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紹煊未退半步,手中寶刀如同流星一般揮舞,橫刀同時阻擊迎麵而來的五六個刺客。


    而就在這時,楚禾卻看見那個像極了魏葬的身影悄悄退至陰暗處,準備從窗口離開。


    在紛亂之中,楚禾急忙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等一下!”


    那身影頓了片刻,似乎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並未作太多停留便從窗口一躍而出。


    楚禾連忙奔到窗前,卻發現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無邊無盡的夜色之中。她正在失神之時,腳邊卻忽地碰到什麽異物。她蹲在地上一看,撿起一支細長的骨笛。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用來召喚魏葬的梅花鹿骨笛。


    ==


    赫紹煊率領的禁軍跟在他身後殺入殿中,將剩餘的幾名刺客活捉,殿內這才重新點起了燈火。


    將一切都安頓完畢之後,赫紹煊將目光挪到那個還蹲在角落裏的身影上,朝她走了過去。


    楚禾看見赫紹煊過來,順手便將骨笛藏到了袖中。


    赫紹煊掃了她一眼,淡淡道:


    “昆陽產的骨笛現在倒是稀罕。你那位舊相識,是昆陽人?”


    楚禾抿了抿唇,從袖子裏掏出那支骨笛,輕聲解釋道:


    “他是我爹安排的護衛…”


    她還沒說完,便看見赫紹煊卸下護腕,隨手丟在了地上。他慢慢蹲下身子,伸出一隻手探向她的臉。


    他眼睛裏沒有別的情緒,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笑。楚禾的身子僵在原地,不知他要做些什麽。


    誰知他的手卻分毫都沒有碰到她的肌膚,而是從她懷中將那隻毛茸茸的小家夥拽了出來,連帶順走了楚禾身上大半的熱乎氣。


    小烏貂四爪騰空,似乎還對這暖和的地方戀戀不舍。


    赫紹煊卻毫不仁慈地拎著它的後頸肉,用力敲打著它的小小腦袋,嘴裏也不知是在教訓著誰:


    “讓你睡得這麽死,連跑命都不知道。”


    他的眸子一直落在小烏貂身上,半寸也不曾離開。可這話進了楚禾耳朵裏,怎麽聽都像是在說給她的。


    可楚禾上下打量著他如此穿戴整齊的模樣,分明是將自己拋下一個人先跑了。


    楚禾忍不住開口道:


    “你下次跑命之前,就不能帶上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赫紹煊:媳婦差點弄沒...嚇死哥了...


    第十三章


    ==


    聽了她的話,赫紹煊這才將一雙狹長的鳳眸抬起來,慢悠悠看她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


    楚禾委屈道:


    “你這是什麽態度嘛…我好歹也是你名義上的王後,若真的出了什麽事…”


    赫紹煊輕飄飄接了一句:


    “下一個更乖。”


    楚禾一時語塞。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赫紹煊而言似乎真的可有可無,甚至都拿不出一個充足的理由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她訕訕低下頭,手指一勾一勾地玩著頭發,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而赫紹煊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去逗弄著懷裏的小烏貂。


    如絲長發垂落,斂去了他終於舒展開來的眉眼和唇角稍稍勾起的弧度。


    楚禾還不知道的是,方才赫紹煊在趕來的路上,身上早已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還好,他來的還不算遲。


    ==


    冬矢宮上下被禁軍和宮女們清掃了一遍,香爐點起了赫紹煊最喜歡的紫蘇香,木窗也都被打開半截通風,寢殿當中彌漫的血腥氣逐漸散去。


    赫紹煊方才還不覺得冷,可他如今一停下,初春這乍暖還寒的夜風吹過來,後脊還隱隱發涼。


    見宮人們已經抬了熱水進來,於是他朝地上蹲著的小人兒說:


    “起來,侍候我沐浴。”


    楚禾站起身來,臉上飛起一團紅暈,磨磨蹭蹭地走向赫紹煊。


    她自然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可即便是她來東堯前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臨到關頭卻還是覺得害怕。


    楚禾抖著手解開他身上的戰袍,卻怎麽也卸不下來那沉重的鎧甲。


    赫紹煊臉上浮起一層淺淺的笑意,輕而易舉地便將戰甲脫了下來,遞到楚禾手上。


    一接過那十多斤重的鎧甲,楚禾整個人都被壓得矮下去三分。她吃力地搬著鎧甲騰挪到衣架旁邊,顫顫巍巍地舉起來,踮起腳尖想將它掛上去。


    眼看就剩一點點距離就到了,楚禾卻怎麽也送不上去。


    誰知她背後忽地傳來一片溫熱,在她跟前投下一片頎長的影子,楚禾的身子頓時便僵住。赫紹煊伸來兩隻長臂,握著她的柔夷稍稍一用力,便將鎧甲掛到了衣架上。


    楚禾轉過身來,臉上燒得抬不起來,伸出手繼續解著他的外衣。


    上輩子她雖嫁過一次,可到底不經人事。眼見赫紹煊身上的衣裳已經褪得隻剩褻衣,她的酥腕早就抖得抬也抬不起來了。


    赫紹煊見她如此緊張,輕飄飄地將衣帶從她手裏抽走,轉身繞到新起的屏風後麵沐浴了。


    等他完全泡進溫熱的水中,方才悸動的心這才平靜下來。


    他轉過頭,透過氤氳的霧氣和朦朧的披風,隱約看見楚禾呆坐在床榻前,忍不住開口道:


    “明日我要出城一趟,短則三五日,長則半個月。”


    楚禾支起耳朵,眨巴了眨巴眼睛,心裏頓時便湧起一陣欣喜。


    等赫紹煊離宮以後,不僅會把危險一並帶走,她還能過上難得的獨處時間,豈不美哉?


    她正打算貼心地問問他需不需要準備什麽東西,卻冷不丁又聽見一句:


    “你跟我一起去。”


    楚禾心中剛剛萌生的小願望噗嗤噗嗤地碎了一地。


    她正蔫蔫地在床榻上坐著,赫紹煊光著腳從屏風後麵走出來。他的頭發上還沾著水珠,一顆一顆地往下墜,落在他紫色的寢衣上沾濕了一大片。


    楚禾見赫紹煊朝她走來,緊張地閉上了雙眼,身子卻沒有往後躲。


    早晚都要與他圓房,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麽要緊。


    於是她微微張開雙臂,忐忑地等著他過來抱住自己。


    誰知沒過一會兒,赫紹煊卻並沒有碰她,反倒往她小臂上搭了一塊柔軟的方巾。


    楚禾睜眼一看,瞧見赫紹煊坐在她旁邊,將長發攏到一起,懶洋洋地望著她:


    “幫我擦頭發。”


    楚禾囁嚅道:


    “就這件事?”


    赫紹煊背對著她,微微側過臉,鳳眸微微挑起,揶揄道:


    “不然呢,你還想要為我做些什麽?”


    楚禾趕緊低下頭,認認真真地替他擦起了頭發上的水珠子。


    或許是她的手法過於舒適,赫紹煊斜倚在軟墊上,慢慢闔上了雙眼。


    楚禾怕他這麽睡著會著了風寒,於是便悉心地將他的頭發來回擦拭著。


    直到赫紹煊那一頭長發都被擦幹,柔順地鋪散在床榻上,楚禾這才下床梳洗。


    等她洗漱完,床前昏黃的燭苗兒已經晃晃悠悠地打起了瞌睡,忽明忽暗的光影讓人看著便犯困。


    楚禾望著赫紹煊的睡顏,猶豫了一陣兒,還是小心翼翼地掀起一邊的被角躺了上去。


    她蓋被子的動作又輕又緩,生怕驚醒了他。


    赫紹煊的被子帶著一股好聞的佛手柑的氣息,楚禾忍不住輕輕掀起來一點,將整張臉都蒙進了被窩裏,眼前頓時便黑黢黢地一片。


    忽然,一隻手攬上她的錦被,楚禾身子一輕,被淩空舉起。她驚叫了一聲,感覺自己似乎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身子又重重落在了床榻上。


    楚禾怯怯地從被窩裏探出兩隻眼睛來,借著昏暗的光線望見他的臉貼得極近,細長的眼眸帶著朦朧的睡意,唇角稍帶三分笑:


    “看什麽?我怕你睡到半夜掉下去壓死我的貂。”


    楚禾看了一眼離床榻八丈遠的貂窩,囁嚅道:


    “我睡覺不會掉下床去…”


    赫紹煊卻打了個哈欠,就在這離她極近的地方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我睡覺會踢人。”


    楚禾聞言,下意識地往床榻裏麵挪了挪,盡量給他騰出一點地方。


    第一次跟赫紹煊同床而眠,楚禾有些睡不著,一雙眸子仍然緊緊盯著他,生怕自己睡著了又被他戲弄,或者半夜又來了刺客。


    隻是她撐了一會兒,眼皮止不住地打起了架,淺淺睡去。


    ==


    第二日她被赫紹煊從床上提溜起來的時候,外麵的天色還暗著。


    楚禾以為赫紹煊出城巡視,必定會帶著半數禁軍,浩浩蕩蕩地擺駕行宮。


    可奇怪的是,赫紹煊身上穿著一件粗布青衫,頭發也用一根布帶高高束起,唯有臉頰兩側留了些許長發,看起來不像是個諸侯王,倒像是一個青衣劍客。


    他看見楚禾醒來,指了指一旁堆疊整齊的粗布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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