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什麽,信你是關再常的狗?”


    趙嶼摩挲著無名指,紀墨玨這才看到,男人手指上的婚戒。


    原來還是個結了婚的。


    趙嶼氣定神閑,老八卻聽不下去了,他按著這個細皮嫩肉的大少爺,粗聲粗氣道:“你見過開著勞斯勞斯的綁架犯?”


    紀墨玨一噎。


    他剛剛被拖上車,還真沒注意這是什麽車。


    “所以,”趙嶼道,“安靜些。”


    *


    關再常萬萬沒想到,到了競拍時間,紀家那個衝動易怒的小崽子竟然沒來。


    這倒是出乎意料了,明明十拿九穩的事。他神情莫測,雖然不甘心布局被打亂,但還算是沉靜,起身也離開了。


    算那小子運氣好,關再常本打算今天瘋狂抬價,讓那小子加價,沒想到人失蹤了。


    別人不知道,他卻有內線,東城那塊地,有人發現了妃子墓的痕跡,隻不過上頭處理慢,還沒落實下來。


    誰買了這塊地,血本無歸。


    關再常一走,趙嶼說:“鬆開他。”


    紀墨玨臉色很難看,哪怕他沒有生意頭腦,此刻也明白,自己差點被整了。差一點點,就用十多二十億打了個水漂,可能水花都沒有那種。


    紀墨玨咳一聲,再看麵前的男人,有點尷尬:“多謝你。”


    趙嶼笑笑:“下車吧。”


    “哎等等,你是誰,為什麽幫小爺?”


    趙嶼摩挲了下戒指,沒有回答他。


    紀墨玨雖然暴脾氣,可是忘性也快,他拍拍男人的肩,道:“你這次幫我一個大忙,以後就是我紀墨玨的朋友,明天我家老爺子生日,能不能賞個臉,過來吃頓飯?”


    老八悄悄瞅一眼自家趙爺的臉色,發現趙嶼依舊穩如泰山。


    “不用。”


    “用的,必須用!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紀墨玨之前是個紈絝,也最講究好兄弟這一套,這男人看上去就很牛逼,好險幫他撈回那麽多錢,他對於看得上的人,從來很闊氣熱情。


    趙嶼淡淡道:“最近有事。”


    聽趙嶼這樣講,紀墨玨也沒了辦法。他跳下車,衝趙嶼揮揮手,帶著自己的助理走了。


    趙嶼說:“阿拾,開車。”


    “好嘞。”


    老八看一眼趙嶼帶了三年的戒指,心中不無可惜,如果大小姐還活著,今天紀大少都成趙爺小舅子了吧?


    *


    紀老爺子生日宴會當天,剛入夜,無數豪車駛入別墅。


    陳景比其他人來得早,他拿著黛寧給的請柬,他沒來過這樣的場合,進來以後就一個人坐在角落。


    他是生麵孔,不少人商業人士打量他,卻沒有上前去搭訕。


    倒是好幾個名媛,目光從他英挺的眉目劃過,煙波流轉間,對他很有興味。


    好在這到底不是什麽年輕人宴會,而是紀老七十六歲大壽,她們有興趣,卻也不會主動攀談。


    眼見大廳越來越熱鬧,紀墨玨下樓招呼客人。


    眾人都很給麵子,紛紛打招呼道:“紀少!”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想,紀家在沒有傾頹前,是京市首屈一指的企業。


    紀墨玨對於這種場合,得心應手。


    他長了張好臉,比起陳景來,十分精致,卻不娘氣,帥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紀墨玨攬住一個年輕男人的肩膀。


    “萬鵬池,聽說你小子最近又換了新女友,什麽時候帶來給哥們兒瞧瞧。”


    萬鵬池調侃道:“紀少要繼承家業,哪有時間和我們廝混。”


    “滾犢子。”紀墨玨笑罵。


    陳景抿唇,在這樣的場合,他一個人都不認識,貴圈勢利,也不會有人與他講話。


    他像個被排斥的孤單個體,待在陰暗的角落中。


    他心裏湧起無限的不確定。


    自己這樣的人,和紀黛寧,真的有未來嗎?他的世界孤僻簡單,而黛寧的天地金碧輝煌。越靠近,他才越發現差距。


    倘若有一天,她嫌膩味了,讓他離開,他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陳景心裏沉了沉,昨晚的甜蜜,在此刻變成枷鎖,讓人心中沉重。


    人聲鼎沸中,有人道:“紀老爺子下來了!”


    果然,地毯鋪就的樓梯上,一身喜慶褂子的老爺子,被一個年輕少女扶著走下來。


    眾人下意識,以為這是半年前認回來二小姐,沒想到看見她臉那一刻,紛紛呆滯。


    少女也是一身紅,她穿著玫瑰色長裙,裙擺上綴著的玫瑰活靈活現。剪裁得體的禮服,綴著小巧可愛的瓔珞,柔柔勾勒出她的身體曲線。


    “紀……紀黛寧?!”有名千金不可思議地低呼出聲。


    好幾年不見,猝不及防再看見這個“全京市千金的噩夢”,差點沒反應過來。少女小臉白皙,眉目顧盼生輝。在座有幾個年輕男人第一次見她,失態得把酒灑在了西裝上。


    千金們集體打了個哆嗦,咬牙看她。


    這禍害還沒死呢!


    “謝謝各位捧場。”紀老爺子拍拍小孫女的手,笑嗬嗬道,“人老啦,難得看見這麽熱鬧。這次我家寧寧也剛好從國外回來,為我這個老頭賀壽,老頭子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喲。”


    “紀老先生身體康健,活上一百二十歲都不成問題。”


    眾人紛紛附和,好聽話一籮筐說。


    紀老爺子把黛寧的事輕描淡寫帶過,謙虛而客氣地帶著黛寧去和叔叔伯伯們打招呼。


    角落裏,陳景抿住唇,淡淡看著黛寧。


    來之前,他想過無數種場景,他這個情況,會不會給黛寧丟臉,到時候給老人賀壽,紀老先生會不會不喜歡他?


    可他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他挑選的禮物,被管家客氣地接過,人群中的黛寧,是全場焦點,她看上去任性驕縱,可現在,小公主笑容恰到好處,與來來往往的人攀談。


    更可笑的是,那句反反複複,咬到舌頭鮮血淋漓練習的話,陳景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費盡力氣和勇氣走到她身邊,他卻恍然覺得自己低賤得像條狗。


    他等著黛寧過來,或者用目光尋找他,可是等了許久,她連找他的舉動都不曾有過。


    倒是好些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這個格格不入的人。


    陳景突然覺得,怪沒意思的。


    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裏,早知道過來會自取其辱,他便不會來。


    想起李明早上含笑送他回門,擠眉弄眼讓他討好未來爺爺,他心中湧起幾分嘲諷。


    他是賽場永無敗績的零,從來不曾倒下過,他那麽看重尊嚴,為什麽把自己弄得這樣自卑狼狽。


    陳景看一眼玫瑰紅裙的少女,起身離開。


    青團在識海中嚶嚶哭泣道。


    “都怪你,陳景走了,他走了你聽見了嗎?”


    “我聽見啦,人家好不容易回來豪門圈子,讓我快樂個夠嘛。”黛寧和一個叔叔打招呼,心裏悠然應青團,“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呀?”


    “你明明知道他不適應,什麽都不懂,還故意晾著他。”


    換作原書中,運籌帷幄,被關再常訓練得很厲害的貴公子“言景”,在這樣的場麵中恐怕如魚得水。


    但現在的陳景,隻是來自鳳鳴、一個靠格鬥生活的男人。


    黛寧對他忽冷忽熱,態度時而熱情,時而冷落。昨晚還可以與他十指相扣,今天就像不曾認識他一樣,誰都受不了。


    陳景雖愛她,卻不是個傻瓜,一個人看不看重另一個人,從細節就知道。哪怕黛寧今晚朝他看一眼,再不適應,他都會留下。


    可她分明半點注意力都沒分給他,他明白了什麽,才會離開。


    “你怎麽知道我是故意的,變聰明了啊團笨笨。”


    青團一口血堵喉嚨:“等他變成‘言景’,你就後悔去吧!”


    要是真傷透了人家的心,什麽都不懂的悶葫蘆,再變成巨佬爸爸,它和黛寧哭都沒地兒哭。


    觥籌交錯中,青團聽見她脆鈴般的聲音,黛寧說:“你看過訓狗嗎?看他失落,懷疑自我,再安慰安慰,周而複始。他就會變得忠誠,患得患失,給一點好處,就心滿意足。”


    “可是……”青團小聲說,“你承認了他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她語調輕輕上揚,像個無知的孩童似的,帶著幾分嘲諷念出來。


    青團張了張嘴巴,又難過地低下頭。


    黛寧輕輕彈一下它小腦瓜崩子。


    “什麽愛情,隻是色欲熏心而已。”黛寧走出人群,用天真不解的語調問,“能愛上紀恬,又說喜歡我,這個世界,哪來的愛情。我與紀恬的卑劣毫無區別,他們既然喜歡這份卑劣,發生什麽,不是都應該承受嗎?我討厭他們,喜歡看他們難過,難道有錯啦?”


    青團眼中茫然,是、是這樣嗎?


    她蹦蹦跳跳融入六月的夜色。


    青團問:“做什麽去?”


    黛寧笑嘻嘻的:“哎呀,結巴男朋友不是生氣失望了嗎?讓他親死我泄恨。”


    青團:“……”


    *


    壽宴上,一個泉州珠寶商的兒子,怎麽也擠不到黛寧身邊去,終於,在她出去時,他連忙拍了一張照片。


    抓拍是一張模糊的少女側顏,他嘖了一聲,眼睛明亮地看著照片上的少女,覺得心動不已。這嫩臉,這身段兒,極品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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