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燕妙妙直睡過了卯時才醒。


    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懵,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外衣,發髻也沒拆下。


    ——似乎,自己睡著的時候溫斂還在房裏?


    燕妙妙臉上有點扭曲。


    不過腰倒是真的不疼了。


    溫斂來敲門的時候,燕妙妙剛洗漱完。


    對於她昨晚上當著他麵大喇喇無禮睡著的事情,倒是沒提,燕妙妙暗自鬆了口氣。


    兩人一道下樓,準備今日出門在城中查探一番。


    剛到客棧門口,就見一個年輕的婦人走上前。


    “姑娘,您還記得我嗎?”


    燕妙妙皺了皺眉,覺得眼前人有些眼熟,似乎是昨晚在何處見過。


    “你……”


    婦人樸實一笑:“我是昨晚上姑娘救下的那孩子阿福的阿娘。”


    “哦,”燕妙妙想了起來,將她上下打量幾眼,順嘴問道,“孩子沒傷著吧?”


    這年輕婦人原形是隻一百多歲的紅狐,修為普通,但是長得很漂亮。


    婦人一笑:“多謝姑娘惦記我家阿福,他沒受傷,就是昨晚嚇著了。”


    昨晚上雖然沒仔細看那阿福原形,但是想必亦是一隻百年以上修為的妖狐。


    ——掉下二樓就讓這位燕妙妙爺爺輩的妖族嚇著了?


    嗬嗬。


    她昨晚上也是腦子抽了,一時忘了這城裏都是狐妖的事情,竟衝上去救了一隻完全可以用術法自保的狐妖。


    還為此摔了腰。


    要是阿弋知道了這事能笑話她五十年。


    婦人接著又一臉抱歉地開口:“昨晚上忙著照看孩子,沒顧上旁的。今早我特意打聽了二位下榻的客棧,來同姑娘和公子道謝。若不嫌棄,奴家想請二位今日到家裏用頓便飯,以示感謝。”


    燕妙妙看了一眼溫斂,兩人眼中都浮現了“陰謀”二字。


    ——來得好哇。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溫斂頷首道。


    記下了婦人家的地址,兩人出了客棧,四處轉悠起來。


    許是因為大多數妖族還是喜歡夜間出沒,此時的街道上並沒多少人,偶爾路過的行人也沒注意到他們。


    在城中轉了一大圈,卻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隻能看出這巢州城應當在近幾年內遭遇過戰爭,城牆有破損和燒灼的痕跡。從重建的比例來看,這場戰爭應當堅持了數年,形勢慘烈。


    “怪不得這城中的人口那麽少,好多屋子都是空的。”燕妙妙道。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狐妖害了人命,現在看來,倒像是凡人之間戰爭的緣故。


    在穿書之前,燕妙妙對於戰爭的印象來源於電影和電視劇,此時第一次見到戰爭後的殘骸,倒也有幾分沉重。


    兩人沿著城牆走了一會,又換了方向走向城中的位置。


    ——隱約似乎記得城裏有座祠堂。


    走到巢州城的正中心,便是昨晚上兩人點煙火的湖邊位置。


    此時沒了昨夜的熱鬧、撤了滿當的攤販,兩人才意識到這裏是一處頗大麵積的廣場。


    腳下的廣場由青石板鋪成陰陽魚的形狀。許是因為建造時間太久,這青石板磨損得狠了,在圓形的正中央還有些許燒灼的痕跡。


    祠堂就在旁邊,看樣子許久無人打理過了。


    兩人走進祠堂,此時裏麵一個人都沒有。


    正中的供桌上,放著一本《巢州城誌》。


    燕妙妙隨手翻了翻,見到裏麵記載了巢州城建城的曆史和城中發生的大事,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內容。


    不過翻到後麵,卻是叫她疑惑起來。


    元亨六年八月,羌國入侵,巢州城官民傾力相抗,誓不投降異族。


    元亨七年十二月,城中存糧無幾,餓殍遍地。幸有天降大雪,羌國軍隊暫退。


    元亨八年三月,羌賊再次來襲,北城門被破,百姓死傷近半,得狐仙相助,保我巢州安寧。


    元亨八年五月,狐仙離城,羌國夜間偷襲,燒盡百裏良田。


    元亨八年十月,羌國退軍,巢州城保全,雖僅餘四百餘百姓,亦幸甚至哉。


    人界今年是元亨十年。


    “師兄,”燕妙妙看向溫斂,“這狐妖看來早就來過這巢州城了,還幫了他們驅逐了外敵呢。”


    溫斂上前,仔細翻了翻《巢州城誌》。


    “這上麵說,一年多以前,這城中還有四百餘百姓,”他緩緩道,“可是昨晚我暗暗探過,如今城中人數,最多不過三百。”


    燕妙妙皺了皺眉:“正常的生老病死,哪有一下子沒了這麽多人口的……”


    她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來。


    “我曾聽旁的宗門弟子提過,他們曾有見過魔族假扮仙人降世,以保一方太平為由,要求城中凡人年年獻祭活人供魔族作為爐鼎修煉。”溫斂沉聲道。


    燕妙妙瞪大雙眼:“師兄你的意思是……”


    若是這一窩狐妖舍了自身正道修為是為了投入魔道、附身凡人是想要以其魂魄為滋養爐鼎進行修煉……那一切便說得通了。


    溫斂冷冷開口:“無論如何,狐族占據人身有違天道一事已然明晰,一會咱們便著手布置離魂陣吧。”


    作者有話要說:  妙妙(臉皮極厚):對!那天晚上我派師弟去給你搓澡的時候,我在旁邊偷看了,怎麽的吧!


    溫斂(麵無表情):我聽說在人界,看了人家的身子是要負責的。


    *


    劃重點!此處有伏筆!


    雖然我這本旨在談戀愛的小甜文沒什麽邏輯,但素!我還是很認真地不停地在埋伏筆!


    講真,我肚子裏盛不了二兩香油……感覺似乎沒幾章妙妙可能就快要醒悟師兄對她心懷不軌這件事了……


    第16章


    出了祠堂,兩人在這城中暗暗布下了陣樁,隻待子時一到,便可升起離魂陣,將全城的狐妖驅逐。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正好剛過巳時,兩人便朝著阿福家走去,打算瞧瞧這狐狸肚子裏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巢州城原本不大,兩人不一會兒便到了阿福家中。


    家裏除了那年輕婦人和阿福之外,還有婦人的爹娘。


    婦人名叫淑雲,據她說的,阿福的爹前些年投了軍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如今家裏便隻有他們四口人。


    燕妙妙打眼一掃,發現這阿福和淑雲,原形倒還真是親生母子的關係。


    別的不說,這窩狐狸很是不堪。除了淑雲多少還能有些尋常婦人的模樣,假扮她父母的那對狐妖簡直就是童話裏跑出來的狼外婆。這兩位老夫婦,滿臉堆著陰惻惻的笑看著兩人,還時不時對著他倆流口水,活像饞了兩輩子的餓死鬼。


    “師兄,”頂著兩道陰森的視線,燕妙妙湊到溫斂耳邊,“我怎麽感覺他們的眼神不大對。”


    姑娘溫熱的氣息打在耳畔,溫斂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想必是看上我二人的皮囊了。”


    ——嘖。


    勉強寒暄一陣,趁著淑雲做飯的空檔,燕妙妙和溫斂趕緊出了廳堂、離了那兩隻狐妖的視線,在阿福家的院子裏轉悠起來。


    這院子雖然小而破舊,但是隨處可見精細打理過的繁盛花草。在院中一角,還栽種著瓜果蔬菜,青翠欲滴。


    “瞧這瓜果長得這麽好,”燕妙妙看著麵前拉彎了樹籬的巨大冬瓜,心生感慨,“想必原本的淑雲肯定費了很大的心思栽培。”


    “也不知道這些妖族怎麽如此狠毒,淑雲一家如此認真過活,卻慘被他們附身。”


    莫說淑雲家,這巢州城前些年方才經曆過戰爭,如今城中居民還要因為狐妖的一己之私成為活生生的爐鼎供其修煉,實在是太慘了些。


    溫斂溫聲道:“過了今夜,便可解決了。”


    “驅走狐妖後,我便修書仙門,會有仙君下界處置狐妖。”


    六界之中,界限森嚴。正常情況下,未飛升的道修還隸屬於人界,即便是術法再高強、修為再精深,也無權幹涉妖界的獎懲賞罰。若是遇到妖族傷人,除非形勢危急或該妖罪孽深重,否則都須上書仙門,請仙君下凡進行處置。


    “像這樣以凡人為爐鼎的邪門修煉之法,真能在短時間內飛快提升修為嗎?”燕妙妙好奇。她一直以來都是規規矩矩地修煉,倒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邪法。


    “倘若修魔的話,確是如此,”溫斂道,“但若修仙,以邪路得到的修為,即便能扛過劫雷,卻也難以問鼎大道、不可飛升成仙。”


    “那修魔豈不是很簡單?”燕妙妙眨了眨眼,清亮的眸子看向溫斂,眼中盡是不滿,“魔修隻需要一個接一個地換爐鼎修煉,不就能在極短的時間裏達到一定的修為了?那這樣看來,墮魔可比飛升要簡單得多。”


    溫斂無奈地伸出手,敲了敲姑娘的額頭。


    “你想什麽呢?若如你所說,這六界豈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魔君了?”


    “魔修的修為提升的確比求仙的道修快,但這修煉之法卻也危險得多,大部分的魔修都難以熬過修煉中的心魔作亂。”


    “更別提墮魔之時的天降劫雷,比之飛升時的劫雷恐怕要難上數倍。如今魔界的魔君,在墮魔曆劫雷之時,無一不是九死一生、僥幸保全。”


    哦,這就是自然選擇機製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公平,”燕妙妙一雙秀眉微蹙,頗認真地絮叨起來,“憑什麽我們道修兢兢業業修煉好幾百年才能達到的修為,魔修們那麽輕易就得到了?像我這樣懶惰又意誌不堅的道修,很容易就會被誘惑去修魔……”


    “……不過話說修魔好像也不賴,雖然我做不出拿人當爐鼎的惡事來,但是正常的修煉還是能保證的,說不定修魔一個月提升的修為比我修仙一年還多……”


    “修魔會變醜。”


    “……如今仙魔兩界又沒有高低之分,隻要修為足夠高——哎?”


    燕妙妙睜大雙眼,望向溫斂。後者正雲淡風輕地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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