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天有大事,那今天晚上不能再有歌舞夜飲了,其他人都睡不著,自認為有實力的人更是心中七上八下。


    統帥西方二百諸侯,這是極大的權利,而且西伯侯的位置父子相承,一旦握到手裏,除非是德行太差,差不多能太太平平的一直做下去。


    不少人趕快站起來送殷南風出門,殷南風帶來了不少將士,駕著他的胳膊到外邊兒乘馬去了。


    但是從背影看,殷南風走路跌跌撞撞的,要是騎馬肯定出事兒。陳倉侯作為主人,趕快讓人把一輛出行用的馬車拉了出來。


    雖然顛簸一些,但是比他從馬上栽下來要強太多了。殷南風有些嫌棄的看了看這馬車,說是馬車,前麵綁上馬就是馬車,前麵是人拉著,就是架子車。


    跟著南風一塊兒來的人看他喝的有些暈頭轉向,直接把南風放到了架子車上,眾人在門口看著這一群人騎在馬上打著火把離開了陳倉往西岐去了,直到看不見火把的光芒了,眾人才敢紛紛交頭接耳。


    “沒聽說朝歌指定了西伯侯的人選呢。”


    “此一時彼一時,公主看著好說話,霸道起來不比大王弱到哪裏去,她想讓誰做西伯侯,根本不會聽群臣在那裏嘰嘰喳喳的吵鬧。”


    “諸位不妨猜猜看,咱們當中誰是明天的西伯侯。”


    周圍的人一聽哈哈大笑,幹嘛要猜呀?明天就能知道了。眾人又說笑了幾句,離得近的各回各家,離得遠的就在陳倉候這裏住下。


    陳倉候回到家裏之後,他的兒子們趕快圍了上來。


    “父親,西方二百諸侯裏麵,咱們家也算是排在前麵的,明天的詔書上會不會是咱們家?”


    “這不好說呀。”


    他其中一個兒子就問陳倉候,“要是今天南風將軍回去的路上被人打劫了,明天沒辦法宣布怎麽辦?要是西岐那邊走漏了風聲,西岐的人把詔書藏起來了怎麽辦?”


    陳倉候一聽心想這果然是個事兒,“剛才就不應該讓南風將軍就這麽走了,一定要讓他留到明天才能回去,要不然要出了事誰都推不幹淨。”


    因為剛才喝了酒,每個人的腦袋都暈暈乎乎的,再加上被這樣一個消息一刺激,根本就沒有以往思索的那麽周全。陳倉候脫了一半的鞋子又重新穿上了,趕快讓人把與自己關係好的幾位諸侯請了出來。


    幾個人還沒開始商量,這府邸裏麵住的其他諸侯已經聽說了消息,心想你們幾個圍在一起想商量什麽大家夥都知道,別看借住在陳倉候的家裏,西伯侯的位置可是關係到子孫後代的,這個時候可不是推讓的時候。要是有什麽悄悄話大家一塊說,你們在這裏分出個內外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諸侯們都這麽想,好多不請自來,直接湧到了陳倉候請人的院子裏。


    看到滿院子的諸侯,陳倉候心裏麵苦笑了一聲,“我今天請幾位來,有件事想跟大家說,假如南風將軍今天路上出了意外……這詔書是從朝歌送過來的,若是西岐那邊走漏了什麽消息……”


    “您的意思是說,有人會在路上害了南風將軍?”問這話的是一個青年,封地在共東,人稱共東侯,“怎麽會有人如此大膽?南風將軍是殷商的宗室,如今身上還兼著公主給的差事……”


    他的話沒說完大家夥都把目光從他臉上收了回來,心想這家夥就是個棒槌。


    人群當中就有人說:“不如咱們派人跟在後麵,要是南風將軍安安穩穩地進了西岐也就算了,要是路上有一個磕磕碰碰,咱們也能及時把人抬回來。”


    這個辦法不是不行,就是害怕南風將軍那邊惱了起來,萬一再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最有希望成為西伯侯的幾位諸侯不好下定主意,就害怕到時候做了什麽讓殷南風不高興的事,殷南風那張嘴一歪,明明是落到自己頭上的西伯侯變成了別人的,他找人把竹簡上的字刮掉重刻,回到朝歌之後隻管跟公主說某些人為什麽不適合做西伯侯,公主又不管這一些細節,隻要有一個西伯侯就行了,這就是到嘴的鴨子飛了,到頭頂的西伯侯沒了。


    到底要不要派人去跟著?大家夥這會兒都裝起了啞巴。


    南風今天確實是喝了不少酒,特別是躺在這架子車上,道路不平,路上全是溝溝坎坎,顛簸的胃裏難受,趴在架子車上吐了一路。


    就在半路上南風聽見有個地方有著流水聲,他趕快讓人停了下來。


    “這裏已經旱了快一年了,怎麽還有溪水呢?”


    身邊跟著的這些甲士和奴隸們可不管這些,“將軍您先坐著,我們去打一瓢水來讓您漱漱口。”


    南風早就被顛簸的骨頭散架了,不想再在這架子車上坐著,他掙紮著下來讓人扶著自己去看看小溪。轉了幾個彎又跌了幾回跤之後,終於看見月光下有一片反著光的地方,走夜路的人都知道黑泥白石閃水澗的說法。


    黑乎乎的是泥土,白色的是石頭,閃光的地方絕對是水。


    就有奴隸用水瓢從中取了一瓢水端起來,在火把下看了一會兒之後,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將軍,真的是溪水,甘甜的溪水。”


    南風就在想今天來的時候就沒有發現這片水,難不成是回去的時候走錯路了?還是說這裏有山精水妖在作怪?


    想到這裏之後,他把所有人叫上,刀出鞘弓上弦,“要是等會兒有什麽長得漂亮的男男女女出來了,二話不說先射死他們。”


    還有些人在一邊提議,要不要這個時候趕回陳倉去,明天白天再回西岐去拿詔書。


    南風原地響了一會兒,讓人在水邊紮營,“現在天熱了,咱們就算是露宿半晚上也沒什麽事,隻要防著有什麽動物來這水邊喝水的時候咬咱們一口就可以了,要是沒有妖怪出沒,咱們就能太太平平的等到天亮。”


    眾人答應了一聲,過去將馬牽了過來,喂它們喝了一些水,南風又躺在架子車上睡著了,其他人有的躺在地上有的靠在樹邊也跟著睡了過去,隻留下少數幾個人在附近警戒著,防著野獸和妖怪靠近。


    埋伏在西岐城外的人馬,等了一晚上也沒把南風等回來。


    白天下手風險太大,所以這一群人又撤了回來,撤回來的時候正是早上,天氣越熱天亮的越早,這些勤勞的庶民們起得也就更早。


    有些庶民想要到城外去修建高台,有的在門口跟鄉鄰說幾句閑話,不少人看見有人騎馬帶著兵器從城外匆匆的趕了回來。


    很多人就不當回事兒,可是生活在西岐的這一些探子們都把這當成了大事。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昨天的事情已經被有心人打聽到了。


    比如說散宜生,他也知道了早上有人攜帶兵刃進城的前因後果,當初在豐德樓上,散宜生被女荒嚇得魂不附體,聽說了姬發派人出去刺殺殷南風之後出了一身冷汗,趕快找到了姬發。


    “二公子使不得呀,咱們覺得這件事辦得天衣無縫,但是讓那公主看來卻是疑點重重。”


    姬發根本不相信女荒會有這麽大的本事,“散大夫,你也太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咱們以前都說過殷南風必須死,現如今也不過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早死跟晚死不一樣,死得早了隻會讓公主生疑,死得晚了才叫死得其所。”


    姬發不想去朝歌,而散宜生卻是支持姬發去朝歌把姬昌換回來。散宜生忠心的是姬昌,隻要姬昌還活著,姬昌永遠是西岐的主人,至於這幾位公子,在散宜生看來也隻是公子而已。


    兩個人兩種心思自然說不到一塊兒,都想彼此把對方說服了,但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外邊兒突然著起火來。


    聽到外邊喊著救火的聲音,姬發和散宜生趕快出了正堂,向著著火的地方看去,那個地方像是殷南風的住處。


    沒過一會兒就有奴隸來報告,說是殷南風將軍的府邸現在起了大火,裏麵的東西已經救不出來了。


    散宜生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這會兒就快中午了,要是按照往常習慣,殷南風應該早早的守著賑災的事了,這會兒還沒看見殷南風,聽說昨天和今天都沒有進城,他住的地方又著了火……


    “不好了公子,這消息走漏了,殷南風怕是想要逃命。”


    姬發一聽,趕快派人封鎖西岐的幾道大門檢查是否有內應,撲滅大夥找裏麵往來的竹簡文書,又讓人去周圍尋找蛛絲馬跡看能不能將殷南風捉回來,最後趕快回去找他母親商量對策。


    他母親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他有命逃了出去,那咱們也隻能派人追逐,若是能追上,他這條命逃不掉,若是追不上,你想想最壞是什麽結果?”


    “最壞的結果就是公主殺了我父親,如此一來,咱們就徹底成了仇敵。”


    太姒夫人點了點頭,“去吧,看看還有多少糧草,還有多少兵馬,派人去朝歌,朝歌若是有什麽蛛絲馬跡趕快傳信回來,咱們堅壁清野以禦大敵。再派死士混進去,無論如何要將你父親救出來,就說是救不出來,也要將屍首搶出來。”


    姬發答應了一聲,出門的時候,那雙眼睛裏麵透出一種熊熊燃燒的野心,他的心情倍受煎熬,一方麵覺得如果父親真的死在朝歌了,自己真的要當家作主了。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太不孝了,父親把自己養這麽大,對自己又這麽的好,怎麽能盼著他死在朝歌,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朝歌而又不去救他回來。


    一邊是權利的誘惑,一邊是親情的呼喚,他一路走,隻覺得心情激動,一邊身子處在數九寒天,而另一邊身子又處在三伏暑天。


    腦袋裏麵各種想法輪番上陣,甚至這個時候還在想,“如果我是朝歌的大王,如果他處在我這個位置,又該如何?”


    天上有雄鷹飛了過來,降落在豐德樓上,有甲士舉著飛鷹來到了女荒跟前。


    女荒親手從鷹爪上解下半截竹簽,上麵隻用幾個字形容了南風為什麽從西岐逃了出來。


    女荒把竹簽放到自己的手邊,端起水來喝了一口,心裏麵想著自己還想積蓄力量,可是對方已經不想再忍下去了,如此也好,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對方未必準備的都很齊全。


    讓人把丞相和聞太師一塊請了過來,在等待他們兩個過來的時候,女荒還在想著怎麽處置了姬昌才能讓西岐的那些人覺得心疼。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西岐的那群人看樣子真的放棄姬昌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女荒覺得自己幹不了這種事兒,要是自己的父親被人扣押了,自己是不敢隨便動作的。


    想到這裏又讓人去把姬昌從大牢裏提出來。


    丞相和聞太師來的很快,兩個人來到女荒跟前想要下拜,女荒讓人扶著他們兩個,把那半截竹簽給他們輪番看了。


    聞太師仍然覺得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時候,丞相也覺得這個時候不能用兵。


    聞太師覺得現如今大軍還沒操練完畢,“匆匆出戰隻會讓兒郎們白白送了性命。”


    丞相的意思:“這眼看馬上就要夏收,緊跟著是秋耕,這時間不能耽擱,耽擱了就沒飯吃。”


    兩個人一合計,反正殷南風還在路上,這件事大家就裝作不知道。


    朝歌這裏再派出一位大臣,去西邊宣讀詔書冊封一位西伯侯,“必須要冊封一個西伯侯,將西岐二百諸侯分化拉攏打擊之後咱們再出兵。”


    女荒點了點頭,外邊又有人說姬昌在台階下等候。


    女荒點了點頭,讓人把姬昌叫了過來,自己把那半截竹簽兒掰折之後藏進了袖子裏。


    姬昌沒有去年來的時候看上去精神飽滿,臉上有了不少褶子,整個人也瘦了不少。衣服雖然看著華貴,但是穿在身上空空蕩蕩,別有一番落魄的感覺。


    雖然看著落魄,但是整個人還保留著貴族的威儀,給女荒下拜,向聞太師和箕子王叔打招呼的時候都是落落大方,沒有一絲一毫祈求諂媚之態。


    聞太師和丞相兩個人也不知道女荒把姬昌叫過來想要幹嘛,女荒一開始把姬昌叫過來,就是想找一個理由將他殺了,可是經過剛才兩位老臣的勸誡之後,女荒把殺心收了起來,這人是早晚都要死的,眼前也不過是先饒他一命。


    “聽說姬侯的卜算厲害,前些天有人在我麵前大放厥詞,說我將來會有一個子嗣,所以我特意請你過來替我起一卦,看看這個說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關於女荒有沒有孩子,聞太師不當回事兒,丞相箕子王叔驚訝極了,這事兒可不是個小事兒,要是公主有了孩子,那麽二殿下殷洪怎麽辦?


    姬昌聽完之後,從自己的袖子裏麵摸出幾枚銅板,放在手心裏搖了搖,還沒進行下一步就被女荒叫停了。


    “我記得你手中的銅板不是這個數,是不是少了一枚?”


    姬昌聽了眼皮兒一跳,確實是少了一枚,少的一枚是給了薑子牙作信物,讓他拿著去見伯邑考取信散宜生。


    “公主記錯了,這些東西陪了老臣這麽多年,老臣自然知道有沒有少。”


    聞太師對姬昌卜算沒見過幾回,也沒有留意姬昌用幾枚銅板,箕子王叔雖然見過,但是也沒有留意過姬昌用幾枚銅板。


    女荒搖了搖頭,“你這麽算,怕是不準吧。”


    姬昌表現的特別好脾氣,“公主對於卜算之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管有幾枚都能卜算出結果,隻不過銅板越多卜算得更精確一些,若是公主覺得少不如請公主賜下來一枚,加上這一枚我再為公主卜算。”


    女荒聽了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算了,還是用這幾枚吧,既然都是你隨身攜帶的東西,想來是有幾分靈氣的。”


    姬昌點了點頭,重新把銅板放到手心裏搖晃了幾下之後手貼在額頭上,默默的禱告了幾句,隨後雙手一鬆,銅板掉在了地上。


    這些銅板滾落地麵,按照不同的方位排列了起來。


    而且銅板上刻著不同的花紋,在場的三位都看不懂這是什麽意思,隻有姬昌對著這些銅板數來數去,嘴中念念有詞。


    姬昌看了之後,把銅板一枚一枚的收了起來,放進自己的袖子裏麵,“公主,已經算出來了,公主與人有血緣,然而卻並非是自己親生。”


    丞相鬆了一口氣,不是親生的就行,不是親生的到時候就不會爭奪王位。雖然有這想法對不起公主,但是國賴長君,公主生下了孩子,到底年紀小。而且公主曾當著殷商和西荒文武大臣的麵說過要將殷洪殿下立為少主,出爾反爾必生禍患啊。


    對於姬昌說的話,女王根本不相信,缺了一枚銅板還想來糊弄自己,做他的春秋大夢吧。


    第79章 九天上教主問詢


    丞相明顯鬆了一口氣,姬昌察言觀色,想著應該是殷商宗室自己內訌了。


    為了江山,這些人終於把那層溫情脈脈的外衣撕開之後,開始爭權奪利起來。姬昌一方麵想著殷商終於現出敗亡之兆,一方麵也是因為眼前的事情想到自己有些傷感。


    無論怎麽偉大的王朝終究逃脫不了內訌的局麵,多少家族是從內部開始衰敗的,多少王朝是自己作死的。遠的不說,現在自己的兩個兒子說不定正爭得你死我活,想到這裏姬昌也沒那種得意的心思了,跟著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情說了一句話:“公主年紀大了,就算保養的比較好,但是年華不在歲月老去,生育之苦根本就受不了,還是不要冒險為之了。”


    姬昌說這句話不管出於什麽立場,在場的人聽起來都覺得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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