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念停下來,轉頭看她:“六啊,你那個筆友該不會就是吳先生同我提過從鵝國來深造的物理天才吧?”


    “……”


    她一卡殼,馮念心裏有數了。


    “還真是啊?你是故意去接近人家的?”


    “……”


    看她眼神飄啊飄,還有什麽不明白。馮念看看頭頂藍天,再看看不遠處高高的椰子樹,說:“要是想為我分憂就算了吧,這事用不著你親自去做。”


    小姑娘這才同她解釋,說本來動機確實不純,書信往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非常純潔了。


    “娘你不能那麽殘忍,謝爾蓋他在學校裏都沒什麽朋友,就連鵝國同胞也不和他親近,其他人都嫉妒他隨便就能學得很好,不信你問賠光光,他們那些人不會反省自己隻會排擠別人……謝爾蓋他在這邊隻有我這一個好朋友,要是我都跟他斷交了人多可憐呢?”


    這番話也是真的……


    槽點多到讓人不知從何吐起。


    馮念斜她一眼:“這麽說你還是在行善積德?”


    小姑娘有那麽點不好意思,看她臉色都紅潤了些,她說也不至於:“謝爾蓋人挺好的,他特別聰明,也讀了很多書,隻要是學問方麵的我說什麽他都知道,就是不太有文藝細胞。”


    “哦?”


    這種事隻要起了頭後麵就滔滔不絕,六六說她高興和謝爾蓋寫信,他和別人不一樣:“尤其我成了皇儲之後,別人不是怕我就是諂媚我,娘你想想跟賠光光一起過來那些……謝爾蓋不一樣,他從來沒讓我感到不愉快。”


    “也可能是因為他不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了或許就不一樣。”


    六六想了一陣子,說:“可我覺得他不會改變的,他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隻是因為母親的關係不太受貴族子弟歡迎,本身還是公爵的兒子呀。”


    “你們都聊到這些了?”


    “我問的,我問他為什麽不遠萬裏過來,他說困在國內看不到出路,得知有這個機會才想出來搏一搏,還說慶幸做了這個決定。”


    人的感情是能通過文字表達出來的,六六看他寫來的信,覺得他對鵝國可能也沒有那麽深的感情,這興許源自於他母親一直以來的尷尬處境、他遭受過的不公平對待、還有就是身在公爵府見過太多灰暗腐朽的東西。


    當權者和他們立下的製度都讓人看不到未來。


    尤其來到這邊以後,他幾乎已經遠離了勾心鬥角,幾點一線的學習對別人來說枯燥乏味,謝爾蓋樂在其中。


    教授的關心和重視也讓他感到溫暖。


    就好像從嚴寒之地一步走到溫暖如春的地方,誰還會心心念念想回去呢?


    讓謝爾蓋放不下的大概隻有他母親吧。


    就算沒在書信裏直接聊到這個,六六是這麽感覺的。就連賠光光都會說學成以後要怎麽修正他父皇的錯誤重新改造梁國,謝爾蓋沒說過,他從沒說過回去以後要怎樣,至少現在他應該沒考慮這個,這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六六特別自信的說:“我能說動他,他會留下來的。”


    看女兒一臉驕傲,馮念歎口氣:“你記得一件事就好了:對我還有你舅舅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寶貝,我們不需要寶貝犧牲自己去做這種事情,明白嗎?你覺得與他脾性相投,可以往來,就正大光明的同他做朋友,朋友之間不要摻雜太多利益的東西,真要辦這個事也不需要你去付出和犧牲會有其他辦法解決。


    我這麽說,是不希望你談的好好的朋友說沒就沒了。”


    馮念說的話六六是最能聽得進去的,她在沙灘上麵朝蔚藍大海仔細想了,次日,一家三口乘車返回,回去之後小姑娘給她相處了四個月的筆友寫了封信去。


    在這封信上,她向對方坦誠了身份。


    自從交換了通信方式開始,謝爾蓋最期待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收到一封不署名的來信。


    他已經很習慣了,隻要是那女孩兒寫來的信,信封上通常隻有一行字注明地址,以及謝爾蓋(收),拆開之後內容就豐富很多,她通常能嘮叨個兩頁紙,聊得比較多是最近看過的書,書上什麽觀點讓她認同,又有什麽她不認同,還有最近的新發現,比如烘焙坊的蜂蜜蛋糕非常好吃,罐裝曲奇餅幹也很美味,還有她最近使用新產品的反饋……這些生活化的東西是慢慢加上去的,一開始沒有,現在認識好幾個月,小姑娘隨意了。


    謝爾蓋喜歡這樣,每次收到信他都會拿到圖書館去找個角落裏坐下來慢慢看。


    這回也一樣,謝爾蓋很有耐心一點點將信封拆開,取出疊得規規矩矩的信紙,展開一看。


    是她的字,一如既往的流暢娟秀。


    她說她上個周末去了海邊,這個季節去海邊玩非常合適,有海風吹著不顯得熱。寫了幾行去海邊玩耍的感受之後,她說自己迎著大海反省了往日的一些行為,寫這封信也是想坦誠一件事。


    「初次見麵之前我已經聽過你的名字,吳先生很喜歡你,屢次說起想收你做關門弟子,我以前從沒聽他那樣誇讚一個人,對你有些好奇,所以才在認出你之後主動與你攀談,那時隻想見識一下物理天才是什麽樣子。


    我假裝自己是國立大學的學生,被你拆穿之後也沒坦白自己的身份來曆。


    後來頻繁的通信使我明白你是個正直可靠的朋友,我曾經想說說自己的事,又沒尋到合適的機會開口,才拖到今日。


    想告訴你的是,我曾經用過裴b這個名字,隨母親入秦以後改名叫馮錦程,去年初被舅舅賜下趙姓,和你同班的裴u是我弟弟。


    你可以考慮要不要繼續同我做朋友了。


    希望得到你的肯定答複,假如我們的友誼得以延續,下次一定要堂堂正正的站到你麵前向你重新介紹我自己……」


    這封信寫得非常真誠,就是說事情,一點兒花裏胡哨的東西也沒有。


    老實說,謝爾蓋早就感覺筆友來頭不小。


    姑且不看穿著打扮。中肯的講她物理天賦不算高,卻能跟著教授學習好幾年,人還不是國立大學的學生。還有她把通信地址留在書店,雖說也可以理解為不願意讓家人知道自己新交了一位男性朋友,但以她爽朗活潑的個性來說,家人應該相當寵她且非常開明……


    如果不是要躲著家裏,那麽就是不方便給出真正的地址。


    她家所在的地方可能相當有名。


    由此可以推出對方身份不低。


    謝爾蓋早想到這些,他有心理準備,還在尋思對方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方式曝光自己,這天來得實在很快。


    就算有準備,他還是非常驚訝。


    信上提到同班的裴u,那是梁國太子,她說自己是裴u的姐姐,那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原來是大秦儲君啊。


    驚訝之餘謝爾蓋的第一反應是:未來的女皇陛下原來是這麽可愛的人?


    然後他想起剛住進宿舍的時候被蘇程攔下來問過關於大秦儲君的事,他當時說了什麽來著?


    好像是公式化的奉承了一番,說有機會想見一見。


    沒想到一語成箴,機會真就送上門來了。


    他不光見過,見過兩次,前後還跟人通了四個月的信。


    謝爾蓋自然不會因為對方身份崇高就放棄這個很談得來的朋友,他也舍不得那樣……走了會兒神以後,他把書本挪到旁邊,將帶出來的信紙鋪好,用明顯流暢了很多的秦文寫了回信。


    裏麵有一段說:「你是皇儲或平民對我未有不同,我不眼紅你的身份,也不覬覦你的權勢,惟願如從前一般與你分享聽你訴說。隻要你心意不改,我們當然還是朋友。」


    這封信足足讓六六高興了一整天,她炫耀式的將謝爾蓋的回信同母親分享了。


    你敢相信馮念看完第一時間想到了當初的法希爾。


    他倆處境和性情雖然不同,寫信的風格簡直一樣樣的,乍一看那種好像也沒說什麽,但就是格外動人。


    馮念之前還想過,當初她要是單身,真沒準就跟法希爾去了,那家夥真的很會。


    聽吳先生的說法,謝爾蓋應該不是法希爾那種,那也跑不了是個天然撩。


    馮念問她寶貝女兒:“你那封信怎麽寫的?”


    六六這會兒正高興,看母親想知道就回房去拿出兩頁紙來遞到馮念跟前:“我寫了修改了謄抄之後才寄出去的,這是原稿,娘你看看。”


    馮念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了。


    這兩個說是做朋友,跟談戀愛有什麽區別?


    六六這信讓她翻譯就是:我家裏大富大貴瞞著你是我不對,你不要和我分手,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好。


    對方回信說:說好一起走誰分誰是狗。


    那麽問題來了――


    這兩人是不是搞反了什麽?


    她的寶貝完美的將自己帶入到強勢方,活脫脫就是鳳傲天和她的美強慘天才小男友。作為鳳傲天的母親,馮念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第275章 二七五:


    說回謝爾蓋那邊。


    同宿舍住的幾個看他把信收進抽屜裏鎖起來, 鹹魚之一就忍不住了,趴在斜上鋪床上目光炯炯看著他:“你好像周周都在收信,是誰寫的?你在這邊還有親戚不成?”


    謝爾蓋剛才翻出他的計劃本, 準備給之後幾天安排下任務, 把急需要做的事標記一下, 剛拿起筆,就聽到室友這麽問。


    他答複說:“不是親戚。”


    “你在班上都沒好兄弟竟然交上了筆友???是男的女的?跟你這種大天才聊得來嗎?你們說什麽啊?是不是在信上還說什麽光啊電啊力與反作用力啊。”


    ……


    這話聽著就不太友好, 謝爾蓋不理他了。


    對麵蘇少爺罵他一聲:“你有時間把卷子做了,別忘了周末有活動。”


    “去登高嘛!我記著呢!我鞋都買好了!”


    他們宿舍另一條鹹魚剛才去了隔壁,這會兒推開門回來了,回來就問在說什麽。


    “說周末活動的事。”


    周末活動啊……


    “真羨慕太子, 咱們是離家萬裏來求學,都是一起來的,他幸福啊,每周末都能去跟娘娘見麵。”


    “還有六公主!”


    “沒錯,還有六公主,咱們當初還是為六公主報的名,苦學秦話,力壓兩百多人才錄取上尤其蘇少你第二啊, 三百人裏的第二名, 也沒讓人高看一眼。讀了一個半學期,除了痛苦之外還收獲了啥?說是過來學做機器的,就現在學這點東西能做出什麽機器來?別折騰四年吃夠了苦回去還沒法跟皇上交代, 那就太冤了。”


    這些對謝爾蓋來說本來全是垃圾話,以前他們也說, 謝爾蓋從不注意聽,聽見也不往心裏去。


    現在情況有了變化, 他知道和自己通信四個月的就是他們口中的“六公主”,總會好奇別人怎麽說她,不過聽了半天也沒個名堂,隻知道蘇程他們小時候和她一起讀過書,因為梁國皇帝和皇後感情破裂,皇後帶了女兒走,之後好多年他們都沒見過。


    馮錦程並不惦記這些人,這些人倒是對她很有好感,尤其是蘇程。


    謝爾蓋看著自己本上寫的計劃安排,心想這樣可追不上她。


    梁國來的幾個還在抱怨,說上學期考完成績遞回去就沒得個好臉,回過來的信上他們被罵慘了,這學期要還不理想一準兒完蛋,搞不好明年花銷要驟減。


    “都說咱們學的東西很難,非常難,家裏老爺子還不信,問我怎麽別人就可以?我恨不得讓他自己來學學看。”


    聽到這裏,謝爾蓋給了他一個建議:“你可以直接把試卷寄回去。”他看不懂就知道難。


    鹹魚兄弟一想:“真是個辦法!……不過我還是羨慕你,你學這些怎麽就一點兒也不吃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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