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手機摔在地板上。


    她眼球急劇收縮,盯著四行五列的那個名字,久久沒有回神,心裏亂的要命,一瞬間無法思考。


    ☆、74 晉江文學城正版


    淩晨六點, ld6933失聯。


    “倫敦6933, 聽到請回答。”


    臨近港城的各個通信監測基地,以及盤旋在上空的航班, 都在竭力呼叫——


    早在半小時之前,管製員就收到倫敦6933被迫降落的請求, 但不出幾分鍾,飛機下降高度異常, 航線軌跡也消失了。


    隆基山脈地處高原地帶, 海拔高度3000多米,終年雪山環繞,氣溫始終保持零下20攝氏度。


    在這樣極端的環境條件下, 航空領域上方還圍繞著一團散不開的黑雲, 一不小心便是機毀人亡。


    —


    彼時,隆基山脈前方,一架飛機盤旋低飛,機翼上的數字“6933”快要彌散在大霧裏。


    隨著飛機的上下顛簸,晃的人惡心想吐,機艙內聲音混亂,此起彼伏,混合著孩童的哭喊,乘客的叫罵。


    “我們要見機長。”


    “為什麽一直在大山裏盤旋?”


    “飛機能把我們帶回去嗎?”


    “我們要死了嗎, 我還不想死,我還想回去陪我媽過年……”


    更有人情急之下摘下氧氣麵罩,一副要找機長理論的態度, 對方一米七八的大個,乘務長用了十分的力,也擋不住一個大男人。


    機窗外全是看不到盡頭的山脈,壓的人喘不過來氣,恐懼,無奈充斥著人的心扉。


    眼看鬧事的人要闖過機艙,倏然之間,一個男人擋在門前。


    乘務長和他對視一眼,“程先生。”


    程時瑾眉頭擰起,點頭之後,看向鬧事的人,一句話自薄唇而出,不怒而威,“這麽想死?”


    高個男已經被恐懼衝昏了頭腦,沒有一點理智。


    他胳膊胡亂揮了下,嚷著嗓子罵罵咧咧道:“你特麽誰呀,別攔我,我要見機長——”


    飛機還在顛簸,他說話的時候,根本站不穩。


    反觀擋在門前的男人,他身高腿長,倚著駕駛艙的門,鎮定自如,氣場強大。


    高個男話落的那一刻,程時瑾輕嗤了一聲,似在笑他不自量力,出手更是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男人反手握住他揮手的胳膊,掂著衣領,把人控製在機艙的窗戶邊。


    “你想死可以,別帶著全機組的人去送死……”


    籠罩在雪山之上的烏雲,黑成了一團,還在繼續往下壓。


    他出聲狠厲,迫著高個男往下看,“看見雲團了嗎,你要是能帶著全機組的人避過去,我二話不說放你進去,但現在,隻有機長能救你的命……”


    “要是不想死,現在就回去,你要是再嚷嚷一聲,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丟了他的衣領,男人又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方銀白手帕,一點一點的擦幹淨,沒再看他。


    乘務長也出聲了,“先生,現在請你回到自己座位上,帶好氧氣麵罩。”


    許是壓著的烏雲,嚇著了高個男,亦或是程時瑾的話,讓他膽戰心驚,害怕男人真的把他扔出去,最後白著臉,跌跌撞撞的回了機艙。


    —


    飛機一直在隆基山脈繞圈也不是辦法,等到燃油耗盡,全機組的人將要麵對的情況隻會更糟。


    此次航班的主駕駛是程時瑾史密斯飛行學院的學弟,兩人私交很不錯。


    正常情況下,非機組人員不得進入駕駛室,但程時瑾雙商奇高,劍橋大學攻讀mba的同時,更是在全球頂級的史密斯飛行學院,堪稱魔鬼式的訓練營待了半年。


    從商之前,他各方麵的履曆異常漂亮,就連當年的教練,也惋惜的說,程時瑾的臨場反應能力,堪稱他從教四十多年裏的典範。


    別的飛行員訓練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或許終其一生,可能都達不到。


    所以在這種突危情況下,機組人員不得不向他求助。


    布洛芬坐主駕駛,攥著方向盤的手心都出了一層汗,現在整架飛機都在山裏繞,找不到出口。


    程時瑾手裏拿著飛行圖,複雜的公式在大腦裏快速計算,企圖與時間賽跑。


    幾秒鍾之後,他沉聲道,“改掛緊急代碼7700,上6300,西北方向。”


    布洛芬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盤旋的機翼轉頭之後,朝著雪山西北方向快速前進,引得登山隊的人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見過飛這麽低的飛機。


    信號短暫的出現幾秒之後,又迅速消失。


    而擺在程時瑾麵前的,剛飛出雪山,便要麵對伴著雷電的烏雲。


    副駕駛眉頭擰起,深覺情況不容樂觀。


    整個駕駛艙更是被烏雲籠罩,視線裏也一片昏暗,他朝布洛芬說,“要不我們返回繞行吧,這團雲實在太大了,我怕闖不過去……”


    布洛芬搖頭,“我們得把飛機開回去,離這兒最近的機場是?”


    “港城。”


    “師兄,你怎麽看?”


    程時瑾看了眼窗外,眉心緊皺,顯然也在憂慮。


    片刻後,他冷靜開口,“我們沒有退路,這團雲移動的速度很快,如果改變方向,不排除撞上山體的可能。”


    “我們必須穿過去,這是唯一的機會。”


    隆基山脈主峰附近,錯落著很多小山體,在大霧天氣中,任何一個判斷都可能會導致全機組人員走向死亡。


    雷電交加的7000米高空,劈裏啪啦的砸在機身上麵,強烈的顛簸一陣接一陣,駕駛艙也晃動不止。


    無垠空域裏,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中,連飛機都變的渺小,機翼與紫色的雷電擦身而過,穿插在高空裏。


    布洛芬身上全是冷汗,程時瑾一動不動的盯著視野前方。


    他似一頭蟄伏的雄獅,在暗夜裏養精蓄稅,隻待時間合適,占山為王。


    “滑檔開到最大——”


    下一秒飛機傾身而上,衝刺一般的撕裂暗黑的烏雲,叫囂著翱翔,在暗沉的夜裏滑開一抹亮色,盤旋而上。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卻似乎過了一千年之久。


    在無望的恐懼和叫喊聲裏,飛機再次逆流而上,機艙內充斥著前所未有的黑暗。


    有人帶著哭腔,“我們真的要死了。”


    有人表情堅決,在恐懼裏變的麻木,等待最後的宣判。


    有人緊緊的握著老伴的手,“我以後再也不嫌棄……你掙錢少了,能養得起我,就行……”


    ……


    黑暗與寂靜裏,飛機鉚足了勁,倔強的衝破黑暗,一點點的探出光亮來。


    七千米的高空裏,倫敦6933一躍而上,如同一把利劍,迅速的刺破烏雲,守得雲開見月明。


    隨著機艙後麵的一陣歡呼,駕駛室裏的人也鬆了口氣。


    轉為自動駕駛後,布洛芬摘下麵罩,長舒一口氣,“真是有驚無險。”


    程時瑾半晌沒出聲,布洛芬扔了一瓶水過去,不免好奇:“師兄,你這金貴的腦子想什麽呢?今兒幸好你在,要不然我肯定緊張死……”


    程時瑾骨節分明的長指旋開瓶蓋,半瓶下肚之後,他手上用力,咯吱一聲瓶子被捏扁,以拋物線的弧度下墜到垃圾桶裏。


    他笑了笑,搖頭,“想貓呢。”


    布洛芬感到奇怪,“不是,你什麽時候養貓了?你不是最討厭各種掉毛的東西,能受得了?”


    程時瑾望著萬裏長空,語氣高深:“以前不喜歡,現在喜歡了,家裏的貓嬌氣的很,這次回去晚了,指不定要怎麽跟我發脾氣……”


    —


    於此同時,港城國際機場貴賓室。


    蘇嫣蓋了一條毛毯,正望著外麵出神。


    相較於她麵上的平靜,內裏已不知道焦灼成什麽樣子。


    桌上的熱咖啡還冒著熱氣,咣當一聲,她發顫的手連勺子也拿不穩,引得整個貴賓室的人都朝這邊望過來,這一聲,無疑更讓人的神經敏感。


    她歎了口氣,就那麽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連伸直的脖子都有些僵硬。


    這一刻,不同於以往的任何時候,比電梯下墜還要怕。


    可她頭腦卻清醒的厲害,真的在害怕,怕再也見不到那個男人——


    以前那些不敢承認的,一直深埋著的東西,不受控製的在心底來回上竄,壓的她喘不上來氣。


    手機上,周齊給她回了消息:


    【老板沒和我說原因,隻是讓我準備一張淩晨飛港城的機票,他也知道天氣不好,但還堅持要登機,我沒勸住,對不起,蘇小姐,這次真的是我的失誤,我應該死活攔住先生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替他,而不是現在我在英國安然無恙的處理工作。】


    手機上還顯示很多未接來電,刺眼的紅色感歎號滿屏都是,蘇嫣淡漠的掃了一眼,按下關機。


    周齊的話,讓她心裏更亂,甚至感到自責。


    周齊不知道原因,但她卻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程時瑾去英國之前,她還期盼的問他什麽時候回來,那時候他是怎麽說的,他讓她等他,等他回來一起看電影。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說要等個三四天。


    騙子!


    去特麽的程時瑾,口中沒一句實話,騙她有那麽好玩嗎?


    他要是敢出事,信不信她真的會找一個比他好一千一萬倍的男人,嫁給他,兩人再生一個小孩,天天對著他墓碑秀恩愛。


    就在她身體快要坐僵時,在心裏罵了程時瑾一千遍一萬遍,一架飛機忽然降落在跑道上,白色的機翼上寫著ldg6933。


    晨光破曉,天色漸亮,雪還在下,救護車的聲音有些刺耳,警車也不停的跟著6933的方向一起駛向前方,隻待第一時間救援。


    機體與跑道劇烈的摩擦,發出猩紅火花,超重降落的飛機,速度快的根本停不下來,似乎下一秒便要衝出跑道。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蘇嫣,心全部揪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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