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政精神一震,“你說清楚一點,東西藏在哪裏?你怎麽會知道?怎麽跟他說的?”


    “申總出事那個下午,下班前,我剛好拿文件進去批示,我看他在辦公室裏和齊總打完電話,急匆匆關上保險櫃,懷裏夾著一堆密封過的文件。”李助理十指痛苦插進發根,“再之後,我就聽到他出事的消息了。”


    “大家都以為他是從九溪那套別墅回城路上出了事,但我知道不是。我跟在他身邊十幾年了,他出城是去藏東西的,申總不會把東西藏在一個所有人都能找到的地方。果然警方後來把那套別墅沒收封存,什麽也沒發現。我相信在這之前,經偵隊一定在裏麵地毯式搜索過不止一次,但他們什麽也沒找到,足以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那他究竟把東西藏哪兒了?”


    “大概在初霄十來歲的時候,申總他有過一段婚外戀。對方是他學生時代的初戀,申總有次喝醉了自己跟我說,那個女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最信任的女人,這段關係隻持續了一年多,因為被夫人發現,嶽家一再警告施壓,申總才表麵上和人斷了。”


    “這個女人是誰?”


    “我沒見過,我隻是個助理,更何況申總他一直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但我約莫知道,從前申總每次和人私會,就是用去九溪別墅的借口,那個女人住的地方,應該離九溪很近,他肯定是把東西藏在那個女人那兒了。”


    “你把這些都講給施方石了?”


    “是,一個字不漏。”李助理痛苦地捶著頭皮,攥緊發根,痛苦而絕望。


    可以想見,倘若齊進先一步拿到這份證據銷毀,失去最後的顧忌,他就真的再無翻身之法了。


    陸政出了看守所,領回手機就開始給陸離打電話,向兩人通報了這個壞消息。


    “瞧眼下施方石這動作頻出的架勢,東西他應該還沒到手,但也不好說,你們最好還是爭分奪秒,看能不能抓住這零星的希望。”


    許秋來沒等陸政的電話掛斷就開始聯係申初霄,這警方都沒排查到的隱秘醜聞,比起她漫天搜索,還是問當事人來得更快一些。


    當然,提問也是要有技巧的,好不容易才把人拖到自己的戰線上,要是讓申初霄知道自己的父親直到死前一直在和情婦藕斷絲連,沒把關係到自己生死的證據交給任何人,而是藏在了情人那邊,估計這人複仇的欲望立馬能打個零折。


    許秋來繞著彎子把申振所有的深層關係網發掘了一遍,不著痕跡套話,聊到後期,小心翼翼試探到申振在婚外關於女人這方麵的關係時,電話那端的申初霄還是靜默了片刻。


    他如今已經不再是十歲出頭的孩子,什麽玩法都試過,清楚男人的心理,自然隱隱能理解父親當年為什麽經不住誘惑。


    但理解是一回事,介懷又是另一回事,他現在還依稀記得,放學回家,母親批頭散發在臥室裏哭的模樣,煩躁地踢了一腳路邊的廣告牌,皺眉,“這和我們找證據有關係嗎?”


    “沒什麽關係,但我們還是盡可能了解清楚,以免留下遺漏,被齊進那邊奪得先機。”


    “我媽一直沒有真正確定對方身份,她隻是隱隱懷疑過,那人女人叫張蕙。”


    ……


    這個電話足足打了一個半小時,許秋來後續又把話題繞遠,掩蓋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出乎意料,申振這個情人居然是個十來年前的明星,雖然沒有大紅過,但早年也算趁著年輕貌美的紅利嫁了個港城生意人。難怪這段婚外情能捂得那麽緊,雙方都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傳出風聲,女人的星途盡毀不說,婚姻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許秋來直接開始搜索張蕙的行程、周邊人物關係,名下離九溪最近的房產……


    房產很快找到了,張蕙的富商丈夫是房產實際持有人,這房離申振的豪宅直線距離不到五六百米,還在同一小區。


    港城的生活節奏太快,兩口子一年裏大概有兩三個月住在這邊修生養息,富商太忙,每次至多待一兩個星期,就要返回港城忙生意,剛好方便了女星和申振偶爾幽會。俗話說得果然有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倘若沒有線索,旁人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估計也猜不到,兩人膽大到就在這麽近距離的地方偷情。


    “張蕙幾個月前直飛洛杉磯度假,東西她不可能隨身攜帶,兩周之後就回了港城,這個時間段,她丈夫前妻的一雙子女進入公司任職,估計是忙著爭產,連聽聞申振的死訊也沒抽開身趕回來,所以我斷定,如果施方石還沒查到她身上,東西就肯定還在宅子裏。隻是我們到底要用什麽辦法進去找呢……”


    許秋來漂亮的的眼珠子咕嚕一轉,陸離立刻黑了臉,“你又打什麽壞主意?”


    秋來不服氣開口辯駁:“張蕙不可能承認這段不正當關係,乖乖把東西交出來,走正常程序就算咱們舉報,人家信嗎?就算相信,還要等張蕙從港城返回內地,搜查令下來又是何年何月的事了?我們遵規守矩,別人未必會按規矩來。倘若東西讓齊進搶先拿到手,這麽久以來,我的努力就失去了根本意義!”


    陸離搖頭,“再想想,一定還有其他正當理由,偷偷進去犯法的,你又打算好了傷疤忘了疼?”


    好吧,最快捷的方式沒了,許秋來垂眉耷眼。


    陸離瞅她一眼,倒也沒生氣,椅子轉回顯示屏麵前,瞧著屏幕上的衛星實景地圖。


    許秋來忽然又有主意計上心頭,“那我們就舉報物業說她的聯排別墅天然氣泄露,影響到周邊鄰居的財產和人身安全。到時候跟在維修管道的人員後邊破門而入……”


    天然氣本身無色無味,隻是為了容易識別加了硫醇,他們不必真的搞破壞到天然氣泄露,隻需要弄點稀釋的低級硫醇嚇唬嚇唬人就好了。


    這個想法又一次被陸離打回,“不可以。”


    秋來生無可戀往沙發上一靠,仰頭看天花板,賭氣,“你這麽厲害,你想好了,反正我想出來的盡是些劍走偏鋒的方式。”


    她還是低估了他,十分鍾後,陸離居然真的開始撥電話。她緊張站起來,湊到座機邊上:“你打給誰?”


    “一個朋友,他父親在最高檢任職,你要知道,體製內也不全是迂腐死板之輩,大家都知道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隻要我們給出合適的解釋和證據,對方應當會重視,先頒了搜查令,許多繁瑣的程序可以留後補辦。”


    許秋來有點傻眼,“你能和這個級別的人通電話,從前幹嘛跟著我瞎跑?一通電話不就都結了?”


    “你怎麽知道我沒打?”陸離歎氣,“他們也不是萬能的,規章之內的事我能叫人幫忙,法規之外的事,誰也幫不了。”


    ok,隻要事情解決,陸離教訓什麽,秋來都樂意聽。


    然而就在當夜,許秋來半夢半醒起床上洗手間,路過書房時,餘光瞥到電腦上黑屏的監控,心髒當即狂跳。


    拜從前謹慎周全的習慣所賜,就算眼下已經有了八九成的把握,許秋來還是下意識到九溪物業的監控區逛了一圈,她找到離張蕙家最近的兩個監控攝像頭攻破,看了一會兒才上床睡覺。


    時間是淩晨兩點半,人類睡眠最深的時候,她上床前還好好的安防係統監控,此刻黑屏的兩個攝像頭,恰恰都是她挑的那兩個!


    世界上有那麽巧合的事情嗎?沒有!


    許秋來的困意不翼而飛,瞬間清醒過來,她幾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對方來偷東西了!


    這世上達到目的的方式約莫大同小異,許秋來能想到的辦法別人一樣想得到。


    別墅區地方偏,最近的派出所夜間出警最少要半個小時以上,許秋來當機立斷,查到九溪物業的夜間值崗亭電話,用匿名的網絡撥號打過去。


    她偽裝作附近戶主講完電話,隻說是xx號那附近有人影晃動,別墅裏燈又沒亮,感覺是小偷,有點兒害怕。


    高級社區的安保力量不用多說,業主每年交那麽多錢保障自己財產安全,隻消一通含糊的電話,足夠引起他們的重視了。


    果然,時間不到一分鍾,值崗亭的兩位保安取下警棍,騎上閃著紅藍光的電動車往張蕙家所在的片區趕。


    許秋來往回翻監控,黑屏的時間不到十分鍾,有錢人屋子屋子的安保警報係統可不是吃素的,假如對方真的派了人來摸黑翻東西,這會兒大概率還在門口耗著呢。


    第101章


    隻可惜這群賊人警覺性不錯,等兩個保安趕到現場,對方三四個人已經兵分幾路,溜之大吉。


    但開到一半的指紋鎖和開鎖工具,卻是留在了現場,成為鐵證。


    也不是一點作用沒有,如果說檢察院就之前還在猶豫是否給出搜查令猶豫的話,那麽張蕙家中差點兒失竊這個插曲,直接堅定了簽發人的決心。


    前腳收到舉報,小賊們後腳便入室行竊,這一定程度上證明了,舉報並非空穴來風。


    尤其經偵隊的路南崢,他追查這案子已久,一直在找關於齊進這起特大金融犯罪的罪證,可惜這個人滴水不漏,每每無功而返,聽聞李助理主動交代,他淩晨連夜從家中趕回經偵大隊,跟上司磨了又磨,申請張蕙家的入室搜查。


    早上七點,警方打電話告知了遠在香港的張蕙夫婦,要求他們返回內地配合調查,張蕙哪裏肯承認自己和申振的關係,當即回絕了警方的請求。


    “我們就是普通鄰居,哪裏收過他什麽東西?電話我已經錄音了,你們這樣不講究證據胡攪蠻纏,根本就是暴力執法隨意侵犯普通公民人權,你們等著,我會通過訴訟維護我的合法權利……”


    八點整,來不及等張蕙飛返內地,警方在電話中告知她下達的搜查令的內容,因懷疑她與申振的案子有勾連進行經濟搜查,之後便正式破門而入。


    時間正好是周六,秋來甚至都用不著請假。


    她大清早起床,和陸離一起在保安亭填了訪問申請,進入小區內不多時,便瞧見兩輛警車駛來,張蕙請的保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打開院門後,便忐忑不安站在門口等待。


    許秋來遠遠盯著宅子,咽喉動了動,有些緊張,“東西應該還沒有被人拿走吧?檢方真的找得到嗎?”


    “保安說過他們來得及時,對方還沒得及破門,東西肯定沒拿走。擔心他們找不到,你一會兒幫忙進去找找不就行了?”


    “我能進去?”許秋來驚喜。


    “想辦法申請一下,看看現場應該不成問題。”


    陸離打了個電話,半個多小時後,有個年輕的女警出來接人,她才看陸離,眼睛一亮,指著他道:“你你……你是陸神本人?”


    “你學的也是計算機相關專業?”許秋來好奇,代陸離開口。


    “不是啊。”女警搖頭。


    “那姐姐你怎麽也認識他?”


    女警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就是跟著網友們一起叫的,微風係統主程,傳說一個人能擋千軍萬馬攻擊的遠古之神嘛。我之前是從別的地方調到經偵隊的,知道你這幾年幫著信安部那幫人破了很多案子。”


    “你很火哦。”許秋來揶揄地朝陸離眨眨眼睛。


    “你也不錯的,”女警笑了笑,一碗水端平,“陳隊長說你兩次幫咱們辦案了,上次還拒絕了我們頒的好市民獎章。”


    許秋來心道,我幫你們辦的案何止兩回,舉報內容都夠打印機打半小時的了,一顆獎章可不夠。


    這麽想著,她麵上仍然報以學生式羞澀的微笑,靦腆道,“哪裏,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我們這次搜查算突襲,都沒有對內公布,隻是參與搜查的人員知道,你們可千萬記得保密。”女警邊帶兩人往裏走邊講解,“別墅裏大體上已經排查過了一道了,現在開始地毯式摸排,我們路隊脾氣挺急,你們不知道,他這次搜查冒著挺大風險的,如果最後一無所獲,回去可能要背處分。東西還沒找到之前,隊員們都不敢大聲喘氣,你們到了裏麵也盡量別亂碰,有什麽發現可以先叫我。”


    “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保證不惹事。”許秋來舉手承諾。


    “也不用那麽嚴肅,”女警笑了笑,“我肯定一百個放心你們的。”


    兩個小時過去,時間將近中午,許秋來已經把別墅裏裏外外繞了一遍,她幾乎記下了這棟房子的每一個細節,在腦子裏列出房體框架,牆麵厚度,思考每一個能藏東西的地方。


    李助理說那天看見文件時是密封狀態,很有可能,申振壓根沒打算給張蕙看文件袋裏的內容。再聯想申振死後張蕙一次沒有回過內地,在港城不動如山,不論出於什麽理由,許秋來能想到的原因隻有兩個。


    第一,張蕙雖然替情人保存東西,但她並不知道那是關係到申振身家性命的文件。


    第二,申振藏東西時候,根本沒有告訴張蕙知道。


    如果是後者,申振會把東西藏在哪兒呢?


    “這麽大的屋子,你每天都要打掃嗎?”秋來閑聊般和張蕙請的傭人說起話。


    中年女人還不知道主人家犯了什麽事,自開門之後便惴惴不安縮在角落,這會兒許秋來又問她和警方一模一樣的問題,她隻能跟上去又回答一遍:“太太先生呆在港城不常回來,一般半個月大掃除一次,到了時間公司會派其他人來幫忙。平時我隻需要負責打掃經常活動的地方,照顧花草,給魚缸換水,人回來時給他們做飯。”


    “那這工作挺好的,”許秋來笑笑,“他們回來時候,你必須住在這裏嗎?”


    “不一定,有時候太太有時會給我放假。”


    “客人多起來時候會不會比較難打掃?”


    “不會呀,客人不多,太太半年左右才會辦一次下午茶,請小姐妹來家裏,客人好些都是從前我電視上見過的女明星,何彬彬呀、趙莉呀……”傭人說到這裏如數家珍,顯然正因為自己見過的世麵而自得。


    “他們會留宿嗎?”


    “不會啊,上次趙莉喝完下午茶,直接打飛的回劇組拍戲呢,她嫁的也是個大富豪。”


    “你們太太不請男客嗎?”


    “我沒有見過。”傭人這次遲疑了兩秒才答。


    說話間,許秋來已經走到二樓最裏麵一間客房門口,指著床頭櫃上的煙灰缸道,“可是小姐妹不留宿,又沒請過男客的話,這屋子裏怎麽會特意擺個煙灰缸?我看了三樓的客房,可沒有這布置哦。”


    傭人指尖動了動,別開眼睛,“先生偶爾會和太太分房,下樓睡。”


    “這樣啊。”許秋來點點頭,“沒有其他人睡過嗎?”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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