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理論轉成實際,還是有點不開心。


    她食指戳戳桌麵,看著窗外,安心發好呆,畢竟這個任務什麽時候不是完成,也非要現在吧。


    所以不喝就算了。


    搞得她下毒似的,就算真下“毒”,也沒有成功過啊。


    不知覺間,虞棠手指戳桌子的頻率高了點。


    眼睛忍不住往陸梟那一瞄,倏地發現他居然也在看她,她緩緩把目光轉回去。


    反正不能暴露小心思。


    虞棠眼睛黑白分明,煞是明亮,偷覷這一眼,是看不出什麽不滿,隻是若無其事移回去,就有點令人心裏一空。


    獨獨那手指,泛著粉紅的指尖,一會兒戳戳桌麵,一會兒又摁一摁。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反而讓人心癢癢的。


    陸梟側頭,將目光從她手指,帶到她背對著他的後腦勺。


    雖然看不見她的神情,但他能感知到,她現在心裏正在畫圈圈,碎碎念“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當啞巴”。


    他眸光微微閃爍。


    朝她那裏,挪了一點點。


    這點動作,自然立刻被虞棠察覺。


    她慢慢說:“是誰先挑起來的話題,吵了架還不說話的?”反正肯定不是她。


    陸梟認真思考,本來“是你”兩個快脫口而出,最後還是緩了緩,換種說法:“不是我。”


    他的聲音低沉,甚是好聽,莫名還有點無辜感。


    但這話就很不像話,聽得虞棠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警告說:“哦,那你別過來。”


    所以,陸梟挪了一點點後,停了下來。


    如果虞棠有和兔子一樣的耳朵,都快豎起來,她心裏有片羽毛,撓啊撓啊,就是沒個著落。


    過了會兒,陸梟沒有動靜。


    這或許就是鋼鐵直男,吵架的時候,壓根沒有求生欲,說不要過來就真的不要過來。


    虞棠心裏那片羽毛變成貓爪,撓得更癢,也有點煩躁,她想出去透透氣。


    驀地回頭,她先是打到衣料,“刷”的一聲,接著看到,陸梟就在她身側坐著,兩人從剛剛的一尺到現在的一寸。


    虞棠:“……”


    她以為他和木雞似的待在原地,原來,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坐到她旁邊了!


    麵對虞棠的震驚,陸梟中規中矩的,抻抻衣袖,神色自然。


    反而像是虞棠大驚小怪。


    要是有監控錄像,她都想看他是怎麽一厘一厘挪過來的,估摸著板著臉,還很一本正經地做這點小動作。


    虞棠右邊是窗戶,左邊是陸梟,後麵放著一架七彩鳳鳥梨木屏風,想要出去,就要從陸梟那邊走過去。


    她略微揚起聲音:“我要出去一下。”


    “去做什麽?”陸梟問。


    虞棠說:“透透氣。”


    陸梟“哦”了聲,做得筆挺,沒動,饒是他對吵架的反應再慢,此時也知道,不能放虞棠出去。


    虞棠敲他肩膀,說:“我要出去。”


    陸梟便回:“這裏也可以透氣。”


    換言之,就是不給她出去。


    虞棠腦門大了,到底是誰在生氣,誰在哄誰,有這樣哄人的嗎?她上手就是一個陣法,當然被警惕著的陸梟給解開,反而將一個束縛陣用在她身上。


    虞棠身體動彈不得。


    她笑了:“你沒了!”


    直男不可取!


    她早該知道的,這丫根本就不會談戀愛,一遇到這樣的事,還不是要靠武力解決,但她武力比不上他……


    是他逼她使出殺手鐧的,今天開始,他就別想上/床睡覺了!


    陸梟難得無措,擰起眉頭,輕聲說:“不生氣了,好麽?”


    虞棠撇開眼睛,對不起,她不吃這一套。


    陸梟思忖片刻,他兩指捏著茶杯,端起那杯茶,喝一口,茶水洇得他雙唇水潤的,這麽近的距離,那顆唇珠看起來更加柔軟。


    虞棠狠心移開眼睛。


    嗬,現在喝茶,還想用美色/誘人?晚了。


    她已經不是普通的虞棠,而是鐵石心腸的虞棠,不管說什麽,她心情都好不了了。


    “噠”的一聲,他把茶杯放下,忽的湊近她,嘴唇在她頰邊烙下輕吻,聲音帶著點歎息:“不生氣了,好麽?”


    同樣六個字,這一聲,比起剛剛的那句,語氣更溫點,聲音鑽到耳朵裏,柔軟得揪心。


    好像受什麽天大的委屈。


    虞棠心念一動。


    不對啊,委屈的不是她麽,她還被他陣法束縛著呢。


    所以,虞棠始終不看他。


    緊接著,陸梟解開陣法,輕輕捏住她的手指,說:“魔氣如果纏繞你,定是別有所圖,你知道是什麽意圖,早些與我們說,就不會有意外。”


    這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麽非要弄懂魔氣的事。


    接下來那句,卻叫虞棠眼睫毛扇動,隻聽他道:“……如果你被魔修劫走,我會恨我自己。”


    虞棠一驚,緩緩側過頭。


    動了感情,他眼珠子泛起不太明顯的紅,似是呢喃:“恨我為什麽不能護住你。”


    強者是不會任由別人擄走自己所愛。


    是他不夠強大。


    虞棠恍然想起,她被劫去東耀城時,破風而來的陸梟。


    他謫仙般的身姿,一切運籌帷幄,鏡子裏的反轉、逃跑,他把握得極好。


    即使這段記憶不在他腦海裏,但虞棠知道,再發生一次這樣的事,他會和第一次一樣處理得好。


    可是,在那之前,他曆練了多少遍,又是多少遍,因為找不到她而自我否定。


    思及此,虞棠眼眶有些發酸。


    恨,這個字太重了。


    然而到頭來,他對她說的,隻會是:“我來接你回家。”


    他不是情緒形於色的人,甚少在她麵前展示這種情緒,都是一個人默默咽下。


    表麵倒是雲淡風輕,背地裏,她猜不透,以至於總是以為他很強大,輕易解決所有問題。


    那不過是他願意讓她看到的。


    為什麽焦慮難過,都要自己咽下?


    就是這樣的人,一旦表示出一點脆弱,輕易讓虞棠心神顫動,擺不出來冷臉。


    她從沒想過讓他有這麽重的情緒,卻不知道自己過去已經造成,此刻,竟然有點感謝記憶被重置。


    不然她拿什麽來補償他。


    此刻,再聽他輕聲說:“不生氣了,好麽?”


    明明尋常語氣,偏生叫人聽出那股弱小可憐又無助。


    虞棠將頭靠在他肩膀上,說:“沒生氣了。”


    打臉了。


    她真的看不得他這副小可憐似的模樣。


    她真吃這一套。


    她歎息,說:“不準說恨自己,聽起來糟心。”


    陸梟應了聲,或許是坦白,便覺得把這件事說出來,也沒關係,於是接著說:“我修為突增的事,也是意外。”


    虞棠好奇地抬眼,趁著他肯坦誠,她沒有打斷,且聽他說:“我體內似乎有一個修為十分高的存在。”


    虞棠一怔,修為十分高的存在?


    “很強?”


    “嗯,很強,或許比師父修為更高。”


    虞棠暗暗吃驚。


    歪歪曾經說過,因為混亂期,原小說的陸梟,與現在的陸梟有部分重疊……如果是這種重疊,那不就是隨時要炸?


    虞棠臉上表情差點沒收住,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假做認真聽。


    陸梟便說:“情況危急,我向他借點力量,所以,修為突增。”


    虞棠點點頭,說:“原來如此。”


    陸梟抬眉梢:“你不覺得很奇怪麽?”


    虞棠心虛地咽咽口水,問:“奇怪在哪?”


    陸梟說:“其實,他是我,我也是他,但是為什麽,會多出這個人呢?”


    虞棠拍拍他的肩膀,說:“這股力量你自己懂,就可以了。”


    因為都是同一個人,所以他跟自己借力量,不會對身體造成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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