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侍衛在的時候你不說,我又不懂醫術,若是出了差錯怎麽辦?”


    赫紹煊望著女孩氣鼓鼓的模樣,眼中笑意更顯:


    “方才忘了。”


    楚禾:“…那你為何不叫王醫過來?”


    赫紹煊瞥了她一眼:


    “在東堯,不要相信任何人。”


    楚禾一愣,忽而想起前世赫紹煊在東堯艱難的境遇,心中微微一動。


    原來連他棲身的這東堯王宮之中,也藏著數不盡的暗線和勁敵嗎?


    望著赫紹煊的臉,她下意識地開口:


    “那連你也不能相信嗎?”


    赫紹煊微微挑眉,望著女孩兒忽然沉下來的臉色,他忽然覺得自己這玩笑或許開大了,隻好無奈地收尾:


    “可以。”


    “那子蘭將軍呢?”


    “…子蘭也可以。”


    楚禾低頭嘀咕了一聲:


    “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我誰也不認識呀。”


    赫紹煊心中一動,鳳眸微微眯起。他將另一隻胳膊枕在腦後,忍不住開口道:


    “楚泰寧倒是真舍得將你送到我身邊來?怎麽,你就不怕我?”


    楚禾眼睛也沒抬:


    “怕。”


    赫紹煊頓時便來了興致,傾身靠近她道:


    “那你怎麽還敢來?”


    楚禾一抬眼,正對上赫紹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心中莫名突突一跳,腦中閃過前世裏在宴會上遇見他時的那雙清冷眸子。


    原來十九歲時的赫紹煊,他也是個眼底有著亮光的少年。


    而赫紹煊卻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


    昏黃宮燈下,少女微微抬起下巴仰視著他,一雙眸子帶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沉寂。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恰巧能望見她修長的脖頸連結著喜服袒露出的大片雪白的肌膚。


    饒是她年紀小,還尚未發育完全,卻也能隱隱看出淺而撩人的溝壑。


    赫紹煊似乎意識到這樣的距離有些過於曖昧,臉上不禁有些發熱,便麵朝床榻內側躺了下來,淡淡道:


    “明日還要應付朝廷的監禮官,你現在睡覺或許還能睡兩個時辰。”


    楚禾聞言,臉上不由地染上些紅暈。


    她走到桌前吹滅了宮燈,隻留下桌案上一對龍鳳燭還在癡纏燃燒著。


    她望著那燒得熾烈的燭火有些出神。


    上輩子,她嫁給赫元禎的時候是沒有這樣的蠟燭的。


    因為那是正妻才能擁有的禮遇。


    赫紹煊聽見背後許久沒有聲響,不由地轉過頭來看,卻瞧見這小丫頭撐著臉坐在桌前癡癡地看蠟燭,不以為意道:


    “一對蠟燭,有那麽好看?你若喜歡,明日讓宮裏的嬤嬤擺一百對在寢殿裏便是。”


    楚禾卻頭也沒回,認真道:


    “龍鳳喜燭可不一樣。它們要從天黑燃燒到天亮不能熄滅,寓意長長久久…”


    她說了一半,臉上忽地燒了起來,也不敢回頭看赫紹煊的臉色。


    赫紹煊搖了搖頭,笑她傻,轉身便躺回床榻上睡了。


    楚禾盯蠟燭盯了一會兒,眼皮便在跳躍的燭光裏打起了架,終於沒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鳳燭昏暗了許多,可她卻睡得很沉,竟渾然不覺。


    赫紹煊輕手輕腳走到她身邊,望著她的睡相,心裏無端又生出幾分戲弄,想將這龍鳳喜燭吹滅了,看看明天一早這小丫頭的反應如何。


    可當他慢慢靠近那早已微弱跳躍的燭火時,卻忽地凝滯了片刻。


    借著昏黃的燭火,他分明看見小丫頭臉上掛著一滴亮晶晶的淚珠。


    赫紹煊躊躇片刻,還是拿起旁邊拴著紅繩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了多餘的燭芯。


    那原本微弱的燭火立刻便重新跳躍了起來,將她的臉龐映照出一片祥和的暖色。


    赫紹煊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唇畔浮起一絲淺笑。


    隻見他高大的身影熟練地蹲下去,從桌底掏出一隻紫檀木的小方盒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鏤空盒蓋,一條黑黢黢、毛茸茸的東西便從裏麵鑽出來,攀在他手上,睜開滴溜溜的小眼睛打了個哈欠,然後頗為不滿地發出一陣又尖又細小的叫聲。


    赫紹煊急忙捂上它的嘴,慢悠悠地將小東西搭在楚禾那光潔的後頸上,看著它舒服地圍成個圈,又眯上了眼睛。


    睡夢中的楚禾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換了個姿勢睡得更沉了。


    赫紹煊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


    他還沒見過哪個女人不怕他這隻大寶貝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喲標題黨點進來想什麽汙汙的呢,哼


    你們快猜一下煊哥的大寶貝是什麽


    答對了明天有限定紅包


    搞快點我準備割肉了


    第九章


    ==


    時值秋末,整座青都蒙上了一層細細的薄霜,楚禾在睡夢裏卻不覺得冷,甚至能感覺到一絲纏綿不絕的暖意。


    直到她耳邊傳來一聲細細小小的噴嚏聲,她才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


    看見周圍有些陌生的景致,楚禾這才冷不丁想起,自己如今已經來了東堯。


    這時候,她才忽然覺察到脖子上陡然多了條又重又厚實的圍脖。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條“圍脖”還輕輕在她脖子上蠕動著,楚禾甚至能感受到它小小的爪子撓在皮膚上的觸感。


    楚禾登時便清醒了過來。她咽著唾沫,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正對上一雙黝黑晶亮的小眼睛,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


    恰逢小家夥四隻小手撐著肥胖的身子站起來,在楚禾肩上伸了個懶腰。


    隻見它頭如鼠,身子卻十分狹長。它長著一對黑豆般的小眼睛,小小的鼻尖兒上有一撮銀毛,正探著腦袋一聳一聳地嗅著她身上的氣味。


    她小心翼翼地朝它伸出一隻手,見它並不反抗,便心一橫,一把將它擒住,舉到自己麵前。


    等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楚禾約莫明白了。


    這小家夥是烏貂,隻生長在巨鹿草原上。


    從前她在自己母親的衣櫥裏見到過一條貂毛圍脖,被母親寶貝一樣藏著,隻有官宴上才會拿出來戴一戴。那條圍脖品質上乘,隻可惜是雜色的,毛色遠不如眼前這隻黝黑水亮。


    像這樣珍貴的品種,一向是王公貴族們的愛寵,怎麽會半夜爬到陌生人脖子上睡覺?


    楚禾托著腮想了一下,轉頭恨恨地看了一眼床榻上。


    這事不是赫紹煊做的,還能有誰?


    可是那始作俑者卻舒舒服服地平躺在被窩裏,正在酣睡。


    這時候,小烏貂突然開始不耐煩地扭動掙紮著,時不時還發出一陣細細小小的叫聲。


    楚禾剛一鬆手,小烏貂便急不可耐地奔向角落裏一隻不起眼的木箱。


    她輕手輕腳地跟上去一看,隻見那木箱裏鋪了一層細細的沙子,裏頭還有幾顆黑黝黝的不明物體。


    楚禾心下了然,卻毫不客氣地反手將小烏貂從箱子裏拎出來,又抓了一把幹淨的沙子,輕手輕腳走到床前。


    她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赫紹煊,見他還沉睡著,然後匆匆忙忙地將沙子盡數撒在他手心裏。


    睡夢中的赫紹煊微微皺眉動了動,卻並沒有醒過來。


    楚禾緊張地盯了他一會兒,這才將小烏貂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床榻上。


    小家夥正鬧著內急,嗅著細沙的氣味尋過去,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便是一頓造作。


    赫紹煊迷迷糊糊之中醒了過來,頓覺不對,於是下意識地睜開眼一看,卻瞧見楚禾忿忿不平地站在他床前,而自己家的烏貂則屁股衝著他,正在他的手掌上進行某種活動…


    赫紹煊猛地坐起身來,將小烏貂嚇得屁滾尿流,下意識便往黑洞洞的被窩裏鑽,亂七八糟地弄髒了一大片。


    他一掀被窩將小烏貂倒掛著提溜起來,怒視著楚禾道:


    “你這個女人…”


    楚禾連忙上前從他手中奪下小烏貂,小心翼翼地將它送回牆角的木箱裏,自己則不甘示弱地瞪著赫紹煊:


    “敵不犯我,我不犯人!”


    赫紹煊幹瞪著眼睛看著她,轉眼瞥見自己寶貝的烏貂一臉舒適地窩在沙盆裏,火氣瞬時便消了,轉而眯著眼睛道:


    “真是奇了,她居然不怕你。”


    楚禾氣鼓鼓地回道:


    “它趴在我脖子上睡了一夜,難道現在才知道害怕麽?”


    赫紹煊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一絲笑,往後仰靠在榻上:


    “我的意思是,你還是第一個見了它不害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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