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塞了一瓶丹藥給她。


    蘇源止接過來,一時不知道是該問自己有什麽病還是問神君有什麽病。


    神君道:“我看你做的事,覺得好玩,順手煉了這瓶三世魂轉丹給你。吃了這丹藥,若有一日你死掉了,它也能讓你來世仍然記得這一世的記憶,仍然擁有這一世的修為。”


    蘇源止更加不解:“你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嗎?為什麽要送我這種東西?有了這丹藥,我死與不死,又有什麽區別。”


    “我為何要找你麻煩?”神君收斂了笑容,眸中的神采冷得像是覆上一層寒霜,這個時候的他更與他的稱呼匹配:高高在上,藐視眾生。


    他道:“這世間如何變化,與我有什麽關係?我高興時可以隨手賜他們一些恩惠,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跟我有什麽關係。這片天地雖然看著有趣,但終究太過溫和,誕生不出能與我族相匹的生靈。我為何要因為一些匯聚在一起的塵埃,就對我的族人所喜愛的人出手?”


    蘇源止聽完,竟然有些想笑。這樣的語氣,更像是在說“你是我學生的寵物,所以我可以不計較你殺了那麽多野獸,此外還能給你一點禮物”。她自覺沒什麽立場跟神君計較,收好丹藥,仍然要道:“多謝神君。”


    神君又恢複以往溫和疏離的模樣,道:“謝就不必了,這也並非是為了你。我所看中的那隻蠢貓,他定然會錯過這一世,而後追悔莫及。我身為他的老師,不想看到他因為這種事情引發凶性。”


    彼時的執向神君行完禮就走了。


    她把刀扛在背上,仍舊覺得天地寬廣,一世很長,更無法她要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迎來輪回。


    然而恍然之間,百年便過去了。


    蘇源止仍舊拖著刀,從一個城池殺到另一個城池。


    白骨烏鴉跟在她身後扇動著不祥的羽翼,血色的彎刀也染上了濃厚的煞氣。白弈始終跟在她身邊,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幫她擋各處的暗箭。四處征戰的空隙,他就變回原形趴在石板抑或草地上曬太陽,沒心沒肺,從不思考諸如“殺了這麽多人會不會有什麽影響”之類超過他智力水平的問題。


    人族對於執的稱呼,漸漸從“那個天生便不完整的家夥”變成了“那個瘋子”。從輕視到恐懼。


    他們崇拜的神靈並沒有回應他們的祈求,反倒是聽說,執的身邊似乎有一隻毛色素白的猛虎。


    修士那一邊的氣氛越發低迷,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開始焚燒各自城池附近的魂樹。


    那些懵懂的靈便跟隨著魂樹的枝幹一起,化為無質的青煙,再也沒有了活著的機會。


    魂魄飛速減少,靈的數量也不斷衰減,大地越發死寂。


    蘇源止坐在簷角,刀放在身側,靜靜看著大戰之後空寂的城池,一語不發。


    白弈不懂細膩的情緒,他坐到蘇源止身邊,一邊拆自己肩頭上的鎧甲玩,一邊道:“明明贏了,你怎麽看起來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蘇源止垂眸:“這個世界,太冷清,太寂寞了。”


    白弈打了個哈欠:“你這個語氣,跟我老師似的。他常常歎氣說什麽冷清寂寞,然後一轉頭就告誡我珍愛其他生靈的生命。無趣。”


    蘇源止看不透神君,沒有接話。她沉默了一會兒,轉而道:“我想要創立新的規則,我想把我的規則刻入天道之中。”


    白弈來了精神:“哦?天道可不是我的作業,才不是想怎麽寫就能怎麽寫。就是在神族,也沒幾個有本事讓祂聽話。”


    蘇源止道:“慢慢來便是了。想要做到那一步,起碼有渡劫之後的境界才可以的吧?”


    白弈道:“是啊,破劫。說起來,你還不打算轉修那本功法嗎?我讓神君專門給你寫的,適合你的體質,安全快捷。你偏偏要自己寫新的功法,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破劫。”


    蘇源止低頭擦刀:“我們這種自打有意識便被奴役的靈,很少有誰能夠平安活到魂魄成熟,更遑論轉世。既然隻活一輩子,何不恣意一點。我就想練練自己寫的功法,這輩子不練,我也沒有下一世了。”


    至於神君的三世魂轉丹,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連輪回都困難,遑論輪回之後的事情?


    白弈打了個哈欠,變成貓,跳到她身上,仰麵躺了下來:“罷了,練自己的功法也沒什麽,反正我們這一族修行都是自己摸索。我就是覺得,你給我寫了這麽久的作業,我不太好意思眼睜睜看著你自己找死。”


    話音剛落,他的尾巴便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跳起來,吹胡須瞪眼:“你幹嘛?”


    蘇源止無辜道:“手滑。”


    不明真相的學渣貓再度躺平,擺了個讓肚子能曬到太陽的姿勢。


    蘇源止沉默著,給他理了理毛。


    長空清澈,陽光溫和。


    ……


    征戰的日子總比懶洋洋曬太陽的日子多一些。戰線逐漸前推,蘇源止殺了不少曾經奴役靈的修士,最後停在一座城的門前。


    她看著麵前被充沛靈氣包裹的修士之城,靜靜地抱著刀。


    白弈站在她身後,摩拳擦掌:“打嗎?”


    蘇源止不語,眉頭緊皺。


    這時,城門卻開了,一名修士走出城門,問道:“這裏是散修的城,不依附任何修士組織,二位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蘇源止道:“你這裏,為什麽沒有靈的氣息?”


    “我等自給自足,不麻煩的事情用法術去辦,太麻煩的事情用靈力去辦,何必奴役靈?芸芸眾生,誰不可憐?”


    蘇源止仰頭看著高高的城牆,道:“我喜歡這裏。”


    白弈見沒有架打了,反而有些失落。他道:“我有些靈石。”


    蘇源止看著他,神色困惑。


    白弈皺了皺眉頭,幹脆拉著她的手往城中走去:“你不是喜歡這裏嗎?喜歡就要多玩玩,去玩就要花費靈石。你有多少積蓄我還不知道嗎?當然隻能用我的靈石了。”


    隻會打鬥複仇的蘇源止:“是這樣嗎?”


    “沒錯,聽我的。”學渣貓仿佛完成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越發昂首挺胸。


    蘇源止被拖著,買了兩個糖人三個傀儡八十份陣法材料,末了,茫然地捏著自己鼓鼓的口袋:“我為什麽要買這麽多東西?”


    白弈道:“因為你喜歡這裏,喜歡就應該進來玩,進來玩就要買東西。”


    蘇源止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倒是跟他們進來的那個修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番見解,倒顯得豁達有趣。”


    白弈抱著手臂道:“別人都覺得有趣了,你快樂了沒有?”


    蘇源止:?


    蘇源止:“好像快樂了。”


    白弈哼了一聲:“敷衍。”


    蘇源止:……


    那修士笑了笑:“兩位遠道而來,我請你們吃個茶吧。”


    白弈跟蘇源止同時轉頭,警惕地看著他,異口同聲:“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修士見狀,隻好道:“我好奇這位前輩的功法。我們修士,功法都是神君賜予的,靈力同源。這位前輩似乎氣息不太一樣。這種氣息似乎承載了太多生靈的願望與怨氣,我不明白。”


    蘇源止道:“這是我的功法,而非神君賜予的。”


    修士再度拱手:“原來是如此。我最近推演天機,本有一處不太明了。如今見到了前輩,終於弄懂了那點晦澀之處。”


    “天機真的能揭示未來嗎?”蘇源止目光落到她自己的糖人上。她要做的是逆天的事,倘若結局早已寫定,她的掙紮又有什麽意義?


    “萬物的氣機都能撥動天道的變化,所謂推演,便是從種種變化之中猜測到最有可能發生的結果。推演的結論,並非寫定的結局。”修士笑了笑,“我本是心血來潮,想看看我的城能多少年不滅,不料卻看到了很多我不懂的東西。”


    蘇源止難得生出幾分好奇:“你看到了什麽?”


    “萬載之後,天降魔氣,這裏的居民將由人轉魔。種族雖不同,幸而風俗未變,洛水河畔三十二城仍將自由而奮發圖強。魔族亦有劫,那時,或許就該請你幫魔族化一化劫難了。”修士一笑,行了一禮。


    蘇源止聽不太懂,隻感歎道:“真厲害。假如我能活到那個時候,一定幫你。”


    修士又道:“說來慚愧,我現在就有件事情相求。”


    “何事?”


    “我去年在洛水河中撿到一個順流漂下來的孩子,他有人族的軀體,但還是個靈。洛水河畔三十二城裏住的都是魂魄完整的修士,我沒辦法教他功法,想拜托給前輩。”


    蘇源止道:“可以。”


    “多謝。我窺天機,天機說近百年來是生靈修養複蘇的時機,所以我給這孩子起名為蘇。前輩要是不喜歡,可以重新給他一個名字。”


    “不必,蘇就很好。”蘇源止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繁華街道與森冷城牆,看到了遠方空寂的天地。


    “萬物複蘇,這個寓意我很喜歡。”


    作者:學渣貓&蘇源止:“你有什麽目的?”


    學渣貓:這肯定是來跟我搶人的!


    蘇源止:這肯定是打不過我來毒害我的!


    ↑


    真實的言情文主角與虛假的言情文主角


    第63章 魂魄初成


    拜別散修們的城,蘇源止繼續追殺奴役過靈的人族。


    其間自然也遇到過很多被修士當做寵物養的妖獸。那些妖獸多半是妖族之子, 卻長了一副不能修行的軀體, 除了能說人話之外一無是處。


    妖獸跟她告饒:“我們並非奴役靈的人,依附修士, 完全是因為我們沒有自保之力,迫不得已。我們這種無法修行的妖獸, 在大妖們看來,就是玷汙了他們血脈的廢物。我們跟出生在人族的靈一樣, 都是出生就被拋棄的棄兒。”


    蘇源止也為難, 妖獸訴說的事實讓她感同身受, 但童年時她在妖獸那裏遭到的奚落,又是無法忘懷的。


    最終她問了在妖族地盤上籌備學宮的巫塗, 這才知道妖獸是魂魄完整而修行資質不夠的大妖之子,所說的情況屬實, 但比慘方麵還是比不過未發育為魂魄就被拉去幹活的靈。


    於是她隻殺了幾名曾仗勢欺靈的妖獸, 餘下的妖獸全都放走了。


    白弈困惑:“你不喜歡他們, 為什麽還要放他們走?”


    蘇源止道:“這個世界□□靜了, 我喜歡熱鬧。他們沒有犯過什麽大錯,與我也無冤仇, 放了比較好。”


    白弈無聊地拆著鎧甲玩:“天下人多人少有區別嗎?左右不過沒意思。”


    蘇源止知道他成長環境不太正常,不與他爭論,隻是道:“今天不曬太陽了嗎?”


    白弈變回原形,嗷地把爪子搭在她手上。


    蘇源止捏了捏肉墊,繼續看天發呆。


    三名傀儡跟在他們身後, 任勞任怨照顧一個叫做“蘇”的小嬰兒。若非兩個靈一個虎之間任意二位都說不清彼此是什麽關係,這幅畫麵簡直是完美的全家福。


    帶著蘇到處打架終究不太方便,到處是血的戰場也容易給小孩子造成心理陰影。蘇源止拿出了在散修城池裏隨手購買的那八十份陣法材料,布置出了內含數個山頭外加一片汪洋的空間大陣。不僅如此,大陣之中甚至有自己的日月,裏麵的草木還能按照各自的時節生長。


    學渣貓驚呆了:“你這麽會這麽複雜的陣法?我都不會。”


    “哦,你的作業是我代做的,神族中階符文上麵就有類似的陣法,我不過是做大了一點而已。”蘇源止完全不覺得自己做出了什麽驚世駭俗的東西,看到學渣貓的反應,她覺得這一定是因為學渣貓太過於學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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