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冠承效率很高,很快就通過朋友調來了附近的監控,林清野看到許知喃,以及她身邊站著的蘇遣,冷汗頓時便下來了。


    他尋著蘇遣帶走許知喃的方向過去,那附近就沒了信號,找遍了才終於走進那幢破樓,故意發出聲音引他下來。


    可又在真正看到他時理智崩潰,到現如今這局麵,已經不難確定蘇遣就是那個殺害許元汶的凶手。


    許知喃的眼淚、許知喃的痛苦,都是由他造成。


    他看著他手臂上的那處紋身,所有不安和憤怒都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林清野抄起地上的紅磚,直直朝蘇遣走去——


    方侯宇打來電話,告訴她蘇遣目前正在搶救,但情況不容樂觀。


    林清野也聽到,這才有了動作,抬頭看向許知喃。


    兩人對視著,他開口:“阿喃。”


    “嗯。”


    他對自己剛才下手的輕重很清楚。


    “如果之後我不在你身邊了……”


    許知喃打斷他的話:“為什麽不在。”


    林清野笑了聲,未多解釋,這個問題他清楚,許知喃也清楚,他隻接著說完了後半句:“你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要是有了別的喜歡的人,也可以交往看看,能對你好就好,這麽多人喜歡你,找個會對你好的人不難。”


    “我不要別人。”許知喃聲音帶哭腔,可又異常堅定,“我隻要你。”


    林清野看著她沒說話。


    許知喃走到他身邊坐下,握著他的手,忽然靠近,吻上他的嘴唇。


    這是她第一主動吻他。


    也因此不知該如何主動親吻,隻憑借記憶學著像林清野從前那樣一點一點吻他。


    “清野哥。”兩人距離挨得很近,她就這麽看著他,緩聲說,“我們在一起吧。”


    “追你這麽久。”他笑得妥協,“怎麽就挑這種時候同意了,也不怕被騙了。”


    許知喃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你說你愛我的,我聽到了的,你不能耍賴。”


    林清野揉著她頭發:“阿喃。”


    許知喃在淚眼朦朧中看到一個破碎的林清野,他說:“我愛你,但我可能不能再喜歡你了。”


    許知喃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下簽的簽文中寫道何文秀遇難,指的是何文秀入獄。


    而林清野剛才那話的意思,是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他要將自己從她的生活中完全剔除出去,在漫長的未來他都將是過去式。


    “不要。”許知喃狼狽地垂眼,大顆的眼淚落下來,“不要。”


    林清野輕輕揉著她頭發。


    “清野哥,你還記得你給我的第二個生日禮物嗎?”許知喃忽然問。


    “嗯。”


    當時他說,一個幹淨的自己,給她紋身練手。


    “我現在要你兌現這個禮物了。”


    在這樣的場合聊這個著實有些奇怪。


    林清野問:“你要紋什麽?”


    許知喃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了那張在課上她畫的自己:“這個。”


    林清野挑了下眉。


    “背上。”


    他並不多問,直接答應:“行。”


    夜寂,那一幅圖不算小,紋下來很耗時間。


    等結束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


    林清野眼眶紅了,他對刺青痛覺敏感,忍著沒哭。


    許知喃看著他後背新刻上去的這幅圖,收起紋身筆,看著他說:“你是我的了。”


    他失笑。


    後背的少女圖,和許知喃的模樣重合,肩胛骨位置的兩個字——阿喃。


    像是真正在他身上打了個標。


    “這麽大幅的刺青洗不幹淨,你得一輩子帶著它。”許知喃輕聲說,“你不要想把我丟掉。”


    第二天一早,方侯宇打來電話。


    蘇遣搶救過來,但依舊昏迷不醒,可能成為植物人。


    再往後的事過得像是走馬燈,到後來許知喃甚至都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蘇遣綁架許知喃,親口跟她承認了當年的罪行,沉寂五年的許元汶的案子告破,等待更久的多起綁架案也終於得到一個正義的結果。


    逮捕令已經下來,但蘇遣始終沒醒,躺在醫院。


    林清野的事不知是被哪家報社走漏風聲,也傳出去,瞬間引起軒然大波,那段時間許知喃不管到哪都能聽到大家談及這件事。


    從轟動到隻是茶餘飯後的一件唏噓事,毀譽參半。


    一個月後,關於林清野的判決下來。


    他這件事性質特殊,不適用正當防衛,屬於惡語傷人致人重傷,原本的情況量刑更重,但方侯宇竭盡全力去提交報告說明情況,林冠承也請來了最好的律師。


    最終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一錘定音。


    許知喃並不知道判決,在判決出來前一天她像是逃避現實將頭埋進沙漠裏的鴕鳥,生了一場重病,高燒一直不退。


    原本這事沒告訴許母,但後來實在瞞不下去,趙茜和薑月也手足無措,最後告訴了許母。


    許母將許知喃接回家。


    高燒下她總是昏迷狀態,即便醒來意識也不甚清醒。


    直到某天午後,她難得恢複意識,看到許母就坐在她床邊,她像是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醒啦。”許母聲音也啞了。


    “嗯。”許知喃費勁地從床上坐起來,由母親喂了口溫水。


    她好久沒吃東西了,人都幾乎要瘦脫相,溫熱的水順著喉嚨往下,總算是舒服了些。


    “那孩子——”


    許母已經從趙茜和薑月那兒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震驚又心疼。


    許知喃抬起眼,渾身都僵住,等她接下去說,也像是同樣等待判決一般。


    許母也同樣說不出口,很艱難地出聲:“三年。”


    許知喃聽懂了,眼淚瞬間決堤。


    她腿蜷縮起來,手抱著腿,整個人都佝僂著低下頭,眼睛隔著被子貼在膝蓋上,很快就把被子都濡濕了。


    窗外光線柔和下去,夕陽餘暉營造出溫暖假象。


    那條生日時林清野送給她的項鏈貼著鎖骨中央的皮膚,有些涼,又仿佛被體溫捂熱,像眼淚的觸覺。


    “阿喃。”許母坐在床邊抱緊她,跟她一起流淚,“媽媽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


    “媽媽也知道,三年很久,一千多個日夜,但你不能就這樣折磨自己一千多個日夜啊,他也不希望你這樣子,生活還是要努力去過的。”


    “我知道。”許知喃哭著說,手緊緊攥著項鏈,“但我就是很難過,我也才認識他不到四年,他卻因為這樣子的事要付出自己三年的青春,憑什麽。”


    她聲音嘶啞,字字血淚:“憑什麽。”


    哭久了,她又渾身脫力,再次跌到床上。


    這一場病許知喃生了許久,到後來高燒退了她便回了學校,她對時間都沒了概念,才知曉原來已經到了期末周。


    她身子弱了很多,天氣又冷了,稍一受涼就感冒發燒頭疼,很折磨人。


    薑月和趙茜也沒有再在她麵前提及“林清野”這個名字,怕她觸景生情。


    大四上學期的期末考考完,所有大學的課程也就都結束了,到下學期便隻有畢業設計和畢業實習兩項任務。


    意味著已經有一隻腳邁出了大學的門。


    考試結束,她們一塊兒回宿舍。


    天空開始飄雪了。


    許知喃抬頭望天。


    周圍有同專業的同學也一塊兒結伴離開,閑聊時提及林清野。


    他那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但從前他也算是平川大學的風雲學長,一朝入獄,還是在娛樂圈大火時候的契機下,怎麽看都覺得充滿了傳奇色彩,如今學校論壇裏也依舊時常能看到論及他的帖子。


    “真的好可惜。”


    “聽說監獄那種地方也很恐怖,他還是因為致人重傷的罪名,可能一塊兒的犯人也都是挺嚇人的那種,不知道會怎麽樣。”


    “我媽媽有個朋友,那時候開車撞死人進的監獄,後來出來以後就不太好了,看著也老了很多。”


    ……


    聲音清晰的傳過來。


    趙茜拉緊許知喃的手,忍不住回頭斥一句:“煩不煩人啊,這事情都過去多久了,還一直說說說,自己沒事幹嗎!”


    那幾個女生莫名其妙:“我們說我們自己的,關你什麽事啊!”


    許知喃拉著她手,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別跟她們吵。


    那女生又說:“真是的,全校那麽多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怎麽就我們還說不得了。”


    回到宿舍,趙茜已經收拾好行李,很快就跟她們道別去機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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