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湖邊,風裏有股梔子花的味道,他心情忽然暢快多了,連帶著在遊泳館來回遊一下午的鬱悶都一掃而空。


    途中許秋來擦了把汗,為了掩飾自行車下降的速度,找個話題道:“陸神你常來這邊遊泳嗎?”


    “不常來,今天體測。”


    她隨口問:“難怪你剛看起來這麽累,體測肯定通過了吧?”


    陸離:“……”


    沉默代替了回答。


    “明天還有3000米長跑,引體向上,”他改口提起其他,隻是數著數著,忽然歎了一口氣:“唉……早知道我去b大了。”


    許秋來:“……”


    這就要說到q大的另一項傳統校園文化了,叫“無體育、不q大”。


    早在百年前建校之際,體育就是五門各學係公共必修科之一,每年整4個學分。現在更不必說,本科四年體育課,20公裏野營拉練、每日下午四點半強迫運動、校園馬拉鬆、體育冬令營……


    新生第一課就是體育課,連隔壁大學女生800米的體測,放在q大都是1500米,下午時期各個操場的擁堵程度堪比高峰時期的景園食堂,足以想象得到這項傳統有多強大。除去特殊情況,在q大體測不及格無法畢業。


    許秋來想要拿到全項獎學金,所有體測成績都必須保持在優秀以上,所以她隻要有空,每周參加兩次3000米的校園陽光長跑是固定項目。


    由此可見,體測及格對q大人來說是多麽低的一項標準,居然能把他傷成這樣。


    這就是大家心目中的神,一個被體測難到生無可戀的菜雞。


    所以說,剛才在超市,他主動跟她打招呼的原因,很有可能隻是累得不想再走幾十分鍾路,單純想蹭她自行車而已。


    許秋來想明白這個關節,忽然後悔自費花錢給他買牛奶了。


    自行車跨過減速帶,顛簸一來,生怕掉下去,陸離趕緊把扶在後座的手換到前麵,攥緊她腰側衣擺。


    這個座位除了秋甜還沒有其他人坐過,秋來滿頭是汗,臉都憋紅了,半晌憋出來一句:“陸神,你怎麽不學車呢?”


    “怕摔,怕把牙磕掉。”


    許秋來千思萬想,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陸離長手長腳,按道理騎車和遊泳都有著天然優勢,都怪這個懶孩子活活糟蹋了資本。


    車身正在下坡,一抬頭,恰逢對麵有車騎過來,嚇得她自行車龍頭一歪,差點沒把持住。


    許秋來險險把車頭扶正,心中正慶幸完美閃避的時候,忽然感覺車身一輕,回頭一看。


    陸離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下去了!


    他就坐地上,黑發淩亂搭在眉眼間,眼眸茫然朝許秋來看過來,手中還拽著一截從她t恤上撕下去的裝飾帶,似乎不明白剛剛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啊天哪陸神,對不起對不起!”許秋來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趕緊把車子一扔,回來扶人。


    交通一堵塞,後麵的自行車流停下來,邊上甚至還有了圍觀群眾捂嘴偷笑。


    “大家別拍照,麻煩了別拍照。”許秋來伸手幫先大神擋住臉,她最近在論壇正當紅,都能想象到今晚的新貼要出什麽標題了。


    換位思考,要是她是坐地上的陸離,摔了一跤被路人恥笑不說,還傳上bbs供人取樂,作為一個男人,那也太過分太沒尊嚴了!


    可陸離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按在地上的手有點疼。


    被許秋來扶起來之後,抬手一看,蹭破的油皮和著零星血絲映入眼簾,他……他他受傷了!


    “血……”陸離意識到這點,忽然覺得體力不支,頭暈眼花往身側的人肩上一倒,“我們去醫務室,我手流血了,好疼,快點,我們去找醫生。”


    許秋來以為他真的摔到了哪裏,又是愧疚又是著急,趕緊把人扶後座,“你抱緊我的腰,醫務室不遠馬上就到了。”


    一路上,陸離的腦袋都紮她背上小聲哼哼。


    許秋來更是害怕,完蛋了,不會摔到哪裏了吧?


    嚇得她又加快速度,兩腿蹬得都快抽筋了,終於抵達醫務室。


    第18章


    “老師,你確定我師兄沒摔著其他地方嗎?”許秋來追著醫生問。


    “沒有沒有,自行車上摔下來能有什麽事。”


    她又去抱校醫的手,“但我總感覺他很難受,應該摔得挺嚴重的,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和平時不一樣了。”


    “沒事,說了沒事。”


    校醫老師把許秋來揮開,將治療的白簾子扯朝一邊,對後麵的陸離道:“快管管你女朋友,帶她走吧,纏我半天了都。就磕破點皮能有什麽事,幸虧你們這是來得早,還能消消毒處理一下,要是再晚一點,傷口它自己就愈合了……”


    醫生話說到一半愣住了:“誒,你怎麽還躺在床上。”


    陸離磕破掌心,手卻包得裏三層外三層搭在床頭,活像骨折了一般,許秋來肋骨裂開發炎的時候,都沒有那麽誇張。


    醫生眼神指責小護士浪費紗布,小護士一臉無辜,指著床上的人道:“是他讓我給這麽包的。”


    陸離嬌弱地把被子拉到胸口,挺直的鼻梁兩側,那睫毛眨了眨後又無力地閉上,問醫生:“我覺得頭好暈、天旋地轉的,醫生,我要不要拍個片子確認一下?不然給我打個針也行,我現在氣也喘不過來,是不是要死了……”


    許秋來內心不知怎地,忽然冒出了一個詞——“碰瓷”。


    校醫虛弱地扶著腦袋,覺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回頭給了許秋來一個“你趕快把他帶走”的眼神。


    許秋來隻能硬著頭皮上:“陸神,醫生說沒事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我們走吧,大家還在等著做能力評定呢。”


    陸離抱緊枕頭,無聲拒絕。


    “快點的,後麵還有人等著進來處理傷口,你抱著的那個枕頭可是昨天就沒洗了啊。”醫生提醒。


    陸離身體一僵,許秋來趕緊趁機上前扶他。


    就著她的手,這個人總算不情不願地坐起來,然後認真跟許秋來說:“我們換家醫院吧。”


    摔。


    許秋來差點沒徒手把人拎起來扔出去。


    她剛剛還腦補了一出,陸離可能是本來就生了什麽病,身體嬌弱才會連體測都過不了,這麽一跤可能讓他舊病複發了,急得不得了,可醫生說他根本沒事,弄得她先前那麽緊張跟傻子似的。


    偏偏還不能跟他生氣,隻能好聲好氣商量:“我們先去基地觀察一下,如果還是不舒服,我們就直接去q大附屬醫院,好嗎?”


    這是什麽什麽絕症,還需要去q大附屬醫院?


    校醫就是q大附院調過來常駐的,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邊全國各地來的病人排隊都排不過來,簡直浪費醫療資源。


    好在這次陸離似乎是覺得有道理,終於屈尊降貴地點了點頭。


    總算哄好了,許秋來內心長歎一口氣。


    這下出門也不好再騎車,她敢騎,陸離也未必敢坐。兩個人並肩走人行道,在去往13號樓的路上,剛才用力太猛,她精疲力竭好像跑了一場馬拉鬆,現在還得推著這麽重的自行車走路,隻覺得連心都累了。


    好在陸離從醫務室出來,平靜下來之後,畫風也恢複了不少,餘光瞟到她t恤上被扯掉的絲帶,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抱歉,我平時……”


    陸離想說自己平時不這樣,可又一想,下次再受傷還得這樣,於是,他找了個比較折衷的說法:“我隻是比較暈血。”


    “看出來了,”許秋來尬笑,“難怪學不會自行車,陸神你得保護好身體,不能受傷啊。”


    她想說以後你可別這樣了,容易崩人設。


    因為陸離手心磕破皮之後的減血buff,磨磨蹭蹭走到13號樓之後,眾人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除了中午考試前來挑釁的不高興師兄,其他人全員到齊。


    “不高興怎麽還沒來呀,群裏不是通知了嗎,電話也不接,”黃毛師兄抱怨,“這個人怎麽都沒點團隊意識。”


    許秋來有點心虛:“我們今天中午在圖書館遇上了。”


    徐師兄:“然後呢?”


    許秋來:“他說要和我比一場。”


    黃毛:“你答應了?”


    許秋來:“他說不答應會一直纏著我。”


    韓延看著她的神情,說了一個陳述句:“你贏了。”


    許秋來點頭。


    “他輸得很慘嗎?”黃毛問道。


    許秋來沒出聲,她不好意思地撓頭。


    “完蛋了。”三個人麵麵相覷。


    蔡仁的本事是有的,智商技術也是在線的,但缺點就是他太傲了,遇到挫折就會一蹶不振。這也是徐景盛一直沒讓他做正選的原因,蔡仁本來就一直看不上名不見經傳的許秋來,結果偏偏被他看不上眼的小角色給打敗了,而且還輸得很慘,那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


    =


    人聯係不上也沒辦法,大家隻能先把他拋開一邊,開始做正事。


    能力測評,其實就是白天蔡仁提到的那個陸離新搭建的靶場,給他們提供內網安全監測仿真演練的機會。


    大家都是頭一次進,需要獨立在靶場中進行探索,搜集信息,繞開所有死胡同,在大腦裏把區域地形完善,嚐試攻擊找出漏洞,才能走出靶場,獲得勝利。


    陸離搭建的靶場其實已經非常還原真正的互聯網企業了,因為那些地方大部分許秋來十幾歲就去溜達過。


    他甚至在環境中引入了某些小的真實業務網站測試,隻為了讓攻擊更真實。


    許秋來忽然意識到,一個人的腦力技術得強悍到什麽地步,才能隨手就搭建一個這麽大規模的靶場來給他們玩。


    這種搭建可不止需要極快的寫代碼速度、厲害的算法,無論如何,這些都隻能算是精兵應有的能力。


    係統架構,這才是能決定程序員能不能走到金字塔頂尖層級,成為將才至關重要的一點。


    它不僅需要邏輯思維、圖形化能力,更需要智慧,具備這些所有,才能做一個真正的統籌者,一個人抵許多人搭建這樣靶場。


    這些能力,陸離他都有,且很有可能隻是他實際中的冰山一角。


    許秋來敢肯定,她去過的那些地方,他肯定也都去過,就是不知道以哪種身份了。


    她在電腦麵前悄悄抬眼,望了窗邊那人一眼,忽然覺得心頭發癢,有股蠢蠢欲動的勝負欲在胸口燃燒,越燃越烈。


    陸離並沒有意識到有人在關注他,他還在為自己的擦破皮的手掌神傷,這幾天不能用手不能洗澡,簡直煩透了。可轉念一想,他意識到明天的3000米和引體向上可以以受傷為由延後考試,忽然覺得這點傷受得又值了,總算有個值得欣慰的地方。


    反正處刑到來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


    賀教授實在為自己這個唯一的外孫操碎了心,他自己就常鼓勵實驗室的學生們去運動,甚至主動和大家一起參加馬拉鬆,偏偏這個孫子是個嬌氣的。


    自從小時候那件事之後,這孩子隨便被紙呀、刀呀擦破點口子,都覺得自己將要不久於人世,賀教授當然明白,讓孫子難受的不止是身上的傷,更是心裏的創口。但就因為怕受傷,什麽運動都不願做,但凡有點危險躲得比誰都遠的做法,也實在太墮他賀教授的威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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