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著,阿瑾才情好。要是以後能入主東宮,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親事。阿瑜性子跳脫天真,不太適合做當家主母。以後謀個世家嫡次子,做個富貴閑人。


    豈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翌日一早宋夫人居然又帶著聘禮登門。


    這次對方求娶的不是梅青晚,而是梅青曉。


    虞氏扶著尚在病中的梅老夫人,梅仕禮還未下朝,梅青曉兄妹二人聞訊齊齊趕來。宋夫人此次上門,也不是一個人,她還帶了自己的女兒宋招娣。


    宋招娣和其母長得相似,這般長相在一眾貴女中顯得極為突兀。若不是宋家新貴,京中世家女們沒有幾人願意與之相交。


    梅青曉與她不過是點頭麵熟之交,上回去宋家赴宴,是虞紫薇一力促成。道是別人都給宋家麵子,他們梅家不好特殊。


    仔細想想,虞紫薇嘴上說看不上宋招娣,兩人卻似乎暗中有往來。上次驚馬之事,若沒有宋家人的相助,那馬栓在宋家的馬廄裏怎麽會著道。


    她擔憂地看向祖母,祖母的臉色並不好,眼底青色明顯。她心生愧疚,宋夫人接連登門求娶,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看著宋夫人那張狂得意的嘴臉,她心中殺意立現,轉瞬間壓住不顯。


    虞氏按著怒火,礙於自己的身份不好把人趕出去。兩姓結親,向來都是暗中搭線互通消息,彼此有意才會把事情擺到明麵上。


    宋家昨日冒昧上門求娶小女兒,已是失禮至極。今日居然還敢登門求娶大女兒,簡直是欺人太甚。


    這哪裏是誠心結親,分明是存心結仇。


    “宋夫人,我想昨日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梅家不敢高攀你們侯府。”


    “母親,您與她們廢話做什麽,直接把東西丟出去便是!”梅青曄少年心性,自是容不上再次被人上門欺辱。


    宋夫人小眼睛瞪一眼梅青曉,昨日兩個巴掌讓她有些發怵。不過一想到這死丫頭以後要落在她的手裏任自己搓圓揉扁,她就滿心的痛快。


    “梅夫人,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孩子一般見識。我是誠心想你們梅家結親,你們心疼小女兒,那我們就求娶大女兒。反正我兒子的腿也是因她而廢,他嫁到我們宋家照顧進財也是應該的。”


    “你放屁!誰踩斷他的腿你們找誰去!”梅青曄擋在妹妹前麵,怒視著宋家母女。


    宋招娣眼睛斜著看人,輕蔑道:“寶貝什麽啊,梅公子真以為她是你妹妹。不就是個野種,充什麽梅家大姑娘。”


    梅老夫人和虞氏臉色頓時大變,下意識朝梅青曉看去。


    梅青曉冷眼微眯,“你說什麽?”


    第22章 驚聞


    宋夫人得意一笑,“說什麽你沒聽清嗎?你根本就不是梅家的姑娘,能嫁到我們侯府那是你高攀!”


    “就是,魚目當成珍珠,還寶貝得不行。”宋招娣撇嘴,目光鄙夷。


    梅老夫人反應過來,麵上沉得嚇人,“宋夫人,請慎言!”


    “老夫人,我這不是誰也沒說,巴巴地來提親嘛。”宋夫人笑著,極為露骨地看向梅青曉。這死丫頭片子打的那兩個巴掌,她要千倍萬倍地討回來。


    梅老夫人掌家多年,自有城府。須臾間的功夫,麵上已是風平浪靜。“這門親事我們不同意,來人!送客!”


    “老夫人,您可想好了,出了這個門,我可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家大姑娘是什麽來路,你們最清楚。真要是抖露出去,別說是嫁入高門,就是尋常的小門小戶都不願娶她為正房。”


    昨日宋夫人登門求親,已是鬧得闔京皆知。一夜過去,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梅家,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等著看梅家的笑話。


    今日宋夫人再次大張旗鼓來求娶梅青曉,風聲早就傳遍整個麓京。梅家的外麵,打探消息的人不在少數,其中不乏許多大戶人家的下人。


    梅青曉望向祖母和母親,祖母沒有看她,母親的眼神慌亂且憐憫。她心裏打了一個突,難道自己真不是梅家的女兒?這怎麽可能?


    她不是梅家的姑娘,她是誰?


    梅老夫人沉著臉,扶著椅子的手關節泛白,“宋夫人不知從哪裏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居然上門來信口雌黃。你以為來這麽一招,我們就會把姑娘嫁給你兒子,簡直是可笑至極!”


    宋夫人冷笑,“老夫人,您不用跟我打什麽啞謎,我不光知道她不是你們梅家的女兒,我還知道她是誰生的。老夫人,要是我們兩家是親家,我自然會替你們守口如瓶,畢竟我們侯府也是要臉麵的。親事如果不成的話,我心裏不痛快嘴上可就沒個把門。到時候丟臉的是你們梅家,什麽百年清貴,都是笑話。”


    這是意圖不成,要撕破臉的意思。她的態度哪裏是誠心結親的,分明就是逼娶別人的家的姑娘。真要是把姑娘嫁進這樣的人家,以後還不知要遭多少罪。


    虞氏動怒,道:“宋夫人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夫人,行事居然如此不講究。阿瑾是我的大女兒,她是我梅家的大姑娘,此事世人皆知。你一個外人,在我家胡言亂語到底要做什麽!”


    “梅夫人,我誠心上門求娶,當然是想和你們做親家。”


    “滾,你們給我滾出去!”梅青曄不知從哪裏拿來一根大棍子,橫向宋家母女,“還不快滾,否則小爺的棍子可不長眼睛!”


    “都別動,今天誰敢動試試看。”宋夫人兩手叉腰,極是張狂,“我就不信了,你們梅家能橫到幾時。什麽百年清貴人家,養的姑娘不是和人私奔,就是不清不白的野種。你說世人要是知道你們梅家這般汙糟,哪還有人願意與你們梅家結親。”


    梅老夫人渾身發抖,麵色慘白。虞氏驚呼一聲,扶住她。她麵如土金,牙關緊咬,死撐著身體不肯暈過去。


    梅青曄大恨,舉起棍子狂打一通。


    宋夫人被攆得狼狽不堪,一把拉著宋招娣飛也似的跑出去,“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休怪我們不客氣。我倒要看看,你們梅家寶貝一個野種,還怎麽有臉稱自己是清貴人家。”


    野種?


    是說她嗎?


    梅青曉仿佛置身夢中,她看到關嬤嬤等人把祖母扶到後房,她聽到母親吩咐下人去請大夫。廳堂裏人來人往穿梭不停,大夫丫頭婆子們進進出出來來去去,如同過往雲煙一般極不真實。


    她望著那高高的氣節柱,恍惚出神。


    “阿瑾,宋夫人就是一條瘋狗,她說的話你不要信。”梅青曄擔憂不已。


    她看著自己的雙生兄長,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虞氏出來,目光惋惜。“阿瑾,你哥哥說得對,宋夫人亂說的,你怎麽可能不是梅家的姑娘。”


    她目光平靜,苦澀笑了一下。她不傻,祖母的反應、母親的表情統統都在告訴她,自己根本不是梅家的姑娘,至少不是母親的女兒。


    倘若她真是十六歲的姑娘,突然得知這樣的消息,恐怕根本承受不住。然而她經曆過生死,看過太多的世事無常,這樣的打擊不足以擊垮她的心誌。


    “母親,宋夫人真是亂說的嗎?”


    “阿瑾…”虞氏別過臉,麵露不忍。


    梅青曄大急,“阿瑾,宋夫人就是亂說的,我和你一胎雙生人人皆知,你怎麽可能不是梅家的姑娘?”


    梅青曉固執地看著虞氏,“母親,您告訴我,宋夫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瑾,你為什麽非要問個明白呢?你就是我們梅家的大姑娘,無論別人說什麽,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梅青曉緩緩搖頭,目光平靜得嚇人,“紙是包不住火的,宋夫人敢來鬧,一定是有人給她透了口風。外麵多少人盯著,想必過不了多久,闔京上下都會知道我不是梅家的姑娘。母親,求你告訴我真相。我是誰的孩子,我的父母是誰?”


    “等你祖母醒了再說。”


    虞氏歎息著,讓她先回去歇一歇。


    她走到氣節柱下,仰視著那上麵的名諱。曾經她多麽以自己身為梅家的大姑娘而驕傲,她嚴於律己唯恐失了梅氏的風骨。


    當她一頭撞向這柱子時,她是何等的義無反顧視死如歸,隻因她是梅氏女。而今有人告訴她,她壓根不是什麽梅家的姑娘,這簡直太荒謬了。


    梅青曄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阿瑾…”


    “兄長,我無事。”


    怎麽可能無事,梅青曄不信。


    “阿瑾,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的親妹妹。”


    “謝謝你,兄長。”


    她其實隱約有猜測,別人都說她長得像死去的姑姑。之前宋夫人說什麽與人私奔的梅家姑娘,想必就是那位早逝的姑姑。


    奔者為妾,與人私奔者沒有幾個有好下場。


    梅仕禮急火火地趕回來時,就看到柱子底下的兄妹二人。他剛下朝,便有人向他打聽大女兒的身世。


    想必此時,已是滿城風言風語。


    他顧不上太多,深深看一眼那個清雅平靜的女兒,目露讚賞。處事不驚,遇事不慌,阿瑾被母親教得極好。


    梅老夫人已經醒來,呆呆地睜著眼睛,一個字都沒有說。


    虞氏和關嬤嬤都在,皆是愁容滿麵。


    梅仕禮進去,婆媳二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梅老夫人示意關嬤嬤把自己扶起來,靠躺在軟榻上。


    “禮哥兒,這可如何是好?”


    “母親,您別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瞧著阿瑾那孩子不錯,這麽大的事情都不見驚慌失措。”


    “她是個好孩子。要不是那個浪蕩子勾走了我的珍兒,她也不至於攤上這麽個不堪的身世。”


    梅老夫人痛苦地閉上眼睛,“眼看著她到了定親的年紀,突然傳出這樣的身世,她還怎麽說人家?還有曄哥兒和阿瑜…隻怕是親事艱難。”


    東宮那個位置不敢再想,便是想挑個門當戶對的世家都極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個姑娘沒了好名聲,其他的子孫都要受拖累。


    虞氏連忙安慰婆母,“母親,兒孫自有兒孫福,真是那等子計較的人家,不結親也罷。”


    “大兒媳婦,你是個好的。”


    若不是個好的,也不會同意當年的事。


    簾子外,梅青曄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原來阿瑾真的不是他的親妹妹,而是他的表妹,是姑姑當年與人私奔生的女兒。


    梅青曉的猜測得到證實,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上一世,她到底錯過了多少真相?


    她抬手掀開簾子,慢慢走進去。


    第23章 投懷


    內室裏的人,齊齊望過來。梅老夫人、梅仕禮、虞氏和關嬤嬤,他們的臉上不忍、同情、憐憫,一個個目光複雜。


    她走到軟榻前,跪下去。


    “祖母。”


    沒有相問,沒有悲傷,隻有沉重的感恩,她一連磕了三個頭,一次比一次用力。虞氏想扶她,被她搖頭拒絕。


    看到她跪得筆直的身姿,梅仕禮不由得長歎一聲。


    梅老夫人望著這張極似女兒的臉,沉痛地閉上眼,一滴清淚從眼尾劃落。當年珍兒出事時,比阿瑾大不了幾歲。


    對於女兒,她是放在掌心裏疼著的。因為疼愛,所以寵溺。珍兒性子天真爛漫,養在深閨不知人心險惡。一朝入了魔障,竟是不管不顧地追那男子離京。


    此後,她們母女生死永隔。


    如果珍兒沒有出事,她定會替女兒挑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出門。自打兒子將阿瑾抱回來,看到外孫女與女兒嬰兒時一般無二的長相,她便暗暗發誓好好教養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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