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旗下一些平台在使用我們提供的信息安全服務,有很多往來機會。”


    “這樣啊……所以剛剛那些人,你每個都認識?”


    “嗯。”


    如果是環亞其他行業旗下,就算做到附中,他們可能還真不認識自個兒少東家是誰,但誰叫陸離開的是家互聯網公司呢,剛好和亞璟電子同行,換做另一些毫無根基的工作室,在崛起之初就要考慮被收購、被打壓瓜分蠶食的可能,微風能在幾年之內一路順風順水走到現在,當然少不了大廠的保駕護航,也與同行的友善態度分不開關係。


    即便沒有官宣,陸離的身份在亞璟領導層,包括互聯網的大佬圈,其實算是個半公開的秘密了。


    許秋來想了許久,最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們肯定是因為微風開源的項目,覺得特尊重你。”


    “應該是吧。”陸離打哈哈,左手暗自退出剛下完訂單的餐廳頁麵,擦了把汗把手機收回兜裏,“我也這麽覺得。”


    許秋來說到這兒,遲疑開口,“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很想問你一件事兒的。”


    “什麽?”陸離的心懸起來。


    “你怎麽忽然想到要將微風開源?我之前從來沒聽你提過這樣的想法。”


    陸離暗鬆口氣,他把說服公司那套搬過來,“開源可以吸引更多的用戶,讓他們習慣我們的產品,而不是其他代替,開源的項目越多,會形成健康的生態係統,用戶獲得更好的使用體驗,這是一個富有遠見的良性循環……惠人利己,開放共享,這是我們未來的企業文化。”


    在這一刻,陸離確實是一副天生領袖的模樣,他的脊背挺直,目光漆黑沉著,至少,許秋來完全能被他構建的未來說服。


    “你不害怕嗎?”


    害怕一手建立的勢頭正猛的工作室,因為開源失去核心競爭力被拍回原地,一手組建的團隊因為這個決定湧出異議分崩離析,他給了自己更高壓的環境,更極端的挑戰。


    陸離想了想,偏頭答,“如果因為害怕畏首畏尾不肯踏出第一步,那我一開始就不會成立這家工作室的。”


    許秋來唏噓,又覺得有股豪情湧上心頭,人生確實是變化無常,誰能料想,曾經十年前黑客領域無往不利的天才ares,如今正長成信安領域的一顆蒼天大樹,為國民信息安全保駕護航。和她不一樣,陸離是個真正有信念、有堅持的人,他是切實地用自己所作所為彌補了年少無知時闖過的禍,回饋社會,成為推動這個世界的進程領頭的成功者。


    這個人,是她的男朋友,眼睛裏隻倒映著她的樣子。


    陸離瞎講一通,大抵是感受到的目光實在炙熱,他耳朵微紅有些不自在偏頭,“你怎麽盯著我看?”


    “栗栗,你真厲害。”


    他心虛得緊,避開許秋來的星星眼,垂下眼瞼故作冷靜,目光四下遊離,“也就一般般。”


    許秋來其實不是個喜歡將感情外放的人,但陸離這集裝比於大成的一句話,配上他高端上檔次,冷清無死角的俊臉,更是達到效果巔峰,給人會心暴擊。


    “你好冷淡啊。”許秋來歎氣。


    陸離正欲開口,她伸手攬上他的脖頸,壓低聲音在陸離耳邊道,“但是我好喜歡。”


    他耳朵酥麻心癢難耐受不了偏頭,這下正巧撞在許秋來菱形溫軟的唇角上。


    轟!


    男女四目相對,仿佛有化若實質的火花在車廂內四處迸濺,氛圍立刻就不一樣了。


    華哥忙從後視鏡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幫忙把車內空調降低兩度,屏蔽五感忽略背後那對耳鬢廝磨的小情侶。


    感慨自己真是拿著保鏢的工資,操著24孝保姆的心。


    =


    城市另一端,季光明握緊手機,皺眉質疑:“你說舉報人是許秋來?怎麽可能,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再厲害能翻出什麽花樣?”


    “季總,事實就是這樣,她不僅舉報了您和張隊長,據我所知,連施方石律師都是和她見麵之後倒戈自首的,依我看,您和程總、齊總英明一世,都小看這個女孩兒了,她這一年多來通過q大牽線,幾次幫助警隊破案,名字在內部早就傳遍了。”


    “張長林都交代了些什麽?警方現在手裏都握著什麽證據?”


    “季總,實在對不住,專案組內部戒嚴,像隻鐵桶,消息嚴防死守不準外泄,路南崢鉚足了勁兒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更多我也打聽不到,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次我也幫不了您了。”


    ……


    一通又一通電話掛斷,都是不好的消息。


    季父原地踱步兩圈,招手喚人:“馬上備車,我去找大哥一趟。”


    季光明修身養性許多年,已經難得看見這幅樣子,季母跟上兩步,“光明,出什麽事了?”


    “張長林那邊應該是抗不住了,我們要隨時做好最壞的打算。”


    女人神色一凜,又聽丈夫接著吩咐。


    “先給時竟電話,叫他馬上回國,公司暫時交到他手上,我叫林副從旁協助,有不懂的都問他。還有時安,學暫時別上了,叫他回來避避風頭,二十歲了,還天真得像個孩子,整天糾纏在小情小愛裏,沒出息。一樣的年紀,你看看許秋來,他把人家當寶貝,心肝上趕著往前捧,人家騙著他哄著他,心裏隻拿他當殺父仇人。”


    “時安沒去學校——”


    沒等季母話音落下,樓梯拐角處已經有道身影轉出來。


    “你剛剛說什麽,爸?”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傳到客廳每個人的耳朵裏,身形僵硬怔在原地。


    季父的皮鞋立定。


    他緩緩轉回身來,盯著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大的兒子,半晌啟口歎氣,“是我和你媽媽把你養得太嬌慣了,總想著你是小兒子,不願意給你壓力,什麽都不叫你知道,把你慣成今天這個樣子,什麽也不懂,什麽事都擔不起。”


    “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秋來爸爸的死跟你有關係。”少年的手指握緊欄杆,用力到泛白,這一聲問出口時,唇角甚至在發顫,他小心翼翼,“是我聽錯了,對嗎?”


    “你就這麽看你父親?”季父怒起斥責他。


    季時安盯著父親,眼眶泛起的紅色漸漸深沉,“我也想相信你,您是我最尊重的人,是我爸爸,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但當年你和許叔叔那麽要好,他一去世,我們兩家就再也沒了聯係,這要怎麽解釋?我一次次說服我自己,可是太難了,無論我怎麽想,怎麽替你找借口,我都想不出,秋來為什麽這麽恨我。”


    “我多想正大光明出現在她麵前,但我不敢,我怕她一看見我,又要對我說那些傷人的話把我們之間最後一層羈絆徹底打破,我想找您問清楚,又怕傷了您的心。”


    他漆黑的眼球裏飽含痛苦與掙紮,充滿懷疑而又迫切、渴求的目光抓緊著他:“求求您了,爸爸,給我一個解脫吧,你今天告訴我,秋來家出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對嗎?”


    季光明凝視著小兒子,喉嚨哽住。


    這一點兒也不像他的兒子,一腔赤子之心善良單純到人不忍苛責,不忍將他眼中的希望打破,有那麽一瞬,他甚至不忍直視兒子的眼睛。


    隨著父親長時間的沉默,季時安眼中的光亮,終於一點、一點黯淡下來,他按在欄杆上的指節已經毫無血色。


    “她父親的死跟我沒有關係。”季光明別開頭,悶聲解釋。


    “就是說,入獄的事情跟您有關係。”


    “季時安!”季父怒喊。


    青年充耳不聞,他低聲似是自語又似冷嘲,“是真的啊,秋來一點都沒恨錯人呢。我從前還覺得還覺得她是女孩子,就喜歡無理取鬧跟我慪氣鬧別扭,現在看來,她把所有事情瞞在肚子裏,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慈悲了。”


    盤恒心口許久的一道疑問終於解開,季時安的心情卻比想象中更糟糕上幾十倍,父親二十年來在他心目中建立起的高大形象轟然倒塌,整個世界仿佛被顛覆了,虛飄飄踩不到實地。他多麽希望一切隻是一場夢,一覺醒來,還能回到十幾歲的時候,他爬上秋來家二樓的陽台,跳進她的窗口,邀她寒假去滑雪。


    秋來……季時安隻要想到這個名字,隻覺得嗓子都硬了。


    她當初經曆的,一定比他現在更糟,一個人承受著父母離世、親朋背叛的痛苦,可他那時候在哪裏呢?奔跑在哪塊綠茵坪上揮灑汗水,和狐朋狗友又去了哪條新路賽車……季時安不敢再想,他父親說得沒錯,所有人都長大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秋來已經曆完撕心裂肺的殘酷現實洗禮,進入成年人的世界,隻有他還像個孩子,傻傻地活在過去的歲月裏。


    季時安頭疼欲裂,他有千言萬語想說,有無數聲道歉爛在肚子裏,可他的手在公用電話鍵盤上撥了無數次開頭,最終不敢接通。


    最後一次不防點錯撥號,那邊響了兩聲接通後,許秋來的聲音傳來,“喂,你好。”


    僅是聽到話筒那端熟悉的聲音傳來,季時安心裏已經在打顫,做賊般飛快將電話掛斷。


    他不敢。


    他恨自己的父親,恨他為什麽要做這麽殘忍的事,可除了恨,他不能做更多,他享受著父親帶來的一切錦衣玉食長大,他不能親手把自己的父親送進監獄給地下含冤的許父賠罪,所以,他怎麽有臉麵來說這一聲道歉?


    這樣刻骨銘心的仇恨,又怎可能是輕飄飄兩句道歉能揭過的。


    第140章


    返校活動收下一行人的聯係方式,沒等許秋來先出招,她倒是率先收到師兄祁崗的信息。


    看到對方主動聯絡她,許秋來是有些驚訝的。


    祁崗與黃靖安同屆,又是同學,在亞璟電子內部的職位卻比黃靖安高一階,資曆和前途在同齡校友中可以算非常不錯的頂尖那撥,技術過硬暫且不提,他處事八麵玲瓏、長袖善舞,職位混得比黃靖安好也不奇怪。


    雖然那天祁崗明確表示過對她的熱情,但許秋來沒有覺得自己魅力大到在對方清楚她是陸離女朋友的情況下,還會繼續費力挖牆腳獻殷勤,所以,這殷勤多半是衝陸神來的。和她交好,需要時候也能和陸離搭上幾句話。


    無論如何,對方主動聯係,倒是正合了她的意,許秋來樂得和人打好關係。


    大抵祁崗確實迫切想把她這條關係打通,知道許秋來對他們公司感興趣。


    沒多久,當許秋來聽祁崗主動提起,亞璟電子內部有幾個在校生實習名額時,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許秋來花了兩周課餘時間準備麵試,祁崗是此次招實習的主考官之一,她在校表現從能力到成績都沒有硬傷,又有校友光環,四位主考官三位本科來自q大,麵試從開始到結束都異常順利,沒有意外的話,暑假兩個半月,她檔案裏就能多一頁亞璟電子實習的履曆。


    麵試地點就在亞璟電子總部,考官宣布麵試結束,會議室外人群不多時便走得稀稀落落,許秋來在後麵收拾資料晚了一步,她東西收完剛準備起身,正遇到祁崗結束麵試出來。


    “師妹,你還沒走啊?”祁崗把文件夾遞給助手,三兩步走到許秋來身側,在場還有幾個沒來得及離開的麵試學生,他也並不避嫌,倒真像是和許秋來關係不錯認識已久的前輩。


    “我正打算走呢,師兄。”許秋來背起手,頂著麵試生們或探究或豔羨的目光,恭恭敬敬和前輩打了招呼。


    祁崗和她並肩進電梯,熱情邀請:“要嚐嚐我們亞璟的食堂嗎?味道不錯,反正你都過來麵試了,也正好參觀參觀公司總部,就當提前為暑假預習了。”


    實習名額有限,祁崗口中她早早將名額預定的口風,要是讓別的麵試生聽見,她估計多半要被當做空降兵,被眾人的眼刀殺死。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許秋來眼睛一亮,明顯很感興趣,神情卻顯得十分不好意思。


    “沒什麽麻煩的,亞璟總部大樓平時也向合作的學校和單位開放參觀,展覽企業文化,不過是麻煩些需要提前申請罷了,我叫助理先帶你去吃飯,下午一處一處轉轉,公司的咖啡廳和文化展覽館都挺有意思的……也不用多介紹,反正你假期就能戴上工作牌自己看了。”


    許秋來麵上抑製不住的歡欣湧動,“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師兄!”


    “師兄不就是用來麻煩的,有什麽好謝,”祁崗擺手,含笑,“我們部門跟微風合作還挺多,隻要你記得在陸離麵前美言幾句,師兄我就感激不盡了。”


    隨後,祁崗落後和助手說了幾句什麽,便由那年輕的小助理引著她去食堂吃飯。


    她的態度比之祁崗還要熱情一些,先是聊起自己母校就和q大有一街之隔,之後又和秋來拉家常,許秋來還不知道陸離在這裏的麵子居然這麽大,從上到下都這麽全力招待,弄得她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亞璟作為國內it行業最大的綜合服務提供商與用戶最多的互聯網企業,總部不可謂不氣派,是整座城市的地標建築,也是許多從業者心中的聖地。許秋來雖沒什麽聖地巡禮的心情,但她麵上持久的微笑和時不時流露出的豔羨,都恰到好處刺激了助理講解的熱情。


    從企業文化館到員工休閑運動館,咖啡廳包括科技展廳,都是對外開放參觀到整套已經成熟的流程,每天參觀的團體絡繹不絕,將企業年輕活力的文化展現得淋漓盡致,對外行來說大開眼界,對同行來說,看久了不免有點兒千篇一律,助理後期瞧著許秋來的熱情有些疲軟,又對他們的工作區域格外感興趣的樣子,幹脆道:“不然我跟祁總申請一下,一會兒員工們午休的時候,帶你參觀一下工作區域好了。”


    “可以嗎?”許秋來睜大眼睛驚喜。將為出校門小女孩兒的單純好奇演繹得淋漓盡致。


    “當然是可能的,反正你假期也會過來實習,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女助理笑容溫婉和煦,瞧著女孩年輕美麗的麵龐心想,交到太子爺做男朋友,以後連亞璟電子都是她男朋友的產業,說不定這裏以後就是她自家的地盤,想做什麽做不到,別說參觀工作區了,就算是拆了總裁辦公室,也是可以的。


    可惜祁崗正在會議室開會,助理請示回來,先將她安排在祁崗的辦公室,衝了杯咖啡,又給她拿了糖果。


    “我們祁總說,一會兒他親自帶您去轉轉,他距離開會結束大約還需要四十分鍾,在這之前我先——”


    剩下的話還沒開口,她壓著耳麥聽那端說了句什麽,神色便有些抱歉起來,“實在不好意思許同學,不然你先在這兒看會電影,人事部那邊忽然有點急事找我……”


    “沒關係的,不必顧慮我,”許秋來忙起身,“我不用特別招待的,你先去吧,我在這兒等師兄回來就好。”


    助理本還想找個其他同事接替自己,但許秋來再三客氣推辭,加上確實是午休時間,但凡還留在組裏加班的技術宅都不可能抽出空檔招待,這下也隻能作罷,隻放下辦公區域的大屏,給許秋來找了部感興趣的電影,才疾步匆匆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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