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有往日蓬勃的生機,一種頹敗的氣息彌漫在他的身體裏,小蟲子疑惑地在他的手上爬來爬去,試圖尋覓原來氣息,卻怎麽也找不到。


    海琉光把朱羽照夜溫柔地擁在懷中,她凝視著他,她的眼眸是海,那深邃的湛藍倒映著月與星辰,那是全部的世界,被那樣的眼睛望著,朱羽照夜感覺他不能呼吸了。


    海琉光低下了頭,吻他,她的舌頭舔過他的嘴唇,深入他的口中,仿佛是柔軟的花搖曳在風中、仿佛是月光流淌過森林,甜蜜的滋味,讓神魂戰栗的刺激,朱羽照夜的指尖顫抖了一下,那隻小蟲子嚇得飛了起來。


    他想要更多,而海琉光卻結束了那個吻,她的味道還留在他的唇上。


    “照夜,我愛你,我不能失去你。”她這樣對他說,“所以,求你別死,為了我,求你堅持下去,好不好?答應我。”


    第57章


    像是煙花綻放在眼前, 有五顏六色的光芒讓他眩暈,他喃喃地道:“我不相信, 你騙我,我知道,你愛的人……不是我,我永遠都比不上他。”


    “我愛你。”海琉光的聲音充滿了夢幻的誘惑, 她是大海深處的人魚, 她有著這世間最美妙的聲音,讓人心甘情願地沉淪下去,“真的, 我不騙你, 如果你活下去,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照夜, 你可以為我而活嗎?”


    “好的,琉光。”朱羽照夜的眼中倏然又重新燃起了光彩, 心中的歡喜幾乎要溢滿出來,他願意為她而死、也願意為她而生,她是他這一生唯一的執念, 他竭盡全力對她說,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下去!”


    朱雀王血之精重新飛起,向著黑白兩個太陽交界的方向振翅而去。


    ——————————


    海琉光在半路上抓了一隻巨大的飛禽作為坐騎,她不知道那是什麽禽類,它身長逾五丈, 飛行的速度極快,凶悍而威猛,但在海琉光把它暴打了一頓後,它立即顯示出了極度的溫馴,婆娑界的魔獸大抵如此,對強者發自天性的服從。


    龍族並不是擅於飛翔的種族,有了這隻飛禽之後,海琉光前行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那隻紅色的小蟲子一路向南方飛去,越過了黃沙漫天的原野、洶湧奔騰的河流、以及皚皚白雪覆蓋的高山,越向南邊走,氣溫越來越低,空氣漸漸地潮濕起來,海琉光心底慢慢地生出來一種莫名的情緒,前方仿佛有一種呼喚,遙遠的、源自於血脈深處的呼喚,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麽。


    巨禽扇動著寬闊的翅膀,不停地拔高,陡然一聲長鳴,翻過了那高聳入雲天的山峰。


    洶湧的氣勢迎麵撲來,眼前霍然開闊,深陷在崇山峻嶺之下,那是一片無垠的大海,從山嶽的彼岸到天的盡頭,目之所及,都是海的世界,深藍色的海水濃鬱如墨,海浪奔騰翻湧,浪花濺上高空,又重重地拍下,白沫卷在風中散開,海水的氣息鋪天蓋地,冰冷的鹹。


    碧落天上城,碧落深淵,古老的龍族故地,威嚴不可冒犯的領域。


    海琉光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明白了,浮黎天女的通道開口就在碧落深淵,當初武羅龍王和朱雀天帝從通道出來,雙方就在碧落深淵中交戰,最後雙雙埋骨於此。


    碧落深淵的外層籠罩著曆代龍王意誌所凝成的結界,一般的魔族難以靠近,兼之主城位於深海之底,除了龍族之外其他種族也無法在其中生活,因此,自龍族離開後,此處便荒無人煙了。


    紅色的小蟲子一頭紮了下去,海琉光背著朱羽照夜從巨禽上躍下,降落到海岸邊,海水湧上又退下,白色的沙灘一直延伸到不可知的世界之外,嶙峋的礁岩在海浪的衝擊下沉默地屹立,千萬年巋然不動。


    尖銳的風聲充斥著耳膜,寒風凜冽,刮過臉頰,如同刀割。


    蟲子在海麵上焦急地盤旋著,海水下麵透露出一股凶險的氣息,海琉光微微皺眉。她舉目四望,終於在高處尋到了一個礁岩形成的凹地,看過去十分隱蔽,她將朱羽照夜放了進去。


    朱羽照夜的臉色灰敗,他朱紅的頭發褪了光澤,枯萎的,宛如火焰熄滅後頹然的灰燼,僅餘一絲生氣若斷若續,但他卻憑借著神魂深處不舍的執念,硬生生地熬了下來。


    “照夜。”海琉光的手指摩挲過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他的容顏,無論是明朗的、還是慘淡的,都鐫刻在她的心底,無法割舍。她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喚他醒來,“照夜……”


    朱羽照夜聽見她的聲音,循著本能,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琉光。”他這麽叫著,實際上隻是嘴唇動了動,並不能發出聲音。


    “你等我。”海琉光的聲音溫柔而堅決,“照夜,你記住,我愛你,你一定要等我回來,知道嗎?”


    朱羽照夜對她露出了笑容,輕微的,而歡喜的笑。


    海琉光返身出去,躍入了大海之中。


    海麵之下是幽暗的世界,漩渦無聲地轉動著,以強大的力量拉扯著一切向海底沉去,咫尺是海、天涯是海,蒼茫無盡的深藍,尋不到歸途。巨大的怪異的魚類潛伏在漩渦的暗流下,張著布滿利齒的血口,靜靜等候它們的獵物。


    紅色的蟲在海底依舊是醒目的,海琉光跟隨著它向深處潛去。


    一道龐大的黑影從下麵無聲地漂浮過來,周圍的大魚忽然都驚慌失措起來,飛快地遊走了。海琉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龍王劍握在了手中。


    那是燭陰獸,棲息繁衍於碧落深淵的頂級魔獸,婆娑界最為強悍凶猛的獸類,自從龍族離去,這種魔獸霸占了整個海域,儼然已經是碧落深淵的主人。重夷族占據了碧落天大片領土,卻沒有進入碧落深淵,就是因為這種東西的存在。


    燭陰獸的體態酷似巨龍,黑色的外殼上沒有鱗片,而是布滿了堅硬而銳利的刺,頭上的兩支犄角卻還未長成,那是一隻幼年的獸,它嗅到了屬於人魚的香甜氣息,垂涎不已,顧不上呼喚同伴,獨自遊來,貪婪地張開了大口。


    海琉光靜止不動,待那血盆大口到了麵前,倏然團身,躍入獸的口中,不待它合嘴,龍王劍自上而下劈出淩厲一劍,貫穿了它最為薄弱的口腔。


    燭陰幼獸負痛狂嚎,海水震蕩翻湧,劇烈的波動傳到了很遠的地方,遠方隱約有群獸低沉的回應。


    海琉光一鼓作氣,劍勢不停,切開了幼獸的整個喉部,而後從它的胸腔上方脫出。幼獸的頭頸冒著汩汩的血,扭曲地掙紮著,向海底沉去。海琉光的手臂被獸的牙齒劃傷了,經過它唾液的浸染,火辣辣地刺痛。


    海水傳來異樣的振動,成年的巨獸正在逼近中,海琉光化為了人魚的形態,龍族的人魚是海洋中最快的生靈,她魚尾輕擺,宛如和這大海溶為一體,在水中無聲無息地滑過。


    燭陰獸的氣息如影隨形,憤怒的吼叫聲就在身後,朱雀王血之精帶著海琉光繼續向大海的更深處遊去。


    前方出現了一座城的廢墟,巍峨而渾厚的宮牆,古老而雄偉的殿堂,高大而瑰麗的柱石,斑駁的裂痕已經爬滿了宮城,歲月漫長,湮滅舊日的風景,水波動蕩,幽暗的光影明滅不定,孤獨而荒蕪的城,卻在滄桑下不屈地透著威嚴高傲的霸氣。


    那是血脈的故土。海琉光心中惘然,竟有一種酸楚的感覺。


    就那麽一晃神,燭陰獸已經截到了海琉光麵前,一隻成年巨獸如鋼索般的身軀甩了過來,卷起如海嘯般洶湧的浪濤。


    海琉光竭力扭身,頂著恐怖的水壓,從浪濤薄弱的間隙穿過,但另一隻燭陰獸的犄角從側麵刺了過來,海琉光無從躲避,揮劍迎上,在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中,獸的犄角被斬斷下來,而海琉光握劍的手指也滲出了血絲。


    七八隻燭陰獸將海琉光圍了起來,如車輪般巨大的黑色獸眼陰森而殘酷地盯著她,它們的頭部保持不動,長長的身軀在海水中扭轉盤旋著,這片海域從內向外,漸漸地凝固起來,千裏冰封。


    海琉光被堅硬的寒冰包裹住,在冷冷的冰中,她垂目一笑,一聲斷喝,劍氣十方縱橫,絞碎了冰的封鎖,她緊貼著四散崩裂的冰塊,悄無聲息地掠向前方,一劍刺入一隻獸的眼珠,在燭陰獸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碩大的眼珠子被絞成了爛泥。


    海琉光還未及收劍,燭陰獸的身軀已經繞了上來,海琉光魚尾翻轉,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倏地遊離拔高,燭陰獸的尖刺深深地劃過魚尾,幾乎將她的下半身穿透。


    燭陰獸齊齊張口,噴出的寒流匯集成一股聲勢浩大的衝擊力直奔海琉光,海琉光雙手合攏,張開了一麵如盾牌狀的結界。


    兩股力量相互撞擊,海琉光口中鮮血狂吐,被衝得向下倒飛出去,在一陣天旋地轉中,她感覺自己穿透了一個柔軟的膜層,摔到一片平坦的石麵上,石麵被她的衝勢砸碎了,她跌了下來,重重地落到地上,亂石飛濺。


    海琉光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咬牙穩住身形,抬頭看去,上麵是破損的殿堂穹頂,透過裂口看出去,海水被結界隔離在外層,燭陰獸在海中不甘地咆哮、逡巡著。


    海琉光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座宏偉寬闊的大殿,高柱聳立,石牆雕繪著氣勢磅礴的大幅圖紋,莊嚴的祭台上擺放著十幾柄形狀各異的巨劍。


    這裏是碧落深淵的神殿,曆代龍王戰亡後,軀體歸於大海,他們的龍王劍會被族人供奉於此,在無寐海的城中,也有著一模一樣的神殿。海琉光褪去魚尾,複又化為人形,不顧流血的雙腿,單膝跪下,對著先祖的龍王劍恭敬地低下了頭。


    第58章


    龍王宮城的結界曆經了萬年仍然氣勢恢宏, 燭陰獸們對這個結界有幾分畏懼,但卻不願放棄對海琉光的追擊, 它們有幾隻猶豫著,也有幾隻開始用身軀撞擊結界。


    海是蒼穹,深藍色的夜空,海琉光仰望天幕, 吟唱出古老的歌調, 她的聲音是這個世界不曾見過的美麗月光,從天空垂落,流淌過大海, 低緩的、曼妙的旋律, 在海浪的波光中蕩漾起伏,是水中漂浮的柔軟的花。


    龍族和燭陰獸在這片大海□□同生存了數十萬年, 相殺相克,雄性的龍能夠以武力與其抗衡, 而人魚則會以歌聲迷惑它們。


    燭陰獸已經三萬多年沒有聽過人魚的歌聲了,它們困惑了起來,攻擊中的幾隻巨獸的動作漸漸地慢了下來, 但它們仍然焦躁著, 時不時發出轟然的吼聲。


    人魚的歌是微風拂過海水,是煙霧嫋繞在深藍的世界裏,一點一點地讓野獸沉淪。海琉光不停歇地唱了一天一夜,燭陰獸們在結界之外徘徊著,慢慢地忘記了所為何來, 終於三三兩兩地掉頭遊走了。


    最後一隻巨獸消失在視野中,海琉光無力地跪了下來,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咳出了幾口血,喉嚨幾乎要破裂了,如刀割般疼痛。她喘息了一會兒,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身形有些不穩,她伸手扶住了旁邊的一根石柱。


    鑲嵌在柱子上的夜光珍珠掉了下來,未及落地,便化作了一片星光的塵埃,迷離了海琉光的眼。萬年的的沉寂,哪怕最明亮的東西,也已經腐朽不堪。海琉光忡怔了片刻,苦笑著搖了搖頭。


    紅色的蟲子在海琉光麵前急促地拍動著翅膀,似乎在催促著她。海琉光跟著這隻朱雀王血之精出了神殿,穿過了龍王宮城,躍出結界,向著碧落深淵的後方遊去。


    宮城後麵是一片龐大的海底山脈,雄偉壯闊的山勢綿延到了視線的盡頭之外,中央有一道險峻的峽穀,那是從山峰之間裂開的斷層,從上而下,筆直而平整,似乎……像是用巨劍劈開的。


    海琉光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她飛快地掠了過去,峽穀之後,巨大的龍的骨骸赫然躍入眼簾。


    武羅龍王,龍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王,他已經死去萬年,所有的輝煌都被埋葬,他的白骨沉寂在深海的沙礫中,隻有莫名的蒼涼。


    龍骨形態威猛,姿勢猙獰,從正中被斬成兩段,龍的兩隻前爪抓著一個巨禽的頭顱,爪骨深深地透入了頭顱之中。


    武羅和朱雀天帝最後是以原形相互搏殺,而身為鳳鳥的朱雀天帝死後,他身體的其他部位大約已經焚為了灰燼。那隻朱雀王血之精飛到了巨禽的顱骨上,紅光閃過,沒入其中不見了。


    一黑一紅兩柄長劍交錯插在龍骨的旁邊,散發著磅礴的氣息,霸道而威嚴,海水圍繞著兩柄劍緩緩地旋轉著,水聲沉悶若雷鳴。


    海琉光過去,雙手握劍,拔劍而出,炙熱的和寒冷的兩股氣流狂烈地對撞,峽穀振動,在轟轟隆隆的巨大響聲中,洶湧的漩渦陡然生成,在海底如颶風般扶搖直上,龍和朱雀的骸骨被摧毀,化成了無數白色的碎片,卷在水中散落向不可知的遠方。


    海琉光仗劍而立,身姿挺拔,沉默地看著海水奔湧、看著白骨的塵埃消逝。


    良久之後,海水平靜下來,海琉光回到了龍王宮城的神殿中,將武羅的龍王劍供奉在祭台上,而後帶著朱雀的重明離火劍遊出了海麵。


    ——————————


    朱羽照夜在深度昏迷中恍惚聽到了海琉光的呼喚,無論何時,她的聲音都能令他的神魂為之燃燒,他拚命地找回了一絲神智,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海琉光半跪在朱羽照夜的麵前,手中捧著一柄劍,那並不是她的龍王劍,而是一柄赤紅的劍,劍的形態張揚華麗,劍身流動著如火焰般絢麗的光芒,朱羽照夜從那赤劍上感覺到了一股澎湃的熱量,如熾陽烈火,和他的身體似乎起了一陣奇異的共鳴。


    但朱羽照夜此刻殘破的身體竟無法承受這種強大的共鳴,血從他的眼睛和耳朵中汩汩地流出。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望著海琉光,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能那樣望著她,帶著模糊的眷念。


    海琉光神色平靜,聲音輕柔:“照夜,我從前聽你父親和我說過重明離火劍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的身體是否能夠經受得住這個傳承,但是,這是唯一的途徑了,鳳凰涅盤,置之於死地而後生。”


    重明離火劍的光芒映在她的眼眸中,那是海中烈焰,炙熱灼人,她很慢很慢地對他說,“照夜,記住我說的話,我愛你,我們以後會永遠在一起,為了我,你無論如何必須成功。”


    血從他的臉上不停地流下來,幾乎要枯竭了,他在心底對她說:“好的。”


    海琉光雙手持劍,她的手堅定而平穩,她將重明離火劍直直地插入了朱羽照夜的額頭。


    赤紅的劍如融化般消失在朱羽照夜的身體裏,他陡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他發出了淒厲的號叫:“啊啊啊……”


    海琉光疾速飛掠後退。


    轟然雷鳴,響徹天際,烈焰衝天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了天地萬物,山崖崩塌,海水沸騰,蒼穹盡赤。


    烈火焚身,那種極致的灼熱無法言說,血液幹涸、骨頭焦黑,連神魂都在炙焰中煎烤,朱羽照夜可以聽到自己的身體被燃燒著發出的“滋滋”的聲響,無法張口呐喊,因為他的軀體已經消失,隻有一具骨架在掙紮,以及骨架中間一顆血紅的心髒。


    痛得骨架亂抖,幾乎要散開,很想死去,至少死亡可以擺脫這滅頂的痛苦,無法承受、無法想象,這種痛是他這一生經曆的最大的噩夢。骨架開始酥軟,心髒越跳越慢。


    恍惚中,想起了她,歲月悠長、光陰須臾,所有的記憶都帶著她的影子,她是無盡深海,早已將他淹沒,血肉已焚成了灰,對她的愛還固執地埋在心底,不舍不棄。她說“我愛你,我們以後會永遠在一起。”,多麽美妙的話語,甜蜜得令人瘋狂。


    舍不得、掙不脫,放不下。朱羽照夜的骨架劇烈地抖動起來,空洞的眼眶仰望火焰的天幕,白森森的手骨抓向虛空,那顆心流下了一滴血。


    大火燃燒了七天七夜,天空是血染一般的殷紅,大片的山崖被融化,碧落深淵的海水都退下了十裏,海岸盡赤。


    海琉光佇立遠方,日夜不曾闔眼,一直、一直望著那大火,她的身形凝固成礁岩。


    忽然從火中傳出了一聲清亮而銳利的鳴叫,穿透了雲霄、穿透了深海,向天與地昭告他的降臨。


    鳳凰浴火而生,龐大的身軀扶搖直上雲天,烈火焚空,華麗的身姿在無垠蒼穹中展開,火紅的羽毛在燃燒,無論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太陽,都在他的麵前失去了光芒,漫天的雲霄是火焰的影子,匍匐於他的羽翼之下,他淩駕於不盡高空,無上尊威。


    鳳凰再次長鳴,朝著海琉光俯衝而來,烈風暴卷,他撲倒了她。炙熱的男人的身體壓住她,他將她緊緊地抱住,他是那麽用力,抱得她骨骼都生疼。他的身體很熱,他的吻也很熱,熱得發燙,落在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胸口,把她整個人都要燙傷了。


    “琉光、琉光,我回來了,我愛你、我愛你,你答應過我,我們以後會永遠在一起,是嗎?”那個年輕的男人,他的聲音一如從前,明朗飛揚,帶著火的熱度。


    海琉光不說話,隻是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擁抱了他。


    ———————————


    浪湧潮生,大海在天空之上,波瀾壯闊,遼遠的深藍,是飛鳥渡不過的天涯。


    海琉光坐在海邊礁石上,懶洋洋地將腳垂到海水中,遠處海浪聲聲不歇,風拂動她的長發,帶著海洋的氣息,潮濕鹹苦,讓她心中莫名安寧。


    “嘩啦”一聲水響,朱羽照夜從水下鑽了出來,浮出上半身,水花濺到了海琉光的臉上,她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


    朱羽照夜的笑容明亮暢快,他單手捧著一個碩大的貝殼,裏麵盛放著一顆獸類的心髒,血淋淋的,似乎還在輕微地蠕動。他手指尖生出銳利的爪鋒,將那顆心髒切開,整齊地劃成了十來個小塊,然後討好地遞給海琉光:“剛殺的,還很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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