盛春轉過頭。


    爺爺別!盛慕槐想阻止可已經太晚了。


    盛春朝這邊走了過來。


    那男人力道一下大了,想撲到盛春前麵,被淩勝樓給一下製住了。


    他掙紮著,狂喜著,為了自己和即將可以寫出的報道:“我可終於見到您了!辛老板,我是您的戲迷呀。”


    “我們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你要亂寫,我不會饒過你。” 盛慕槐攔在他和爺爺之間說。


    “算了,槐槐。” 盛春走過來拍拍盛慕槐的手,站在了那個男人麵前。


    瘦弱男人抬起眼睛,近距離看盛春的臉,目光裏有不可思議,也有沉痛惋惜。


    盛春移開目光,說:“這些日子關於我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你們都想瞞著我,但我總不能一直當鴕鳥。”


    “我已經托師兄去找了戲論雜誌熟悉的記者,他會上門來對我做一次訪談的。但以後我也不會出現在公眾視線中也不會接受任何別的采訪,你們這些記者啊,不要再來翻牆了。”


    淩勝樓沉下臉對男人說:“聽到了嗎?給你個機會現在就走,不然你今天也走不掉了。如果我在你們報紙上看到關於辛老板的報道,或者再看到你出現在萬順胡同,郝記者,相信我,要找到你和辦你對我不是難事。”


    男人暗暗後悔剛剛怎麽就掏出證件讓淩勝樓看了,現在工作姓名都被對方掌握的清清楚楚。可是剛才他要是不拿出證,也挨不住淩勝樓的一拳頭。


    算了算了,據說盛慕槐現在找到了大靠山,太平園劇院都屬於他們京劇團,他一個小記者哪裏惹得起,還是走為上策。


    他說了幾聲打擾了,放心他有分寸,自己絕不會再來之類的話就溜之大吉。


    見他走了,盛春上前拍了拍還在炸毛的盛慕槐:“咱們進去吧,壞人都被你男朋友趕跑啦。”


    盛慕槐這才放鬆下來,和爺爺、淩勝樓一起進門。


    “爺爺你真的想好了嗎?” 她問。


    盛春點頭:“人生還能再有幾個春秋,既然仍舊有那麽多掛念著我的戲迷們,我總也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


    辛韻春的那篇訪談讓《戲論》雜誌賣到脫銷,辛韻春的戲迷們都了解了他十年後的經曆,在唏噓的同時也對鳳山更加倍的有了好感。


    這可是讓辛老板有了歸宿的戲班。


    辛老板雖然不再唱戲了,可他還在指導著鳳山的演員,他們更加要去看鳳山的戲,好讓辛苦了一生的辛老板晚年過上好日子!


    鳳山京劇團於是更火爆了。


    現在鳳山外不僅有蹲守盛慕槐、淩勝樓、柳青青的戲迷,還有蹲守辛老板和李老板的戲迷,爺爺自從公布了身份,反而自在,每天拎著早餐去鳳山,跟眼熟的戲迷笑嗬嗬地打招呼,有時候還把手裏的早餐分給他們吃。


    爺爺和當年梨園行的老朋友也恢複了往來,周末老幾位就在萬順胡同喝茶聊天,唱唱戲,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這天,有個老朋友聯係他:“老辛,京劇音配像工程的領導要我聯係你,希望你能出山來坐鎮指導呐!這可是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工作,你好好考慮一下。還有你孫女,他們希望她能參與到這個項目裏來,為你原來的錄音配像。”


    第91章


    辛韻春答應了這個請求。


    他本人宗四家, 能演上百出劇目,看過的名家演出更是不計其數。這些知識裝在他腦子裏,終有一天會隨著他的離去而消失。感謝音配像工程, 讓他能把這些腦子裏的玩意兒倒出來,後來的人也能一窺究竟。


    作為一個老頭, 雖然不能再上台,卻還能夠給熱愛的京劇發揮餘熱, 他心裏可高興滿足了。


    盛慕槐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為辛老板的聲音配像的邀約。


    前世辛派戲迷一直對辛老板的音配像演員很不滿意, 說她沒演出辛老板的一分風情。現在自己學得了辛派技藝, 總算能彌補這個遺憾了。


    錄製的第一出就是辛老板的《打漁殺家》,錄音來源是1945年在上海的靜場演出,當時唱蕭恩的是李韻笙。他今年雖然73歲高齡,但身手仍然灑落,便親自上陣為自己當年的聲音配像。


    李韻笙在後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對辛韻春說:“跟當年比,真是老了。現在演老蕭恩真是當之無愧了。”


    辛韻春認真地幫師兄正了正髯口,笑道:“哪裏, 跟當年差不多。師兄你這身手許多正當年的演員都比不了。”


    李韻笙捋了捋髯口,得意的一笑。


    盛慕槐穿上了和辛老板相似的行頭,坐在椅子上,閉眼回憶曾經在京劇係統裏看到過的畫麵。


    感謝京劇係統, 許多現在隻留下錄音的戲,她其實都在係統裏看過視頻,這出《打漁殺家》當然也不例外。在無數個未眠的夜晚裏, 她都沉浸在辛老板嬌俏動人的漁女打扮之中。


    而且她還曾經使用“空中劇院”的功能,代替辛老板跟李韻笙對過戲。


    所以一閉眼,辛老板當年的一招一式,甚至李韻笙什麽時候該有什麽樣的反應,都清清楚楚地映在她腦海裏。


    音配像講究的是還原當年名家的風采,動作、口型、甚至氣口都要和錄音嚴絲合縫的對上,最好是讓人看不出來你在配像,而好像這聲音真就是從自己的嘴裏發出來的。


    這聽起來容易,實際操作起來卻很難,不經過多少次的練習是不能做到完美的。


    李韻笙和盛慕槐等在台後。


    辛老板高亮嬌媚的聲音在舞台上響起:“搖櫓催舟似箭發——”


    漁夫打扮的蕭恩手持船槳領著女兒蕭桂英上場。


    李韻笙還保持著年輕時的器宇軒昂,身段極有章法,盛慕槐拿著長槳跑圓場跟在後麵,藍色的裙擺輕輕飄動,輕盈美麗極了。


    兩人一起搖起櫓來,盛慕槐張口,是如流水般動人的聲音:“江水滔滔卷浪花,青山綠水難描畫,父女們打魚度生涯!”


    她的動作口型都和錄音的要求完美地對上了,而且持藍色綢帶的手勢都與辛老板一模一樣。


    演著演著,甚至讓李韻笙都產生了自己好像在和師弟演戲的錯覺。隻是一抬頭,才發現師弟的扮相與以前有些不一樣。


    辛韻春坐在攝像機後,看著盛慕槐的表現暗中滿意,卻也有點兒自我懷疑。


    怎麽這孩子把我在台上即興的動作都模仿出來了,難道我當年教了她這段?還是我們爺爺孫女間真心有靈犀呀?


    這可真有意思。


    辛韻春也不深究,將背靠在椅子上,耳裏聽到的是自己和師兄的聲音,欣賞的卻是舞台上師兄和槐槐的表演。這感覺十分奇妙,仿佛辛韻春還是年輕嬌俏的模樣,又好像槐槐代替了自己站在了舞台上。


    下了台,李韻笙朝盛慕槐豎大拇指,“演得好。”


    同辛韻春相關的事情李韻笙一貫要求更高,他能這樣誇說明對盛慕槐的表演十分讚賞。


    因為盛慕槐和李韻笙的默契配合,他們提早完成了拍攝工作,三人和淩勝樓會和,一起買了兩個冰鎮大西瓜送去鳳山,給辛苦練戲的大家解解暑。


    今天鳳山門外沒有站著戲迷,卻站著一個他們都認識的小男孩——萬星明,小榮泠春的扮演者。


    他正仰頭看那兩塊寫了“鼎成豐原址”和“鳳山京劇團”的牌子,兩手握著書包帶,背影雖然有些單薄,卻又很堅定。


    盛慕槐上前去叫他:“星明,你怎麽來啦?”


    “盛老師!” 萬星明轉過身,他如星子般的眼眸亮了起來,露出笑容,又一一給辛韻春等人禮貌地問好。


    “是來找我有事嗎?” 盛慕槐問。


    “嗯。” 萬星明點頭。


    見他額頭上都是熱出來的汗,盛慕槐說:“咱們先進院子裏,一邊吃西瓜一邊說。”


    劇團的人很快圍攏過來,大家都認識小榮泠春的演員,紛紛和他搭話,萬星明長得俊俏,又是比較開朗的性格,很快就博得了哥哥姐姐們的喜歡。


    “星明,這大熱的天你還特意跑一趟,是有什麽事兒嗎?” 盛慕槐遞給他一塊切好的西瓜問。


    萬星明醞釀了一下,認真地說:“盛老師,我想繼續跟您學旦角。”


    周圍的演員們都安靜下來,讓這個小男孩說話。


    萬星明是思考了好久,才決定來鳳山當麵找盛慕槐說的。


    這裏是鼎成豐的舊址,和電影裏的鳴順成很像,他演得小榮泠春就是從這裏開始走上了他的舞台。而自己也和榮泠春一樣,打那起就愛上了旦角藝術。


    盛慕槐說:“星明,你在戲校學的是小生吧?平常戲校的課程也很緊,有時間來鳳山嗎?”


    “我就喜歡旦角,特別是辛派。我可以每天放學坐公交車來跟您學,周六周日我都有一整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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